江父有些失魂的轉(zhuǎn)身,看著相依偎坐在房間中間的地板上的一人一妖,莫名的松了口氣。
把他們從江父掌下移開的是天垶。
天垶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江小河,好似他沒有出手般,好似江小河只是在他面前般,眼里盡是無法掩飾的傷痛和悲哀。
江小河望著他,靜靜的回視,什么東西在此刻明了,什么東西在此刻更覺傷感。遲了,所以只剩哀傷。
一時間,練功房里安靜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有誰長嘆了一聲。
天垶渾身一顫,嘴角緩緩的勾起,淡淡的笑了,凄涼無比。他過來看看她的傷勢,卻沒想到,她居然把狐妖帶過來了。
江小河別開眼。第一次,她覺得對不起他。
“天垶!”江父對天垶滿懷愧疚,卻又無言以對。
“天垶,你勸勸小河,你勸勸她。”江母猶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沖到天垶身邊抓住他的手。
“她喜歡的不是我?!碧靾炏乱庾R的道。
“天垶……”江母無措的放開他的手。
“讓他們走吧,江叔叔。”天垶不看江小河,有些麻木的道。
他曾想過干脆毀了她算再毀了自己算了,但她居然去闖了愿陣,那個連白月都承認(rèn)沒有把握的陣,只為了解除婚約。
“天垶,她這樣對你,你還……”江父羞愧得無法再說下去。一直以來,他們和天垶就是以女婿和岳父母的關(guān)系相處。
“小河喜歡的不是我,勉強(qiáng)在一起,也不會幸福?!?p> 天垶如同偶人般說著理智的卻毫無情緒的話語。這種話語,明明他是不信的,卻在此時用來欺騙自己欺騙他人,所以才這樣蒼白。
江父回眼看向旁若無人的相擁著的兩人。
江小河縮在令狐默的懷中,令狐默摟著她,腦袋枕在她肩膀上。
這一人一妖,似乎全然忘了身處何處。
江父忽然無比清醒的意識到,江小河是自己女兒,是柔弱的女兒。
江母看看江父陰沉的臉色,心下惶然,顫巍巍伸著手的走向女兒,“小河,你回來吧,天垶是個好孩子,他才能給你幸福啊。”看到她身后的令狐默,江母又停住了腳步。
江小河抬起頭看著母親,眼里盈著不肯落下的淚。
“小河,小河……”
江小河搖頭,終于緩緩的開口道:“我們已經(jīng)成親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令狐默重重的閉眼,抬頭在江小河發(fā)上輕吻了一下,再睜眼時,那眼神竟是出奇的璀璨和奪目,所有的光芒都傾注在他半倚著的江小河的身上。
靜。
良久之后,天垶覺得仿佛是從心臟深處擠出了一句話:“什么時候?”
他尖銳的眼神射向令狐默,令狐默沒有回避,輕輕掃了他一眼,依然看著懷里的人兒,聲音極輕極柔:“三天前。”
“三天前……”天垶很驚訝自己還能站著。“你們!”天垶痛苦的閉上眼……
“休要胡言!”江父喝道,看令狐默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厭惡,“人妖不相容,狩獵世家容得你們放肆?。∧跖?,你若還要爹娘,便殺了這狐妖!”
江小河和令狐默都沒動。
“你!”江父抬手,江母急急的拉住,“沒關(guān)系,小河,你回來吧,天垶不會計(jì)較的,是不是,天垶,是不是,天垶?”江母看看天垶看看江小河,又對令狐默道,“你走,我們不殺你,你快走,我們小河不會跟你走的。天垶,你很喜歡小河,不會計(jì)較是不是?”
天垶一震,眼角掃過去,卻看到江小河和令狐默緊緊握著的雙手。
沉默了半響,他強(qiáng)迫自己不去看,只是盯著江小河,幾乎是哀求的溫柔的說道:“小河,你過來。這妖狐可以不殺他,放他走。你,過來。”
江小河抬眼看向天垶,不言不語,身后令狐默緊緊摟住她,幾乎要將她嵌進(jìn)肉里去,握著的手也抓得死死的。
天垶固執(zhí)的等她回答,即使從她眼里看到的是請求。
江小河垂下眼,低低的道:“爹、娘,垶哥,很早之前,我就在幻境里見過他了?!?p> 江父江母一臉疑惑,天垶過了一會才問:“……什么時候?”
“八歲?!?p> “不可能!”江父斷然道。
幻境是狩獵世家為狩獵子弟所設(shè)的修煉之處,只有能從幻境里出來的才有資格參加獵妖期。所以,江小河再早也不可能在八歲的時候進(jìn)入幻境。
“我偷偷溜進(jìn)去過。”江小河說。
練功房里再次安靜下來。
令狐默很想問江小河什么是幻境,想問她看到他時是什么場景,卻又覺得沒有必要。不管是不是江小河八歲時種下的這個因緣,結(jié)果如此,便已足夠。
過了一會,天垶又問:“小河,你告訴我,你不學(xué)星象占卜,改學(xué)狩獵,是不是為了他?”
江小河沒有回答。原因一半一半,但不論如何回答,對天垶都是傷害。
天垶等不到答案,輕笑一聲,“你——我不想再見到你!”說著,轉(zhuǎn)頭離開,腳步竟有幾分踉蹌。
“天垶……”江父江母愧疚的看著天垶遠(yuǎn)去的背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江小河和令狐默攙扶著站起身,緊緊相擁。
江父看了看他們,手緊了又松,江母握住他的手,無言的看著丈夫,充滿哀求。
當(dāng)年江小河改學(xué)狩獵時,就已經(jīng)充分的展示了她的固執(zhí)和不肯妥協(xié)。他們其實(shí)跟她是有些生分的,她自小就健健康康又懂事有天分,他們大部分的關(guān)照都投注在兒子身上,等覺得該多關(guān)心時,她已經(jīng)大了,常年在外。
江父轉(zhuǎn)身,背對著他們:“你跟他走,從今往后我們只當(dāng)沒有你這個女兒?!?p> “爹、娘……”江小河語調(diào)依然平靜,但兩行清淚卻順著臉龐緩緩滑下。
“小河……”江母看著女兒泣不成聲。
江小河跪下身給父母行跪拜之禮,令狐默也跟著跪下。
行完禮后,兩人默默退出,取道偏門。
快出江院時,見著了早等在那里的江應(yīng)蘇。
令狐默有些意外,江小河卻似早料到了般。
“小河,一年后回來?!苯瓚?yīng)蘇道。
江小河只是看著她哥哥,不應(yīng)承。
“連哥哥都不要了嗎?”江應(yīng)蘇有些生氣的問。
“好,一年后回來?!?p> 江應(yīng)蘇這才笑了,拉過江小河,“傷得不輕,爹下手還真不留情?!?p> “我沒事?!?p> “胡說。這狐貍也不能幫著你點(diǎn),若不是你盡給他擋箭也犯不著傷成這樣,要他何用!”
令狐默覺得委屈,卻又無話可說。江父要打,他們是絕對不能還手的,即使江小河為了護(hù)他受傷,在父母面前也只有忍著,這樣才有取得原諒的機(jī)會。
“哥!”
“好了,哥不過是說兩句而已。你們出去先躲躲,養(yǎng)好傷,別讓獵妖人看到。人妖不容,何況你還是狩獵世家的。白月可能還好說,要讓那群老頭子知道,爹娘也保不了你們?!?p> “是?!?p> “如果不要這狐貍,先殺了他再回來,有哥哥在這?!?p> 不等令狐默辯駁,江小河已應(yīng)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