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幾個人吃過晚飯早早準備休息。蘇玉珩坐在燈下看賬本,曹焱在一邊解釋著每筆賬目和來往記錄,其中大多都是跟黃云波的金銀往來記錄,還夾著一些參奏官員互通消息的書信。
一直看到子時,曹焱盯不住身體疲乏先去睡了,蘇玉珩在搖曳的燭火下對著賬本發(fā)呆,始終覺得哪里不大對。
突然窗外閃過人影,一聲寒鴉叫,他一個激靈,似乎想到了什么,趕忙披衣到了院中,剛到院中就被澹優(yōu)拉到了對面大殿的屋頂上。
“姑娘,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不能在下面說,非到這上面來??”月光下,蘇玉珩的臉色很難看,一只手緊緊的拉著澹優(yōu)的胳膊,說話都帶著顫音,他有點畏高。
澹優(yōu)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了另外半本賬本遞給他:“為了這個?!?p> 蘇玉珩結(jié)果借著月光隱約一看,轉(zhuǎn)懼為驚:“這是?另外的賬本?”
“是?!?p> “可今日我們在兩個天君祠均一無所獲,姑娘什么時候找到這賬本的?”
澹優(yōu)坐到了屋脊上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今天在城隍廟那城隍像的背后找到的?!?p> 蘇玉珩不解:“城隍廟?”
澹優(yōu)解釋道“當日公子所言,華晉讓公子附耳過去才對工資說了白玉無瑕四個字。白玉無瑕為皇。附耳,就是隍。所以應該不是天君祠,是城隍廟。”
此刻在屋頂,月光昏暗,他也看不大清上面的字,只能草草收了起來:“原來如此,可為什么下午姑娘不拿出來,要等到此時?”
“因為覺得這個曹焱有問題。”
一言出,蘇玉珩剛剛看賬本心中的疑惑突然就解開了:“這……”說罷他趕忙重拿出賬本就著隨身帶著的火折子查看了眼賬本,心下了然,面色冷峻道:“果不其然?!?p> “哦?看出什么不一樣了?”澹優(yōu)之前聽聞蘇玉珩聰明,可還是有些后知后覺。
蘇玉珩恢復了從容,將那賬本收入了懷中,冷笑道:“他們也是聰明,將賬本和信件都做的以假亂真,所有事情都推給了曹無庸和黃云波,光憑一個曹無庸又如何能做得了這些,信中提及幾處乾州刺史,卻都是一筆帶過意思他被兩個司馬挾持,兩個司馬位不及他,權(quán)不及他,更何況我剛想起,當年他也是在京城叱詫風云的右仆射?!?p> 這乾州刺史王國章也曾任右仆射,大約二十年前因為一樁舊案被貶到了乾州,隨后看似意志消沉,可一朝撥弄風云,又如何會甘心在這乾州就此偃旗息鼓,隨波生滅。
刺史府
“怎么樣?以白髯者坐在搖椅里,雖白須白發(fā),可那張臉看去來也不過四五十歲年紀而已,身邊嬌妻美妾捏肩捶腿,簾外絲竹聲聲,鐘磬叮當。府外的凋敝景象,與這府內(nèi)的一片鶯歌燕舞脂粉繁華大相徑庭。
手下人道:“那蘇玉珩和隨行的兩人倒是都信了,只是今日未能找到那半冊賬本?!?p> 白髯者悠悠一笑,揮了揮手,身邊一姬妾端來一個托盤,其中所盛正是那半本賬冊:“你看,這是什么?”
手下人瞅了一眼,伏跪到地上連喚:“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那老者閉上了眼睛:“既然有人當替死鬼了。這些留著也沒什么用,燒了吧。只拿半本假的,也夠定那兩人之罪了?!?p> “是?!蹦鞘窒氯它c頭,旋而又問道:“那,追殺的人?”
“繼續(xù),還按之前計劃行事。”眉頭輕展,絲竹之聲入耳,風聲雨聲,寒鴉聲都絕于這絲竹管弦之外。
“是?!?p> 清河王府
“爺,還是沒有符姑娘的下落。”蒼梧臉色很難看,這幾乎是他人生中最郁悶的十多天,自從那日符澹優(yōu)出了城就有人將二十一衛(wèi)跟著她的人給引走了,等宮里來人報說符澹優(yōu)的馬車停在半山腰人卻不見了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去找了,原本按澹優(yōu)的武藝不應該就這么無影無蹤了,可最后就在那馬車下面的官道上發(fā)現(xiàn)了兩灘血,而官道另外一側(cè)是河,水流湍急,若人受了傷掉下去,怕就兇多吉少了。
上官彧坐在案后,臉色也不大好看,案上放著澹優(yōu)之前經(jīng)常玩的一串菩提。整個書房氣壓低到了極點。
半晌,上官彧輕聲說了句:“知道了,下去吧?!闭Z氣極淡,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
蒼梧不敢揣測他的心思,點頭應聲而去。
而螟蛉站在他身后,早就一身冷汗了,說要保護的人就這么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也沒聯(lián)絡他們,確實有些奇怪。
“螟蛉。最近定遠侯可有什么動靜?”
螟蛉搖頭:“因為蘇玉珩在調(diào)查流民和工部尚書一事,他也在關注此事,曾密信給乾州刺史王國章詢問,王國章只說曹焱已死,剩下的事會有處理?!?p> “哦?”上官彧放下手里那穿菩提,似乎看出了些門道,靠到椅背上,望著燭火周圍圍繞飛舞的小蛾幽幽道:“可前日上官彧所呈上奏折卻說曹焱為他們所救,他們已經(jīng)拿到那賬本了。”
“這,屬下就不知了。十三和十五在去乾州的路上,要明日才能知道確切消息?!?p> “你也下去吧。有事我會找你?!鄙瞎購]上了眼睛,熄滅了那晃眼的燭火。黑暗中,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書房,一絲風聲也不聞,安靜的讓人覺得有些窒息。
那本真賬本雖然只有一半,但盡數(shù)記錄了曹無庸,黃云波,上官皓和王國章之間的交易,以及各項錢糧,災款的去向。因為當時是將所有賑災款項和錢糧一并交托上官皓押送到的乾州和甘州,再由所轄各縣鎮(zhèn)官員分領派發(fā)??芍八^之處人煙甚少,也不見有官軍賑濟災民,想必到了縣鎮(zhèn)官員處在扣出油水,也就沒剩什么給災民了,難怪災民都變成了流民。
澹優(yōu)和蘇玉珩在屋檐上又商議了一會兒,先將賬冊后半部分仍交澹優(yōu)保管,之前那假賬仍舊看著,況且那帳也不全假,有些也還是真的,有待斟酌。
隨后回到房間,蘇玉珩就寫了封折子以所帶飛鴿送往京城先向皇帝做些交代。
第二日,天還沒亮,蘇玉珩就跟澹優(yōu)駕著馬車先行離開了天君祠,留下王叔照看有些風寒的曹焱。
依真賬冊上,朝廷所發(fā)賑災款有一部分以救災為名運到了一處并沒有受災的在甘陜交界乾州邊上的一個集鎮(zhèn):洛水鎮(zhèn),左不過三五千人,卻前后撥了一百萬兩,真賬冊上注明是修筑堤壩,可那處雖處于一處河道但那河道本就很高,兩年前剛剛修筑過。并不需要修筑,這也是為什么這次那邊雖與乾州相界卻沒受災的原因。
趕到洛水鎮(zhèn)時,天已至中午,因為此處也算是經(jīng)商須經(jīng)之道,所以兩人扮作一對經(jīng)商路過的新婚夫婦,在鎮(zhèn)上找了家客棧歇腳。
因為沒受到之前水災影響,所以此處相對于州城乾州看起來都要繁華些。雖不說是車水馬龍,但叫賣之聲不絕,街上人也多,不似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