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苦思冥想
宛言自知離上斷頭臺的日子不遠(yuǎn)了,因為上次會議就已經(jīng)宣布,原定于下周一下午兩點的質(zhì)量會議專程來研究華南正大坍塌一案。宛言深知自己與這件事脫不開干系,加之小人的煽風(fēng)點火,推波助瀾,那定是一場兇多吉少的慘案,聽說已經(jīng)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等著看好戲等的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雖說一切迫在眉睫,而宛言卻毫無頭緒,她至今找出出絲毫的破綻甚至是蛛絲馬跡,直搞得自己頭昏腦脹,兩眼茫然。張揚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看到宛言滿臉癡呆的表情,不禁大喜過望,這意味著她馬上就可以除掉這個心頭之患了,心底的那股妒火中燒的仇恨終可以得到安撫了,為此,不禁感到全所未有的神清氣爽,甚至有種推翻了壓抑的揚眉吐氣呢!
下班以后,辦公樓里很快便洗劫一空了,空曠起來,宛言收拾好辦公桌,走出辦公室,她聽到自己的腳步在辦公大廳里傳來的回聲,這讓她感到異常的孤獨,走出辦公大樓,看到路兩旁日漸累積的落葉,宛言突然想回家了,當(dāng)然,她想回的是自己的家,有父母的那個地方,所幸,那地方并不遠(yuǎn),宛言打輛車,直奔家而去。
提到家,宛言便有莫名的傷悲,因為那地方帶給她太多艱澀孤獨的回憶,然而,她依然充滿了向往,仿佛落葉對樹根充滿了向往一般,因為那里有屬于她的孤獨,那種寧靜的孤獨,像獨特的海洛因,抽空了她內(nèi)心所有的雜念,直至將她的心靈洗劫一空,那個地方,載著她孤獨成長起來的童年。
回到家,宛言看到想象中的畫面,只是這畫面的色調(diào)越發(fā)模糊不清了,仿佛擱置久了的畫卷,時間長了,便漸漸昏黃模糊不清了。父親的煙抽得更猛了,與之齊頭并進(jìn)的是他那更加猛烈的咳嗽,而這些絲毫不影響他抽煙的速度,當(dāng)然,他那對于過往苦難的哀怨嘆息也不甘落后,與日俱增起來了。任勞任怨的母親已不似往日矯健如飛,蹣跚的腳步里也有了遲緩,她正專注地弄了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這就是宛言回家后看到的一切,這感覺讓她百感交集,有種說不出的酸楚和幸福,虛無縹緲在心頭環(huán)繞。
吃過飯后,宛言坐在院子里,望著母親在院子里栽種的菜地發(fā)呆,耳邊自然少不了父親不絕于耳的哀怨嘆息,母親則默不作聲地收拾著家務(wù)。
宛言對于父親的抱怨早已耳熟能詳,甚至能倒背如流了,對此,她已經(jīng)修煉到充耳不聞的境界,甚至可以把它當(dāng)作一種誦經(jīng)般聽取。
忽然,院子里刮來了一股勁風(fēng),只聽得“嘎嘣”一聲脆響,宛言就看到院里靠墻的黃瓜架繃得一聲斷掉了,在秋風(fēng)里像降兵一般茍延殘喘地倒伏在泥土里了。
黃瓜架倒了,這本是再稀松平常的事情不過了,然而,當(dāng)那一生沉悶的斷裂聲砰的一聲在宛言耳邊響過,宛言似乎電擊一般震住了,就在那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千里之外華南正大的工程坍塌的巨大聲響,本能地,她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忙不作聲的母親立刻看到了宛言臉上的大驚失色,于是驚訝地問道:“這是怎么了?嚇到了嗎?”
淹沒在煙霧繚繞里的父親則用鄙夷怪異的眼神望了她一眼,自言自語地說到:“瞧那點出息,黃瓜架倒了就嚇成這樣了!”然后繼續(xù)掩在煙霧里抽她的煙。
“媽,黃瓜架倒了!”宛言叫嚷起來。
“嗯,風(fēng)吹的,不是怪事!”母親干著手上的活。
“可是,我記得你每年扎的架子挺結(jié)實的呀,今年的怎么會倒了了呢?”宛言若有所思的問到,她嘴上問的是黃瓜架,滿腦子里想得卻是華南正大的案子。
“呃,往年媽用的都是槐樹枝,槐樹枝結(jié)實經(jīng)吹,今年用得都是梧桐樹枝,梧桐樹枝枯,自然不經(jīng)吹,這不,風(fēng)一吹就倒了?!?p> 宛言咀嚼著母親說的話,她似乎尋到了一根通往謎底的線索,尋著尋著,她突然茅塞頓開,繼而恍然大悟地驚叫起來:“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這孩子怎么了?”母親憂慮地望了望宛言。
“這有什么奇怪的,這孩子從小就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父親則司空見慣地說到。
宛言更是對父母的反應(yīng)置若罔聞,她望著黃瓜架沉浸在剛剛捕捉到的靈感里若有所思,她想著華南正大的案子,想著從杜老師家出來時老先生叮囑她的話,杜老師說的沒錯,既然設(shè)計結(jié)構(gòu)沒問題,那就是材料出了問題,就像這黃瓜架,因為用了松枯的梧桐枝,所以即使扎的再結(jié)實,還是一樣被風(fēng)吹倒了不是嗎?
宛言眼里閃現(xiàn)出一絲興奮的光芒,幾天的苦悶之后終于找到了一絲線索,然而,這興奮的目光很快就暗淡下來了,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她在開工之初就因為擔(dān)心材料承重不夠而更換了一批更好的鋼材,為此,她還受到周總的一頓羞辱,如此說來,材料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問題才是呀,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錯,而這卻是她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唯一的線索,她不想放棄,也不能放棄,而如果硬說材料出現(xiàn)了問題,那么問題又是怎么產(chǎn)生的呢?她又該如何去驗證?宛言再次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而整個過程,她的父親都如同看破紅塵的禪師,面不改色地哀怨誦經(jīng),對她的忽明忽暗的表情毫無覺察。
宛言終于在她的苦思冥想中想到了一件事情,她騰地站了起來,飛奔到屋里,打開包,手忙腳亂地從包里翻出了她去三分廠時大運交給她的一塊下腳料,宛言將那塊下腳料捧在手上,出神地望著它,仿佛看著所有的希望,最后,她終于暗自決定:“沒錯,我要去試試,也許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天黑的時候,宛言趟在小時候躺過的床上,不禁又想起童年那些離奇孤獨的往事……
三十五緊要關(guā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