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每個人都能嘗到這種滋味兒，但沒有一個人有機會表述出來。
爆破戰(zhàn)衣伊始，任云生只覺四肢百骸都被撕裂了開來。鉆心蝕骨的劇痛由外至內(nèi)、從頭到腳將他完全吞噬。所幸痛苦只持續(xù)了一瞬間，隨之而來的是飄飄蕩蕩的輕盈感。假如世界上真的存在天堂和地獄，那任云生覺得自己或許能夠進(jìn)入天堂。
畢竟輕飄飄的是向上飛去，總好過沉沉地跌入地獄。
但當(dāng)他睜開眼后，卻只看到了一片狼藉。污血凝結(jié)，殘尸伏地，盡管他早已經(jīng)見慣了這種場景，現(xiàn)下仍是不禁心頭一緊。
“難道這兒是地獄？”
“你覺得這里比較像地獄么······”一聲笑問，在這環(huán)境下顯得頗為陰森。任云生立刻繃緊了身子，四下看去尋找聲源所在。
聲音的主人沒有隱藏，坦坦蕩蕩地走到面前。任云生甩了甩腦袋，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他再次抬頭看去，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像用刀削刻出的木雕面具一般僵硬死板。這次他終于確定自己看清了對方的樣子，想說些什么，胸腔卻好似灌入了水泥，悶澀得難以呼吸。
看到任云生如此窘色，第二任（為了方便區(qū)分二人，強大些的這位就稱作“第二任”）忍不住笑了起來，揶揄道：“這張臉你都看了十多年了，至于么？”
眼前的人仿佛自帶一種無形的魔力，叫任云生逐漸穩(wěn)下神來。他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對方的面容，終是忍不住問道：“你、你······怎么會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而且聲音也······”
第二任聳肩道：“因為我就是你，所以自然一樣?！薄澳憔褪恰ぁぁぁぁぁぁ薄按蜃。悻F(xiàn)在連話都說不成句了，我們可沒有多少時間浪費。你且認(rèn)真聽著，慢慢跟著整理思路?！?p> “你死在了上一部，和天神輪回小隊的團(tuán)戰(zhàn)中，是我復(fù)活了你。而我是你，也就是任云生，同時也是一名穿越者。只不過我和你不在一個世界，所以你也可以認(rèn)為我不是你。那個看起來很老的程嘯似乎認(rèn)識咱們，我想你和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接觸過了吧？”
“是、是的?！?p> “很好，那就好解釋多了。作為我的‘同質(zhì)異形體’，你總歸不會笨到哪兒去······說白了，我和老程嘯其實就是同一種類型的存在。要知道無窮多的電影，就有無窮多的恐怖片世界。為了保證主神治下的輪回小隊公平享有某個世界內(nèi)的好處，每一個恐怖片世界都會衍生出和它相仿乃至完全相同的新世界。
好比神鬼傳奇這部電影吧，亡靈圣經(jīng)與復(fù)活金經(jīng)是其中的傳說魔法類道具，為了讓每支小隊都有獲得的可能，光是神鬼傳奇這個世界就有三萬一千七百二十六個！額，這信息對你沒用，你聽完忘了就行。”第二任自知說漏了嘴，連忙輕咳兩聲繼續(xù)道：
“我們管這種現(xiàn)象叫做自我復(fù)制，就像病毒?？植榔澜鐚τ卩嵾杆麄儊碚f，是虛幻的東西變成了真實。鄭吒他們是小說中的角色，那本小說對于我們來說同樣是虛幻，換言之，那本小說也是虛幻的東西變成了真實?！?p> 任云生大張著嘴，一副聽懵了的呆滯模樣。
“你怎么會聽不懂??？我已經(jīng)說得夠簡單了吧！唉，我現(xiàn)在開始懷疑咱倆到底是不是一個人了。”
“我能聽懂、能聽懂······你的意思是，兩種世界實際上都是一樣，只是一個是小說變成的，一個是電影變成的對吧？”任云生擦了擦口水，忙跟著解釋起來。
“錯！”第二任當(dāng)即反駁，冷哼道：“世界本質(zhì)上的確一樣，但卻不是變成的。而是先有了這個世界，才有了、才有了······才有了什么來著，這里的記憶我想不起來了，算了，就按照你理解的思路繼續(xù)來吧?！?p> 第二任臉龐閃過一絲迷茫，繼而恢復(fù)了嚴(yán)肅?！靶≌f、電影、電視劇、動漫，甚至是一個人的夢境，都可能有其真實的世界存在，但主神只會選擇其中有危險性的，用來磨練輪回小隊。換言之，那本小說也有著許許多多的真實世界，你不是穿越到了一本書里，而是真正地穿越到了一個世界中?！?p> 此話一出，任云生很多想不明白的謎題迎刃而解。他享受著豁然開朗的暢快，一路思索下去，最終停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那為什么你和我會是同一個人？”
“好問題，終于問到了點子上?！钡诙螕嵴菩Φ溃骸捌鋵嵑芎唵?，我們從來都不比他們‘高級’?！?p> “嗯？”“小說世界也好，電影世界也罷，它們都和我們的現(xiàn)實世界同等高度，也就是平行宇宙的意思。鄭吒他們這些人，是平行世界里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不會因為自己是小說角色而比我們低賤，我們更不可能因為是讀者而比他們高貴。我們只是通過‘小說’這個媒介，了解到另一個世界發(fā)生過的事情罷了。你想，電影世界會自我復(fù)制，那現(xiàn)實世界為什么就不會呢？我和你，就是兩個平行的現(xiàn)實世界里的同一個人。我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不等任云生有所表態(tài)，第二任的臉色忽地一變?！霸懔耍 ?p> 任云生一愣：“什么糟了？”
“沒想到這么快！都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可做了么······”他不理會傻傻望來的任云生，臉色驚怒交加。片刻后，第二任忽然長嘆了口氣，緊盯著任云生快速說道：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會封存在你的記憶深處，隨著你實力逐漸強大會跟著蘇醒。這樣他們無法查探到，你也不會受到危險?！?p> “······穿越者，是因為偶發(fā)或者蓄意的原因流落到其他世界的人。輪回小隊是多元宇宙中最龐大的一批穿越者，它們借助主神的偉力，穿越在各個世界執(zhí)行任務(wù)。那本小說的世界有很多，輪回小隊更是不計其數(shù)，但基本都遵循了原著的劇情，以鄭吒的中洲隊為首。凡事總有例外，這個例外就來自于穿越者。在此之前，我要先問你一句，你覺得你幸運嗎？”
任云生被問倒了，幸運？怕不見得吧，自己這都死了一次了。不幸運？恐怕也不算，好歹自己茍活了不短的時間。
第二任顯然沒有那么好的耐心，厲聲吼道：“快說！”“不······不幸運吧?！?p> “對的，穿越者不幸運，甚至可以說很倒霉。他們進(jìn)入另一個世界，因為自身的體質(zhì)不同于新世界的人類，九成九都會被排斥。若都是普通世界還好，但如果穿越者進(jìn)入了有魔法或者武功的世界，就會因為自己的體質(zhì)不能接納這個世界的氣啊、靈力啊之類的，輕則只是不能修煉，重則會被影響生出一堆疾病，更甚者會把自己身體攜帶的病菌傳染給新世界人類。
別想著什么穿越了就能走上人生巔峰，那是蠢貨才會有的想法。在這本小說的世界，穿越者因為基因里缺少部分片段，主神認(rèn)定我們不能強化血統(tǒng)，這你也早知道了。但同時由于我們的介入，對本來按照原著劇情走的世界產(chǎn)生了蝴蝶效應(yīng)，導(dǎo)致一系列的變化。
這樣一來，穿越者就成了‘劇情’的推手?！?p> 第二任頓了一頓，似是在組織語言?！耙话阃苿觿∏榈亩际侵鹘牵┰秸咭矔恢挥X影響劇情的發(fā)展，隨著他們存在時間越久，影響力也會逐漸擴大。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穿越者……就成為了主角！”
話音落下，任云生頓時大驚。他驚的不是勞什子主角，而是影響力會越來越大。但見對方抬頭望天花板，緊接著又低頭瞥了眼地板，而后繼續(xù)說道：“恐怕你在想，怎么可能會成為主角，主角不應(yīng)該是內(nèi)定的嗎……這種事。其實并沒有我們想象得那么簡單，一個世界，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主角。當(dāng)一個人能力越強，他對周遭事物的影響力也就越大，萬般事物又會反饋給他不同程度的結(jié)果，逐漸提升他的影響力。最終也許他只要動動手指，就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種如蛛網(wǎng)般的影響力才是所謂的‘主角’。而穿越者打破了原有的劇情，先天就具備一定的影響力。
當(dāng)然，無論什么樣的人，首先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不然即便擁有影響力，也會被其拖累致死。這也是為什么我說，蠢貨才會想著走上人生巔峰了。因為蠢貨，到哪里都是蠢貨。”
“如果你想活下來，并且能好好活下去的話，就要想盡辦法，不擇手段地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比如替換掉中洲隊原來的人，扶植新的、有能力的成員作為你的手下，這是穿越者之間共通的法則，其名為影子計劃！”
“好了！”任云生突然大叫道，他“嚯”得站起身，借著棺材墊腳比對方要高出半個身子，居高臨下冷冷道：“替換掉誰我都無所謂，可鄭吒救了我好幾次性命，你卻叫我替換掉他？！”
第二任被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弄得一怔，旋即微微笑著道：“相信我，你會實施這個計劃的?！?p> 接著他擺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時辰已到，他們要來了?！?p> “誰”字剛出口，忽覺一陣勁風(fēng)自對方擺動的手中激發(fā)而來，任云生一時不慎，直接被打暈了過去。
第二任轉(zhuǎn)過身，面向墻壁輕聲回答：“楚軒聯(lián)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