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是英雄
朝陽攀升,天空越來越亮。
牧笙的雙眸也越來越亮,明亮的雙眼中,左邊浮現(xiàn)出一抹妖紅,右邊繚繞著一縷赤金,顯得極為詭異,散發(fā)出異常強烈的吸引力,仿佛能夠看穿世間的一切,給人一種滄桑凄涼的感覺。
一股令人心悸的魂力如同一把利劍般,擴散而去,瞬間沖散了毗諾訶的威壓。
安月嬋頓感一陣心安,繃緊的神經(jīng)漸漸舒緩了下來,原先那兩抹秋水中的決然與瘋狂越來越淡,逐漸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與從容。
她對于牧笙雙眸的異變并沒有多么驚訝,許多血脈傳承者都擁有異于常人的特征,何況在她心中,先生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存在。
既然她都擁有血脈,先生為何不可以有呢?
而對于恐怖至極的魂力,她似乎沒有任何察覺,只是感覺心安,覺得牧笙頓時變得高大起來,很高很高的那種。
微微額首,牧笙那雙詭異的雙眸越過安月嬋,看向前方的毗諾訶。
毗諾訶那墨綠色的瞳孔,猛然緊縮,一抹驚駭?shù)那榫w,瞬間充斥在那眼瞳之中。
“這...這......這怎么可能?該死地,該死的!這至少是魔靈級別的魂力強度,你區(qū)區(qū)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擁有,不可能!”
感受到那股令他窒息的魂力,毗諾訶竟有一瞬間的呆滯,旋即猶如被踩到了尾巴一般,尖銳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在樹林里響了起來。
他絕對不會看錯,對方只是一介凡人,甚至連修行者都不算,為何會有魔靈級別的魂力強度!
牧笙的左眼中,妖紅的瞳孔涌動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邪氣,越來越亮,他臉色寧恬如常,卻給人一種邪魅之感。
緩緩地邁出一步,與轉(zhuǎn)過身的安月嬋并肩而立,望向毗諾訶,漠然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入超凡不為魔,我記得但凡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的魔族,無一不是超凡甚至更強大的存在?!?p> 牧笙面上浮現(xiàn)起了一絲令人惱怒的譏笑,嘲笑道:“不過初入先天便涉世行險,如此迫切,想必又在密謀著什么,嗯......”
說到此處,牧笙笑容微斂,認真道:“九星災(zāi)變再臨,深淵魔域動蕩,又想血禍世間?”
魔族一旦出手幾乎很少失利,并且每名魔族都誓下穢血咒,絕無可能泄露族中秘事,更不可能知曉深淵魔域。
牧笙的話猶如重錘般直擊于毗諾訶的內(nèi)心深處,使其心神驀然失守。
“月嬋,殺了他。”
牧笙話音未落,早已伺機而待的安月嬋瞬間出現(xiàn)在毗諾訶的身后,匕首似火鳳般刺出,直取其首。
與此同時,牧笙拼盡全力運轉(zhuǎn)魂力,凝聚成一柄魂劍,一斬而下,直指毗諾訶。
匕首刺中了毗諾訶,在命懸一線時,“錚”的一聲,毗諾訶身上突然爆出一層銀光,擋住了這一擊。
“噗嗤......”
但牧笙的魂劍卻防不勝防,毗諾訶猶如七魄被攝,心神受到重創(chuàng),一口血水噴出,臉色煞白如雪。
牧笙的嘴角也掛了一絲血水,他以凡人之軀如此駕馭魂力,必然會受到反噬,好在有胎息之法調(diào)息,否則體內(nèi)必會留下隱患。
“不要留手!”牧笙有些虛弱的喊道。
“嗡......”
右手脫臼的安月嬋左手持匕,一步跨出,如行云流水,一步便再次逼近其身,取其首。
心神受到重創(chuàng)的毗諾訶自知避無可避,再次噴出一口血水,咬碎了鋼牙,雙目綠光暴漲。
“祭魂咒!”
一聲來自地獄般嘶啞的聲音響起,如同骨頭摩擦一般刺耳,只見其全身開始干癟,瞬間變蒼老了數(shù)十歲,佝僂如干尸般毫無生機。
一道無形的污穢之氣向安月嬋飛去。
見此牧笙臉色凝重,雙眼似乎變得極為深邃,瞬間手印幻化,再次運轉(zhuǎn)魂力。
“幻雷音,滅!”
一道無形的音紋旋即浮現(xiàn)在安月嬋與毗諾訶之間。
“嗡...”
污穢之氣撞擊在音紋之上,瞬間幻化成一張猙獰的鬼臉,無聲地嘶吼著,咆哮著,然后開始掙扎,音紋如同一張局網(wǎng)一般,包裹了鬼臉,一股股怨恨之氣被音紋消融凈化。
“咳咳...咳......”
牧笙俯身捂嘴,一陣劇烈的咳嗽,一片烏黑長發(fā)中,幾縷白絲浮現(xiàn),離嘴的手中布滿了血痰,深邃的雙眸不再明亮如初。
牧笙死死地壓制腦海中沸騰的靈魂力,有些困難地原地盤膝而坐,靜心運轉(zhuǎn)胎息之法與蟬冥秘術(shù)。
一切都發(fā)生在轉(zhuǎn)瞬之間,安月嬋的匕首此刻才刺入早已喪失了生機的尸首,聞聲回首便看見牧笙那駭人的變化,有些不知所措。
連續(xù)兩次施展魂技,都超越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那幻雷音更是佛門密宗之法,一旦強行施展,便如同此時的牧笙,魂力反噬,甚至強行剝奪體內(nèi)生機。
牧笙的靈魂力強度的確令人心驚,但所具有的量卻非常少,可以說是光有品質(zhì),而沒有數(shù)量。
運用自身無法駕馭的力量,便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這也讓牧笙警醒,他雖然坐擁無數(shù)的秘法武技,但在這些學(xué)識沒有轉(zhuǎn)換成真正的力量之前,他依然不可掉以輕心,當然,也不會妄自菲薄。
若是沒有胎息之法,這次便真要傷及根基,損耗壽命了。
牧笙并不清楚,他體內(nèi)的情況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安月嬋回到牧笙身邊,散去了焚心九幻秘術(shù),一陣虛弱,她沒有運轉(zhuǎn)功法療傷,只是靜靜地看著牧笙。
牧笙靜心盤坐,一臉寧靜,仿佛剛才只是兩個人的一場嬉戲。
眼角眉梢間,比起之前少了幾分銳氣,顯得更加深邃沉穩(wěn),萬千黑絲已然變得黑白相間,給人以一種飄逸的仙靈之氣。
安月嬋抑制著內(nèi)心,想要伸手觸碰一下那些白絲,又沒有勇氣。
若不是我強行拜師,若不是我實力太弱,先生何至受此罪過!自幼便與書相伴,不問世事,家族的重任,無處訴說的委屈,都在無形之中把她壓得喘不過氣。
牧笙不過與她相識兩日,便對她如此,讓她心中有些莫名的難受與愧疚。
安月嬋內(nèi)心掙扎,默默想到。
“月蟬,靜心療傷!如你所言,你我既為師徒,我保護你變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p> 牧笙雙目緊閉,悠悠地說道。
“何況,倘若為師有難,你豈會置之不顧?”
安月嬋聞言,微微一怔,深深地看了牧笙一眼,便依牧笙所言,凝神靜心,開始運功療傷。
不到片刻,牧笙睜開雙目,感受到暫時抑制了體內(nèi)傷勢的惡化,便開口道:“事不宜遲,我們離開此地,盡快與你族人匯合?!?p> 安月嬋旋即起身,與牧笙往樹林外趕去。
......
幾道氣息強橫的身影由遠至近,眨眼之間便落于林邊,并未急著深入。
“若讓我知曉誰是奸細,我定會讓他后悔來到這世上!”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身著青衣,高大健壯,滿臉墨色虬髯,雙目見怒氣彌漫,恨聲道。
“安破山,此次我們四人前來,當以大小姐安危為重,其余之事,等回去再做商酌?!币晃荒昙s三旬的壯年男子立于最前方,臉型方正,雙目狹長,氣勢雄渾沉凝,沉聲道。
思量片刻,轉(zhuǎn)身望向三人,吩咐道:“安破山與安心云一組,西南方向交于你們,安青生,東南方你一個人可有問題?”
名為安青生的男子微微一笑,悠然道:“請白長老放心便是?!?p> 白長老聞言,輕輕額首,朗聲道:“一切皆以大小姐安危為重,阻攔者格殺勿論...”
還未說完,他便看見面前三人一臉驚愕地望向自己身后,似乎看到了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一般,下意識的回首,一向沉穩(wěn)的白長老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些費解的看著眼前一幕。
只見安月嬋有些吃力地扶著一個少年叢林中走出,少年的看起來受了傷。
別說是受了傷,哪怕將死之人,又有什么資格讓小姐去攙扶?
況且小姐也是帶傷之身,何至于此?
撇去門戶地位之見,大小姐學(xué)識淵博,眼界極高,同輩之間能入其眼的能有幾人?自幼性情淡薄,常伴于書海的小姐竟然會攙扶一位男子?這若是讓外界的人知道,怕是少不了一番震動。
畢竟大小姐不僅僅是安家的掌上明珠,真鳳血脈,更是明月殿下吶!
四人有些呆滯的望著緩步而來的兩人,竟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
“白長老,一路辛苦了?!?p> 安月嬋臉色有些憔悴,擔(dān)心再遇追殺之人便無一戰(zhàn)之力,只能一路急行,本就傷了神魂的牧笙體若凡人,借助她的攙扶才勉強跟上,她雖傷勢不重,但體內(nèi)命力早已枯竭,加之焚心九幻帶來的虛弱之感,如今兩人皆已有些竭力。
率先回過神來的白長老身形一動,從安月嬋手中接過幾乎快要昏迷的牧笙,顫聲道:“大小姐傷勢如何,我等連日兼程趕來,卻依然遲了一步,委實愧對小姐的信任?!?p> 說完便掏出一瓶丹藥,急聲道:“大小姐暫且調(diào)理傷勢,你們?nèi)素撠?zé)警戒?!?p> 安月嬋接過丹藥為閉眼不語的牧笙服下一顆,然后自己服下一顆,擺了擺手道:“行了,先回族中,幫我照看好先生,此地不宜久留?!?p> 白長老略帶深意的看了一眼牧笙,回頭對三人說道:“立刻啟程,護送大小姐回族!”
“遵命!”
......
安家在華夏南方一代擁有著極大的勢力,整個家族坐落于鳳炎城之中。
南方以朱雀為尊,朱為赤,屬火,真鳳舞天耀九州,鳳炎之名由此得來。
鳳炎城乃是華夏五座最為繁榮的頂級城市之一,是南方的中心,所以身為鳳炎城安家明珠的安月嬋,便是南方的象征,為何?
她身懷真鳳血脈,擁有無上天資。
她自幼熟讀萬卷書海,聰慧非凡。
她容顏傾城絕世,氣質(zhì)獨立無雙。
所以她不只是,或者說不能只是安家的明珠,她還要是,必須是南方的真鳳,明月殿下!
九星災(zāi)變,一個嶄新的時代降臨。
人類擺脫了懦弱的身體束縛,不再拘泥于對科學(xué)的探索,身體的奧秘逐漸被發(fā)掘,全民修行時代悄然而至。
無數(shù)遺跡傳承紛紛現(xiàn)世,科技與修行相互結(jié)合,整個時代的發(fā)展異常迅猛,可以說每一個月都抵得上舊時代十年甚至數(shù)十年的進步。
但這個時代并不僅僅屬于人類。
無數(shù)未知的生物出現(xiàn)在世界各處,人類不再是地球上唯一的主宰,所有的物種都開啟了靈智,它們不再懵懵無知,任人宰割,它們同樣聰明,狡猾,擁有智慧,善于思考。甚至在有些種族看來,人類只是一種低等生物。
當憑借著智慧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發(fā)現(xiàn),連路邊的一頭豬都可能比你聰明的時候,那么獵人與獵物角色的轉(zhuǎn)換也就在這一剎那間。
九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巨石,帶給人類的是無盡的災(zāi)難。
九星災(zāi)變的第一年,冰冷與殘酷席卷了整個世界,人類社會的體系差點崩塌,無數(shù)人類莫名地死于各種生物手中,開啟了靈智的生物等同于開啟了它們內(nèi)心的欲望與野心。
無數(shù)的城市陷落,其實在災(zāi)難發(fā)生的初始,異族的實力并不是多么強大,使用舊時代的槍械或者刀具便可輕而易舉的殺死它們,但是擁有智慧便等于擁有了無限的可能。
它們會學(xué)習(xí),會吸取教訓(xùn),會模仿,甚至?xí)?chuàng)造,它們同樣能夠修行功法,而且比人類更加優(yōu)秀,因為它們的生活簡單,除了修煉便是修煉;異族中也存在著傳承者,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命力的降臨,茍且萬年后的新時代,對于它們來說那便是天堂。
災(zāi)難發(fā)生后的第二年,逐漸適應(yīng)的人類由那些傳承者在旁推動,結(jié)合遺跡之中得到的科技,開啟了對那些尚未陷落的城市進行改造,如今華夏的五座巨型城市,便是人類現(xiàn)在賴以生存的重要根據(jù)地。
而那些小型城市,卻依然會遭受到成群異族的襲擊,面臨著隨時被覆滅的危境。
華夏的四個不同的方位分別坐落著四座巨型城市,中央坐落著圣城,而鳳炎城便南方的心中,安家安月嬋,便是南方的象征,真鳳的化身。
在這個有些荒誕的時代,有人破繭成龍,鑄就輝煌;有人跨越骨山尸海,立于云巔;但更多的人,卻只能默默地生存著,他們中有的老了,有的殘了,有的受人迫害,有的毫無天賦。
有天堂便有地獄,但即使是生存在地獄中的人們,也需要信仰和希望。
所以在華夏的南方,安月嬋,便是明月。
只因為,活在這個黑暗年代的人們,需要英雄。
以南為尊,鳳如明月,無懼黑暗!
然而在她的心中,牧笙才是英雄。
牧木牟
注:英雄在這里代表著一種信仰,一種寄托,并非定要做出過極大貢獻或參與過戰(zhàn)爭之人,才被稱之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