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除夕 下

　　紫云一聽蘇映雪此話，驚的張大了嘴巴。未出閣的女子偷偷出府，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那就大事不妙了。女子名譽(yù)是頂重要的事情，此事馬虎不得。當(dāng)下連連搖頭：“不行啊姑娘，你若真有事情要辦，我替你去做也可以的，你不能這樣做呀?！?p>　　蘇映雪已然決定與紫云交心，便撒嬌道：“好姐姐，我就跟你說了實(shí)話吧。我實(shí)在是在府里呆的倦了，我這一年出府的次數(shù)一個巴掌都能數(shù)的過來，更何況每次都有母親陪著。我縱然想去哪里逛一逛看一看也是不能的。我聽說今日城中也很熱鬧，真的是再也控制不住了。求你了，就幫幫我吧?！?p>　　蘇映雪一臉可憐巴巴的表情看的紫云心都軟了。其實(shí)姑娘說的都是實(shí)情，就是她們這些小丫鬟，輪到自己休息的時候，也是巴不得一天都在外面玩呢。老爺夫人雖然疼愛姑娘，只是在出府一事上，管制的甚是嚴(yán)厲。紫云心中不忍，終于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只是，姑娘，你一個人出府若是遇到危險怎么辦?！?p>　　蘇映雪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地步了，便坦白道：“這個你就放心吧，子卿哥會陪我一起去的。”

　　紫云一聽，抿嘴一笑，眼神中全是我懂的意思。蘇映雪只當(dāng)不見，只要能出去，她豁出去了。誤會就誤會吧。

　　二人議定，待會兒席間由紫煙去接近拿西角門鑰匙的王媽媽，趁機(jī)把她灌醉后拿走鑰匙。到戌時蘇映雪再推說酒醉，讓紫云扶著先回房休息。由紫云負(fù)責(zé)守著房門不讓外人進(jìn)，蘇映雪保證子時之前一定回來。

　　鞭炮聲起，噼里啪啦的聲音更是襯得新年一派喜氣洋洋。

　　蘇府的年夜飯開始了。蘇老爺一家人在廳里坐著，其余仆眾皆在院中。蘇老爺端著酒杯走出來，向各位在場的人道聲辛苦，又略說了幾句，便道，大家都吃好喝好，今日都不必拘禮，盡情享受就好。院中頓時一片歡聲笑語。

　　蘇父落了座，蘇映雪也舉杯道：“女兒也敬爹娘一杯，祝爹娘新的一年里，身體康健。祝爹爹生意興隆，財路暢通。祝娘親容顏常駐?！闭f罷先自飲了。

　　蘇父蘇母好生開心，也皆飲了。

　　席間，時有人向蘇父蘇母敬酒，二人皆喝了。蘇映雪早有準(zhǔn)備，每次舉杯時，都用衣袖遮擋，悄悄的將酒倒掉。紫云進(jìn)來向蘇父蘇母敬酒，偷偷向蘇映雪遞了一個眼神。

　　蘇映雪會意，扶著額頭道：“爹，娘，孩兒大約多吃了幾杯酒，覺得頭有些昏沉?！?p>　　蘇母擔(dān)憂道：“這孩子，只顧著開心，也不仔細(xì)著身體?！?p>　　蘇父勸道：“哎，今日是除夕，酒醉也無妨。讓人先伺候孩子回去休息就是了?！?p>　　蘇母見紫云在身邊，便吩咐了幾句，讓紫云攙扶著蘇映雪出了前廳。

　　二人見已離了眾人視線，相視一笑，便往西角門去。紫云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頂帷帽藏在角落的樹后，取出來給蘇映雪邊戴邊說：“姑娘，一定要記得按時辰回來。子時前我會在這里等你，你敲門時連續(xù)四下，我便與你開門?！币娞K映雪答應(yīng)了，便取出鑰匙開了鎖，將門開了一條縫，看到馬車已經(jīng)停在那里，向蘇映雪示意了下，開了門出去。

　　秦子卿聽到聲音，趕緊下車馬車，二人并不多說，趕緊上了馬車。紫云看著車消失在胡同口，方回去了。

　　蘇映雪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心中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害怕，聽著車輪轆轆的聲音，只覺得不真實(shí)。馬車駛?cè)胍粋€客棧門口停了下來。秦子卿和蘇映雪下了馬車，進(jìn)入客棧?？蜅＠习逅坪跽J(rèn)得秦子卿，點(diǎn)頭算是招呼，并不所言。蘇映雪心中奇怪，只是眼下不敢言語。

　　進(jìn)了二樓客房，秦子卿交代道：“你如此著裝出去，怎能玩的痛快，我已備了一套男子的衣服，你先去換一下，我在門口等你?！闭f完便出去了。

　　蘇映雪不敢耽擱，趕緊換了。釵環(huán)盡卸，只拿了發(fā)帶把頭發(fā)高高束起。出了房門。

　　秦子卿聽到聲音回頭一看，眼前一亮：“你換了這裝束，倒真是一個俊俏的小郎君。”

　　蘇映雪粲然一笑，這衣服輕松簡單，行動起來很是方便。

　　二人來到西市大街。一路上都很安靜，直到了西市大街時才漸漸有了人聲，蘇映雪已等不及，掀開簾子去看，不遠(yuǎn)處燈火通明，人影攢動。蘇映雪喜道：“這除夕夜里，竟也有這番熱鬧？”

　　秦子卿讓車夫停了車，扶著蘇映雪下車，說道：“過年的時候都想和家人團(tuán)聚。只是，這世上總有孤苦伶仃之人。大多數(shù)人也遇不到你們蘇府那樣的主家。這里是前幾年我偶然發(fā)現(xiàn)的。他們有的是孤寡老人，有的是失了親人的，還有的是在這城里做工的，年節(jié)里趕不回家的。大家伙兒聚在一起，玩玩樂樂，好過一個人孤單無依靠?！?p>　　蘇映雪道：“確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是何人發(fā)起的？”

　　“這地方有些年頭了，大家都是自主自愿前來的。每個人都會用自己的方式來出一些力。那里的臺子是那些年輕力壯的人搭起來的，吃的東西，每個人都會帶些東西來，有那婦人在那邊再烹飪，你看那路邊搭建的兩個小屋了嗎？也是今晚之前搭建好的。一會兒這些就備好了，臺子上那些能唱兩句的人，還要唱戲呢，也有人預(yù)備了其他的節(jié)目，總之今晚有熱鬧的時候呢?！?p>　　說著拉了蘇映雪在一張桌子旁邊坐下。蘇映雪低聲道：“你不是說來的人都要出力的嗎？我們就這么坐下，不太合適吧？”

　　秦子卿笑道：“誰告訴你說，我們沒有出力呢？”

　　蘇映雪疑惑不解：“我們剛來，哪里出了力？”

　　“你是剛來，我卻不是。這里搭建的臺子和房屋，用料都是我買來的，就是這桌子上的菜，那些葷菜，也都是我提前打點(diǎn)好讓人送來的?！?p>　　正說著，來了一位身穿灰色袍服的老者，頭發(fā)花白，行動卻還利索：“秦公子，剛才找不到你，只當(dāng)你回府了，卻原來是在這里。咦，這位是？”

　　“哦，這位是我的表弟，姓蘇。她在家無事，我?guī)齺磉@里湊湊熱鬧?！庇謱μK映雪道“這位是周老伯?！?p>　　蘇映雪學(xué)著秦子卿的樣子抱拳施禮，那老者捻著胡須道：“秦公子每年為我們的事情都不少費(fèi)心，你的兄弟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這戲呀，馬上就要開始了，今夜盡管好好玩。老兒就不打擾你們了?！闭f著告辭了。

　　蘇映雪問道：“這周老伯是何人？”

　　“周老伯是揚(yáng)州本地人。只是她的妻兒早在幾十年前便雙雙去世了。聽說是因?yàn)槠拮与y產(chǎn)去世的，孩子雖然保住了，可是卻因?yàn)殡y產(chǎn)而致使先天不足，不足一個月便夭折了。周老伯與她的妻子感情很深，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接連都去世了，對他的打擊很大。他傷心了好多年，一直不肯再娶妻。如今年紀(jì)大了，晚景難免更加凄涼。前年除夕在這里認(rèn)了一個干兒子，對他很是孝順，看到?jīng)]，就是那個正站在他身側(cè)說話的那個。他雖有了干兒子，但是二人覺得正是在這里結(jié)的緣分，是以每年仍要來的?！?p>　　蘇映雪看著那對說話的身影，很是溫馨，對秦子卿道：“你對這里的人倒是很熟悉?！?p>　　秦子卿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相熟的。這個周老伯，我也是因?yàn)榍澳昴羌虏怕犃巳巳绱俗h論的。因?yàn)樗乾F(xiàn)在這個除夕宴的負(fù)責(zé)人，我們接觸的就更多了。僅此而已。我父親對我看管的也是很嚴(yán)，我往年也只是偷溜過來一會兒罷了。今年，我是舍命陪‘君子’。”

　　鑼鼓忽然響了起來，蘇映雪看去，見臺上有人走出，先是恭賀大家新年吉祥，說了幾句吉利話。這空檔，早有人把菜上了桌，不一時桌邊都坐滿了人。臺上的人報了節(jié)目，這便有人開始上臺演唱。

　　第一個表演者年歲不小，開嗓邊唱，聲音如洪，雖然不如自家請的戲班子唱的那么好，卻也是唱的很棒了。

　　下一個是個演雜技的藝人，年節(jié)里看這樣的表演最是熱鬧，臺上用盡功夫，臺下掌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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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映雪難得出來一趟，眼前看著雖也熱鬧，也有歡喜，可內(nèi)心里卻覺的有些孤單與失望。放眼望向不遠(yuǎn)處，湖水靜靜的泛著燈光，一片粼粼，便忍不住站起身來向湖邊走去。

　　秦子卿一看蘇映雪走開，趕忙跟上。

　　“怎么了？不喜歡這里？”

　　蘇映雪搖頭否認(rèn)：“喜歡，只是我自己的問題罷了。”

　　秦子卿看著蘇映雪落寞的神色，眼眸一深：“上次在花園中，你本來是要與我談心的，結(jié)果卻被打斷了。最近忙，一直也沒時間去看你，沒有時間能與你好好聊一聊。今日天已經(jīng)晚了，子時也快到了，我們依然不能好好的說會子話。今天是我安排不周，讓你冒了那么大的風(fēng)險出來，卻不能盡興。早知如此，我們還不如找個地方好好說會兒話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