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站??!”一位圍著狐裘腰帶的嘍啰,大聲喝道,一把白花花的大刀,橫在身前。
“我等遠(yuǎn)道而來,你這山寨不開門迎客,反倒是要刀劍相向么?”白玉琮威嚴(yán)稍露,清秀的臉龐一股俠氣四散。
那嘍啰看見一身白衣的白玉琮沒有絲毫懼意,一張俊秀的臉,氣勢浩瀚,星眉如峰。
“不知幾位遠(yuǎn)道而來,有何貴干吶?”寨子內(nèi)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無一絲嬌弱,倒是有些剛勁。
“在下路經(jīng)此地,一時迷路,這才冒進(jìn)上山?!比~靖拱手,儀態(tài)典雅。
四娘從屋內(nèi)出來,看見拱手的葉靖,一身藍(lán)色錦緞,樣貌英俊,貴氣堂堂,料想決不是常人。身旁的白衣的男子也是十分俊俏,而且更多了幾分靈氣,亦非一般人。后面跟著的兩人,樣貌雖說不如前二位,但也是一身英武氣,目光警惕,掃視這山寨。
不過很顯然,那藍(lán)錦男子是這四人的主心骨。
“這里是青安嶺望夫寨,幾位要是找不到路了,門前山徑即是下山之路?!彼哪镆荒槹翚?,裝作目中無人的樣子。
“哦?如今天色漸晚,我等辛苦上山,豈有不客之理?”白玉琮針鋒相對,毫不軟弱,這些山賊對他來說,倒真是算不上什么。
原本四娘只是為了考驗(yàn)這群人一下,沒想到白玉琮一句話讓她稍稍放松了些,這位白衣男子,不出所料,倒真是江湖中人。不過她要是這是大名鼎鼎的白衣浪子,估計早就放低姿態(tài)了。
“哈哈,好,幾位,里面請?!彼哪镄呛堑氐?。
幾位嘍啰聞聲,放四人入寨內(nèi)。那彪形大漢領(lǐng)著四人,前往主寨。
葉靖邊走邊看,這些木房倒不是真正的木房,里層是竹,外層才搭了些木板。主寨門南而向,東西兩側(cè)各有小群屋子。中央一大片空地,寸草無生,竟是插滿了各類武器。
四人跟著那彪形大漢,走上木梯臺,登進(jìn)主廳門。
葉靖只見那長桌上早已擺滿酒肉,心生幾分詫異,正末端的太師椅上,坐著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婦狀女子。
“幾位公子,請!”四娘伸手,安排坐右客位,一雙明目一直打量著白玉琮。
“不知幾位公子尊姓大名???”四娘一邊招呼人倒酒,目光又投向了葉靖。
“在下葉靖,和幾位朋友游玩至此,迷路上山,多有打擾寨主了。”葉靖倒是禮數(shù)不減,從小受到的禮樂訓(xùn)導(dǎo)根深蒂固。
“在下江郝”,“在下藍(lán)沖”兩人都是拱手,自報姓名。
唯有那白玉琮,一個人拿著酒碗,開始喝了起來,也不顧他人,自顧自地瀟灑。當(dāng)白玉琮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的幾人都盯著他看時,輕輕一笑,因?yàn)樗溃K于有人要證明他的威名了。
“算了算了,我就不報名號了,來,喝酒吧?!辈贿^他不愿說,他擔(dān)心說了之后,這寨子里的毛賊們就會一直盯著他了,弄得喝酒不自在。
“算了,既然這位公子不愿說,我也不強(qiáng)求?!彪S后那四娘突然變臉,拍了一下長桌,頓時外面就沖進(jìn)來了一群拿著大刀的嘍啰,一個個目露兇光。
葉靖倒是沒有害怕,這和千軍萬馬比起來簡直如牛毛一般,只是很驚奇,這好好的怎么就想打起來了,著實(shí)搞不懂什么江湖規(guī)矩。江郝和藍(lán)沖怒目圓睜,隨時準(zhǔn)備動手。
白玉琮用余光掃了一眼,繼續(xù)喝著自己的酒,毫不在意。
“大膽!你敢目中無人?”那個彪形大漢十分憤怒,對這白玉琮怒吼。
說時遲那時快,白玉琮一手?jǐn)S出一只木筷,正端頭點(diǎn)中了那大漢的腹部。隨即那大漢一身悶哼,捂腹跪地,痛苦不堪。
“你們退下吧?!彼哪锷裆鋈?,她已經(jīng)知道了這幾個人的身份。其實(shí)從葉靖報上姓名開始,她就一直在疑惑,這莫不會是京城懿國公府少帥葉靖吧?又看到白玉琮如此不動聲色,輕而易舉地就把自己的手下撂倒在地,不會錯了,這白衣男子正是白衣浪子白玉琮。僅僅憑著兩人的名號,莫說是她一個小小的山賊寨子,就是那天下名門正派,也不敢輕舉妄動。
“白大俠,多有得罪。”隨后她站了起來,向白玉琮行歉禮?!叭~少帥,還請海涵!”而后對著葉靖,也行了一禮。
葉靖有些詫異,望著四娘聞到:“姑娘怎知我等的身份?”
“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彼哪锏椭^,一臉愧疚之色。不過她明白,這幾人居然來她的寨子,一定事出有因,自己恐怕遇上了麻煩。
“那你應(yīng)該明白,我們?yōu)楹味鴣戆??!边@時白玉琮開口,一臉嚴(yán)肅。
“唉,事到如今,也算是我咎由自取吧。”四娘一臉傷心之色,拿起一只酒碗,哐當(dāng)入肚。
“不知姑娘怎么稱呼?”葉靖正經(jīng)危坐,問四娘道。
“臧四娘。”她已經(jīng)有些愣住了,自己所行的惡,恐怕是要嘗到果了。但是她并不甘心,明明就是朝廷先對不起自己的。
“臧姑娘,我們途徑青安縣,看到難民告狀,對你的事情略有耳聞。這才來到你的山寨,你應(yīng)該清楚所為何事吧?!比~靖站起身來,神情肅穆,他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傷害無辜的百姓。
“清楚?!标八哪镫p目失神,隨后又很凌厲地看著葉靖,“只是,我不甘吶!”
“那你就能平白無故地?fù)屄油缆緹o辜百姓么?”葉靖憤憤不已,語調(diào)堅硬。
“你說我平白無故?”說道此時,臧四娘竟已雙目通紅,滿面梨花,她明白,自己的反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但是她還是想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怨憤。
“我們夫婦二人,出自武門,兩家世代為交,本是良民。三月前,好不容易盼來我和夫君大喜之日,當(dāng)晚夫君就被青安縣衙的官差抓走了,本欲反抗,但是夫君堅決反對,他不想為兩家添麻煩。如今,可能早就死了吧。嗚嗚嗚…”臧四娘一邊說一邊抽泣。
來時的那份剛烈之氣,早已蕩然無存。只留下,深閨里,少婦的無盡凄涼…..
葉靖聽在耳中,心里卻又是一陣抽搐。以前他身在京城,身邊的人都身份高貴,錦衣玉食。他從來不曾接觸過臧四娘這般人物,心懷民生疾苦,只是經(jīng)書圣言。
葉靖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自己如今算是正式步入蕓蕓眾生之中了,再也不是什么懿國公少帥,堂堂的鎮(zhèn)武大將軍,萬人敬仰的那個大周貴公子了。只是這世人還不知道而已,但是人們終究會知道的。
說到眼前,自己的父帥,而今又何嘗不是身陷大漠,生死未卜呢?這一切,到底是為了梁家?還是為了天下百姓?
葉靖有些惶恐,努力地不去想這些事情。
夜,慢慢地來臨了,皎潔的月光把整個青安嶺照的通透,一股股寒氣從外面?zhèn)鱽?。靜謐的漫山,沒有夏季的蟬鳴,有的,只是深秋望夫寨里的無盡悲涼……
“葉少帥,白大俠,江公子,藍(lán)公子,若不嫌棄,今晚就在我這山寨留宿一晚吧,明日我?guī)е缴系牡苄滞銈內(nèi)デ喟部h衙伏罪,然后把石家村的女眷都放回去?!标八哪锲届o下來,既然反抗沒有意義,倒不如坦誠接受。
自己殺了那么多無辜百姓,只是為了泄私憤,但是傷害無辜百姓,不僅沒有解脫自己,反而更覺罪孽,倒不如一死,一了百了,反正已無活著的念頭了。
“好,既然臧姑娘如此大義凜然,我白玉琮佩服,來,讓我等飲完這桌酒……”白玉琮望著眾人說著說著,自己突然提起壇子大肆喝了起來。對他來說,所謂的親人,從來就不存在。他只想跟著葉靖,哪怕自己名滿江湖,萬人敬仰,他也無怨無悔。
臧四娘見白玉琮如此,很是感動,拿起壇子,和著淚水,也大口喝了起來。
江郝和藍(lán)沖聽到這里,都是一陣慨嘆,二話沒說,提起壇子就往嘴臉灌。民生疾苦,他梁家的皇帝恐怕從未得知吧。
葉靖看著大伙都如此悲情,自己也想大醉一場,一把抓過一只酒壇,往嘴里倒了起來,昏暗中,不知是酒痕還是淚痕,在兩鬢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