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郊外,微月。
李逸尋接到飛鴿傳書已過了半夜。信中說,人已到了洛陽附近,就住在十里堡的一間客店中。
他將信鴿交給隨從:“給汴梁發(fā)信,就說我已知曉,定會將人帶回?!?p> 隨從默然點頭,悄然隱沒于黑暗之中。
李逸尋將篝火熄滅,迎著月光向大路走去......
九妹第一次見到死狀如此蹊蹺的尸體,傷口損傷程度嚴(yán)重,卻非刀劍所為。她自忖見過不少殺人手法,但眼前這一種卻是罕見。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索性吹亮了燈燭,潤開筆墨將死者身上那如同新月的傷口畫了下來。
什么兇器會造成如此傷口?難道這世上還有江湖百曉生兵器譜中沒有記載過的東西。九妹扶額,覺得頭有些重,她嘆口氣。大概是白天在衙門待的太久了。那個糊涂縣令,因她與店小二前后腳發(fā)現(xiàn)了死者,就被縣令老爺叫去衙門問了半個時辰的話,期間還連恐嚇加威脅,嚇得店小二直接尿了褲子。真是作孽啊!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店小二那臉色清白,垂頭雞似的的面孔,不禁莞爾。
這時,風(fēng)吹開了窗子,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走到窗前一探:天邊新月如鉤,原來已經(jīng)二更天了。她重新將窗子關(guān)好,正待就寢,卻忽覺身后寒意陣陣。
“閣下是誰?為何深夜前來?”后背被一硬物抵著,九妹頭皮發(fā)緊,但還是鎮(zhèn)定的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深夜前來也無惡意,只想問姑娘一事?!鄙砗笠粋€聲音冷冷傳來。
“哦?不知大俠要問何事?”九妹乖覺,趕緊換了一副超級配合的口氣。
“在下看到姑娘桌上的墨寶。不知姑娘與新月教有何瓜葛?”那人又開口道。
新月教?九妹側(cè)頭想了想,自忖并不知曉此名,“大俠是說,這個傷口跟新月教有關(guān)?”
那人并不答話,只是淡淡道:“姑娘只答是與不是便可?!?p> 小命此時攥在別人手中,縱使九妹有千百個疑問,也只得咽了下去,畢竟性命對她來說還是頂重要的。
“大俠明鑒,小女子只是個過路的。誰知碰巧就碰上了這樁慘案,但我發(fā)誓,絕不知那圖上是什么東西,至于新月教連聽都沒聽說過。”
“哦?”那人皺了皺眉,“我可以相信你嗎?”
這話問的。九妹趕緊表忠心:“那是當(dāng)然。大俠可能不知,小女子從小就是個不善撒謊的,一撒謊就結(jié)巴。所以,你瞧,我說的都是實話啊?!钡聦崊s是,九妹從小慣于說謊,一說真話才結(jié)巴不止。
九妹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不知自己編的瞎話,這人信了多少。
那人半晌沒說話,似是在掂量著九妹所說之話有幾分真實,末了只聽他又道:“即是如此,不如姑娘就跟在下走一趟吧。等了了此事,再放姑娘回來不遲?!?p> “什么?你說什么。。。”九妹話還未說完,就被人點了啞穴,接著跟個木樁子似的被人扛著飛出了客棧。
......
九妹恢復(fù)知覺,已經(jīng)日上三竿。
“喂,我說大俠,我都跟你說了不知道了。你為何還要抓我?”她試著動了動手,但那繩子扎的甚緊,反而越扣越緊了。看來是個高手啊。九妹不由為自己的小命感到擔(dān)憂。
那人一聲黑衣,頭上圓形斗笠低低扣著,看不清眉眼,但從身形上瞧是個年輕男子,最多不過二十五歲。那人正在河邊給馬兒刷洗,轉(zhuǎn)頭道:“你想活命嗎?”
這算什么問題?當(dāng)然了,九妹死勁點了點頭,心想先配合著,等會兒再想法子溜。
那人將馬鞍子裝好,淡淡道:“想活命就乖乖跟著我。等到了地方,見到了該見的人,自然放你走?!?p> 地方?該見的人?莫非這廝是柴玉派來的?九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討好道:“大俠莫非是柴公子派來的?其實這不可不必勞煩大俠,不就是回汴梁嗎?我自己回去就是。像大俠這樣武功蓋世,英雄神武的英杰。。?!?p> “等一下--”那人顯然不吃九妹這一套。
“怎么?”
“姑娘以前是在茶樓干活吧?”
“茶樓?”
“不然,姑娘怎的這么會說?都是跟茶樓里的說書先生學(xué)的吧。”
“......”
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九妹自認(rèn)為自己氣質(zhì)出塵,再不濟(jì)也看著像個大家閨秀吧。此時,竟然成了茶樓里的伙計,這人究竟什么眼光。
九妹賠笑道:“大俠真是。。。好眼光。小女子回鄉(xiāng)探親,著實沒想到遇到此等事。大俠。。?!?p> 那人趕緊打斷道:“好聽的話就不必說了。如今你也休息好了,咱們這就上路吧。”說完也不管九妹聒噪,將其一把拖上兩匹馬中的一匹白馬上,朝大路緩緩去了。
這兩日天氣好的過分,九妹沒帶斗笠,頭上汗如雨下,但奈何雙手被綁著,抬手擦個汗都覺得甚是費勁。再抬眼瞧前面那個木頭樁子似的人,坐的筆直,一連好幾個時辰,后背竟都沒彎一下。
九妹嘖嘖稱奇,忍不住道:“我說大俠,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慷甲咭簧衔缌?。你肚子不餓嗎?”
只聽前頭那木頭樁子丟了一句“洛陽。”接著又丟來一個水壺,正穩(wěn)穩(wěn)的落在九妹手中。
九妹一愕,此人真是好功夫。她疑惑的細(xì)細(xì)端詳了水壺半天,最后還是決定先喝了再說。
那人聽見背后傳來咕咚咕咚聲,轉(zhuǎn)頭打趣道:“你真是個跑堂幫廚的?”
九妹旋即道:“那是自然。我從小家里窮,不當(dāng)跑堂的,怎么養(yǎng)活一家老???不像大俠,動動手指就有了銀子?!?p> “如此說來,姑娘莫非認(rèn)為我是個打家劫舍的土匪不成?”
九妹心中默認(rèn),心想你用此方式綁著我,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土匪?但她嘴上卻說:“我是說大俠本事大,前來求大俠辦事之人,哪個人不是又送銀子又送珍寶的?”
九妹本事討好之詞,不想那人竟點點頭:“要這樣說,也不是不對。”
九妹再次愕然,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她自覺的捏了捏自己的臉,真心覺得自己的臉皮還是薄了點。
夕陽西下,大地的余熱還未退去。
九妹他們來到了一個名叫鳳來的小鎮(zhèn)。這小鎮(zhèn)因靠近洛陽,街市還算熱鬧。
那人拉著九妹牽著馬一路來到了一個小客棧。九妹抬頭,一眼瞧見匾額上寫著“喜迎客棧”四個大字。
這名字還真是個有學(xué)問之人,九妹想,要不然也不會起這土的掉渣的名字了。
那人回頭看了九妹一眼,“今晚我們就住這里?!?p> 住這里?九妹趕緊道:“我告訴你啊。男女有別,你可別以為我想跟你住一間客房?!?p> 那人回頭,雖看不清表情,但九妹忽然感覺自己是頭不折不扣的蠢豬。好在,那人也并未太放在心上,牽著她進(jìn)了客店。
華燈耀目,吃過晚飯,夜已經(jīng)漸深了。
九妹看向那人,此刻他正木頭樁子似的杵在桌邊,長劍懷抱,看樣子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九妹搜腸刮肚許久,終于說:“跟大俠相處了這些時候,還不知您怎么稱呼?”
那人外頭看他,眼中寒光閃閃,甚是滲人。九妹不禁打了個寒噤,趕緊解釋道:“哎,你別誤會啊。我只是覺得好歹咱們也算相識一場,互通一下姓名,日后好相見嘛?!?p> “姓李?!?p> 九妹乖巧道:“原來是李大俠。小女子排行第九,您叫我阿九就成?!闭f罷看他的反應(yīng),沒曾想,那人連頭也未抬,只是很認(rèn)真的注視著窗外。
九妹好奇也隨著那人望向窗戶,只瞧那人忽然站起,說聲:“你留在這里?!毙创皯艉衾惨豁?,一個黑影便縱身穿了出去。九妹風(fēng)也似的跑到窗邊探頭張望,院中月華如水,半個影子也無。
這人究竟去了哪里?九妹心思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決定還是先離開此地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