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八：新血

　　阿爾費雷德走向王座的同時也在審視著這些貴族子弟。他偏好用出身不是那么顯赫的人才，一來性情大多堅毅，二來有真才實學(xué)又必須依靠他。但是亞歷山大的現(xiàn)今局勢表明下一代尚不能完全離開這些貴族，所以他也有借召見的名目考察這些人的意味在，阿爾費雷德的任何一個舉動都不會只有一個目的。

　　‘凱文·里昂’，阿爾費雷德在心中默念。不堪大任，他連威廉里奧的小把戲都看不穿，屬性情中人。而且自己的繼承人不看好他，他估計是走不了多遠的。

　　‘蘇拉·赫伯特’，非常識時務(wù)，出身名門，品行高貴，又是瑪格麗特的高足，將來應(yīng)該是很適合宮廷管理之類的工作。

　　‘瑪姬·瑪爾塔’，本來阿爾費雷德很看好這個各方面素質(zhì)突出且均衡的姑娘，但是她不顧一切追隨克里斯汀一事讓阿爾費雷德把她和歸于凱文一類人，可以說是失望備至。

　　‘林頓·沃新特’，應(yīng)該是這些孩子里最出挑的一個，至少可以和身邊所有人保持良好關(guān)系但是又不完全交心，應(yīng)該會是威廉里奧以后有力的幫手。

　　‘塞西爾·赫伯特’，蘇拉的哥哥，這群人中年紀最大存在感最微弱的一個，出生在靠裙帶關(guān)系起家的赫伯特，不起眼到阿爾費雷德最后一個才想起他的地步。

　　阿爾費雷德走到皇座前的時間只有短短幾秒，只夠他把最前面幾位八大家族的子弟看個清楚。他不由得感嘆八大家族這一代的平庸，看來不能指望從他們中再找出一個阿格萊塔式的人物了。就連良好水平的蘇拉和林頓，也就是局部性的人才，無法輔助全局。

　　是的，阿爾費雷德希望可以給威廉里奧留下一些人才，以便十幾二十年之后國家的權(quán)力可以平穩(wěn)過渡。不過最好是威廉里奧自己不排斥的同世代人，在他繼位之時正是大好年華并只忠誠于他，可以避免出現(xiàn)自己和亨利留下的臣子之間的問題。

　　“可以開始了?！卑栙M雷德坐下后示意禮儀官。

　　“弗朗西斯·瓊恩·佩恩足下?！倍Y儀官報出弗朗西斯的名字，佩恩沒有爵位，弗朗西斯沒有官職，那么只能光禿禿地報上名字，尊稱也只能用‘足下’。

　　阿爾費雷德直覺地眼前一亮。他欣賞能夠流露出獨特氣質(zhì)的有才華的人，因為他不是天才，所以他迷戀天才。阿格萊塔的政治天才，奧丁的經(jīng)濟天才，妹妹的軍事天才，兄長和侄子的全才，甚至是梅麗珊克的美貌，作為上天的饋贈，也是他欣賞的對象。

　　因為阿爾費雷德·彭德拉根是執(zhí)棋者，只有天才才配做他的棋子，受他的安排。而面前這位通體著黑，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我是一個穩(wěn)重的人’氣息的十三歲男孩，符合獨特氣質(zhì)的這一條。阿爾費雷德起了興趣，不顧他還要確認這個男孩是否空有其表。

　　“陛下。”行禮很得體，但是沒有低人一等的服帖。二十五分。

　　“弗朗西斯·佩恩？”

　　“……”沒有回答，因為禮儀官已經(jīng)介紹過了么？不諂媚，不廢話，只采取應(yīng)當?shù)男袆?，某種意義上的節(jié)能主義者。五十分。

　　“聽你父親說你最近對探國很有興趣？”阿爾費雷德突然換成了語速極快的圣迪歐斯。因為轉(zhuǎn)換太快語速太快，小半個大廳的人都沒有聽懂這跳躍性極快的一句話，剩下又有幾人只是馬馬虎虎聽懂，余下的六成才是完全了解其意的人。

　　弗朗西斯抽出繁復(fù)衣袍間的視聯(lián)機，將一份文檔投影到半空，手指按住屏幕邊緣，一點一點下拉，仿佛在尋找著什么。片刻后，他停下操作，阿爾費雷德看到文檔赫然停在探國一節(jié)。

　　“......探國是探王與王妃共同執(zhí)政。行政方面設(shè)書令兩人，其中一人負責(zé)內(nèi)政，下轄各部，一人只負責(zé)科研工作，因為探國是科技立國，第一個進行科技革命的國家，也因此從游牧半農(nóng)耕直接過渡至文明社會；軍事上保留古時諸部制，但是除官名之外已經(jīng)全部現(xiàn)代化；地方設(shè)部郡，由各地都督即斷事官統(tǒng)領(lǐng)，管理廣袤但荒蕪的領(lǐng)土......”

　　“這是你整理的？”阿爾費雷德的詢問得到了弗朗西斯肯定地點頭。

　　“你認為對亞歷山大而言，探國是什么定位？”阿爾費雷德問道。

　　“不是敵人，不是友人，只能平等往來，即使亞歷山大再強大，對探國也占不到大便宜。探國遺世獨立，掌握科技命脈，與和平島關(guān)系密切，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國家。這份特殊意味著探國能游刃有余游走于國際社會，在某些時候，探國可能會成為左右世界局勢的關(guān)鍵?！备ダ饰魉共患偎妓骶蛯Υ鹑缌?。

　　阿爾費雷德走下臺階，直接操作起那份文檔。內(nèi)容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豐富有趣，不只是各個國家的風(fēng)土人情、政治概況，還有重要人物的生平、語言習(xí)慣的特點、旅游名勝的游記甚至是大量的有名干紅的相關(guān)資料，看來弗朗西斯不是一般的喜歡干紅。

　　這樣龐大的資料量，又帶有濃重的個人色彩，譬如弗朗西斯在每一項之后的個人批注，是沒有辦法造假的，而且一定經(jīng)過了時間的積累，絕非突擊可以達成。再加上方才對高速圣迪歐斯語的反應(yīng)，學(xué)識上沒得說。七十五分。

　　“朕向你的父親詢問過你的情況，佩恩卿認為朕應(yīng)該直接召見你來了解你的情況。”阿爾費雷德邊提出最后一個問題，“對佩恩世襲宮相的問題，你怎么看？”

　　“對于現(xiàn)在的亞歷山大而言，誰做宮相其實不重要，對于將來的亞歷山大而言才重要?！倍床炝Τ霰?，滿分。

　　阿爾費雷德有些亢奮，這絕對是今天的意外之喜，不得不說佩恩這個兒子真的難得，可是弗朗西斯的定位和阿格萊塔以及她現(xiàn)在所做的事是沖突的。這讓阿爾費雷德小小地可惜了一下，他還是很欣賞小佩恩的，然而兩利相權(quán)取其重，必有取舍的話只能……

　　“恩，你的見解很獨特?！卑栙M雷德評價道。

　　“多謝陛下?！备ダ饰魉闺S即行禮然后退到隊列之首。

　　“朕今天很高興，不是因為見到了你們，而是從你們身上看到了帝國的未來?！辈徽摪栙M雷德心中是怎么想的，場面上他依舊要把這些并不盡如人意的勛貴子弟稱為‘帝國的未來’并加以贊頌。

　　阿爾費雷德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即過度自我?；实蹖ψ约旱难酃鈽O為自信，這一點的好處在于他對欣賞的人會大膽地加以重用，譬如阿格萊塔。

　　但是相對地，皇帝對于他否定的人很難再改變印象，并且用自己的價值觀來衡量所有的人，在他的眼中算不上人才的存在可能并不平庸，而他看好的可能不是最佳人選，這樣極容易造成人才的流失。

　　對于包括小佩恩在內(nèi)的一眾少年少女，皇帝已經(jīng)在自己的心中對他們的未來，他們能為帝國發(fā)揮的作用做出了安排。但是命運從來不會盡如人意，阿爾費雷德所期望的，并不會全部成為現(xiàn)實。

　　而亞歷山大的黎明，舒展羽翼的幼鳥們正在等待屬于它們的那一陣清風(fēng)，屆時一飛沖天，向全世界宣布“雛鳳清于老鳳聲”。在九重云霄之上，化身讓亞歷山大這顆跳動了四百年之久的鮮紅心臟持續(xù)躍動的新血。他們必將開創(chuàng)屬于自己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