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穎的話有著一股子奇異的魅力,引人無比的惆悵。
四年前,擁有絕美容顏的海陵戰(zhàn)神,卻被五馬分尸,凄慘無比的死了。
這就好像是一個美麗的英雄的悲劇,令人不覺扼腕。
很多人的眼底,都因為蘇穎煽情的話語,不覺添了一縷感情,盡管他們也許并不熟悉這位飛將軍。
而眼前這幅畫,可謂是當世奇珍了。它不但蘊含了一段凄艷的傳奇,有著英雄的故事,而且還是當代名家所繪制的神韻丹青。而正因為瞧不清這畫中人的面目,更惹人無限的遐思。
這必定會是一件傳世之作!
蘇穎眸中眸子水光瀲滟,紅唇冉冉,對著凌麟說道:“對了,凌同知,你也是海陵郡舊人,想來這副丹青也是令你感觸良多?!?p> 在蘇穎這張絕美面容面前,任何男子也應當說些動情又柔和的話語。
可是凌麟?yún)s將杯中酒水慢慢的喝干凈了,方才獰笑:“這是一副反畫?!?p> 蘇穎面色頓時一僵。
許多人臉上都是流轉(zhuǎn)幾許不悅,凌麟這種粗魯?shù)奈浞?,根本不懂丹青,胡言亂語什么。
蘇暖維護妹子,更是不滿:“這位凌大人,你長于海陵郡,想來對這些中原的文化并不如何清楚,卻不要胡亂開口?!?p> 卻已然是在諷刺凌麟粗鄙。
蘇暖這樣子一說,在場不少人也紛紛指責凌麟。
在蘇大美人跟前,誰都是想要來護花。
凌麟冷森森的說道:“我是個老粗,不懂什么丹青,可是這幅畫既然畫的是個反賊,那自然是反畫。既然是朝廷逆賊,這里這么多人同情逆賊,將逆賊比為美玉,是不是對朝廷不滿,有心附逆?”
他這番話居然是說的有些道理,讓原本面頰之上蘊含著憤怒的人,此刻忽而竟升起了幾許懼意。
凌麟那雙眸子,流轉(zhuǎn)幾許陰狠和血腥之意,讓人不寒而栗。
“而方才聽到這些人同情逆賊,卻無人反駁,那就是贊同了。既然是如此,在座各位,都有反意了?!?p> 凌麟是個陰狠的人,在別人鄙薄他的時候,他反咬一口,要將所有的人拖下水。
元月砂卻反而恢復了平靜,她的唇瓣浮起了淺淺笑容,凌麟就是這樣子的狠人,一向如此。
有人忍不住叫起來:“你胡說八道什么?藍家怎么不將這等失心瘋的狂徒逐出去。”
叫得雖然是大聲,卻不過是遮掩自己的心虛。
藍玉竹勉強笑笑:“凌大人何必危言聳聽,此事,不過是小事。朝廷怎會因為此等小事就,就如此大動干戈?”
凌麟唇角含笑:“這是小事?先帝執(zhí)政時候,就因為文太傅所撰寫一本史書年號誤用了前朝,便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甚至隨他修書的門生,也是多有連累,大肆株連?!?p> “對了,當今陛下素來也是慈和,自然也不會無過殺人。我只聽說,他在東宮做太子時候,因為一名侍讀文章忘記避諱,便將此人處置。瞧來陛下對文字之獄,也并不如何能忍啊?!?p> 蘇穎也沒想到凌麟居然會這樣子說。
她絕美的面容之上,此刻泫然欲泣,忽而嬌滴滴的說道:“我?guī)讜r得罪了凌同知了,何必如此為難我這個嬌弱的女子。更何況,何況風御史在這兒,他是陛下的心腹,難道他也是凌大人口中的反賊嗎?”
一番言語卻也是暗含心計。
風徽征不但手腕狠辣,心計深沉,還是陛下面前寵臣。
將風徽征繞了進去,讓風徽征和凌麟斗。
風徽征不是有絕世的智慧嗎,必定能化解凌麟這樣子的算計。
凌麟?yún)s好似聽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情,忽而發(fā)狂似的拍桌子笑起來。
他冷笑:“在座各位都是有謀逆嫌疑,要保全所有的人,自然是很困難??墒侨羰且H约海瑓s是很容易。只要,自己跑去跟朝廷揭發(fā),做那個首告之人。如此一來不但證明了自己的忠心,洗清了自己的嫌疑,還能有些薄薄的功勞呢。”
凌麟指著風徽征:“不過要做這個告密者,一定要快,能最快的,則是這位陛下的心腹風大人啊?!?p> 蘇穎原本想挑動風徽征與凌麟相斗,豈料凌麟居然如此挑撥,更似讓風徽征成為江南士紳的敵人。
聽到了這兒,蘇穎絕美的容顏竟似微微一僵。
元月砂悄然垂頭,臉頰幾縷秀發(fā)輕輕的滑過了耳垂,一雙漆黑的眸子之中驀然流轉(zhuǎn)了幾許的譏諷之色。
她太了解凌麟的為人了,這個男人,就好像是一條野狗。他殘忍、敏銳,一旦咬住了獵物,就不會輕易的松口。
凌麟是個武將,別人也許會覺得,比起秀雅的文人,武將會少些心眼,愚笨一些。
可實際上凌麟狡詐無比,兇殘之極,但凡得罪他的人,通常不會有什么好下場。誰讓凌麟,是個很小心眼的人呢?
若沒有幾分本事,他又怎么會在海陵蘇家都覆滅之后,仍然是悄然掌控這一方兵權(quán)?
對于這個男人,元月砂談不上厭惡,也談不上喜歡。
可是她了解凌麟,知曉凌麟今日怒了,不會善罷甘休。
凌麟那雙鋒銳的眸子寒光大作,掃過了眼前那一張張?zhí)N含了驚惶,卻強自鎮(zhèn)定的面容。他的英俊邪氣面容之上驀然流轉(zhuǎn)了濃濃的惡意,想要將這些衣冠楚楚的人都是撕得粉碎。
這些人,他們表面之上禮數(shù)是無可挑剔的,可是心里面卻瞧不上自己。
他知道,不就是嫌棄自己是海陵郡的蠻子?
凌麟驀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放肆的笑了起來:“不過風大人雖然是陛下近臣,在座諸位是江南本地的官宦,也算是有些優(yōu)勢。比起風大人,更知根知底不是?若要有那告發(fā)之功,就需要顯露自己的忠心,說的東西要有些價值。當然,一旦踏著別人尸骨脫身,那就一定要斬草除根,以防后患?!?p> 藍玉竹終于忍不住怒了:“凌麟,你少在這兒挑撥離間?!?p> 凌麟大大方方承認了:“不錯,我是挑撥離間。在座這么多聰明人,自然聽得出來??墒羌热皇锹斆魅?,就應該知曉,就算自己不去告發(fā),可是別的人呢?沒有人,會跟自己是一條心。誰要是慢一些,那就是對朝廷不忠,借著一副反畫,感慨海陵郡的逆賊舊事?!?p> 有些計策就是這樣子,大大方方的,明明是一個坑,卻繞不過去。
凌麟挑撥離間是不假,可若沉默不語,別人就會上書陛下,沉默的人是包庇反畫。越是聰明的人,越是涼薄狠辣,越會見風使舵,越不能相信人。而凌麟這樣子的話,卻也是無疑給許多人的心里面種了一枚尖刺。
誰也不會為了顧全大局,而犧牲自己,成全別的人。
藍玉竹背脊流轉(zhuǎn)了一縷寒意,他甚至可以想象,只要些許流言,稍稍刺激,那么今日在場的江南士紳都會相互攀咬。
這無疑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唐絡芙驀然尖聲道:“這些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那副反畫,是蘇三小姐的。她,她是紅顏禍水,是個禍害!”
這些話,若是平日里聽到,唐絡芙必定是落不得個好。
可是如今,卻是讓人心有戚戚。居然有不少人,竟都升起這樣子一個念頭。
好端端的,若不是蘇穎這個絕色美人提及什么海陵郡,拿出這樣子一副畫,也不會讓凌麟這條瘋狗給死死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