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哥。醒啦。醒啦?！膘湮⒌某抗庹者M(jìn)白色氈帳的時候，云娘輕手輕腳的從外邊走了進(jìn)來，然后緩緩俯下身子，撐在熟睡的李隱身邊，輕聲地?fù)Q了幾句。
李隱從繚亂的混沌中醒來，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云娘忽閃的睫毛像是翻飛的蝴蝶，懵懵懂懂的問道，“怎么了?！?p> “隱哥。該醒啦。郎中說過，不能叫你睡得太沉，對身子不好的?！?p> “我醒著的時候，腦袋里總是亂的，反倒是睡下了，還覺得好些?！崩铍[摸了摸額頭道。
“隱哥。郎中說了，你這病雖然沒什么湯藥可吃，但只要你去頂著，好的必然也快些。就好像雪山中困住的人，他要睡去時，就不覺得饑寒，可那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對。你說的有道理，既然是這樣，我便起來了?！崩铍[說著，慢慢起身穿上一層層的裘襖。“今日你想要去哪里？”
“嗯。去練武吧，能強(qiáng)健身子，也免得都生疏了?！痹颇镎f道，“隱哥。上次你不是還說要教我練劍來著。你還記得嘛？”
“練劍？練劍?！崩铍[思索道，現(xiàn)在他對自己的失憶之癥開始逐漸熟悉，云娘口中那個以前的自己，他雖然還感到陌生，但已經(jīng)不至于太過驚詫了?！昂?。我們這就去吧?！?p> 兩人牽了馬匹，一路向西。云娘在馬背上一路朱唇輕啟，鶯歌婉轉(zhuǎn)，唱著乃是塞北常見的牧民之歌。那曲子源出自塞外突厥，又經(jīng)粟特人之加工，漸近婉約而較少粗糲，不過游牧之歌，終歸是聽來海天雄闊，只是云娘音域清澈，倒也有些醉人之韻。
“隱哥?？炜?，玄水到了?！痹颇镏钢懊嬉幻}開闊的江水說道。
“這。就是以前我常常練劍的地方么？”李隱向著四周望去，遠(yuǎn)遠(yuǎn)望見水色暗黑陰沉，似乎潑墨一般，滔滔不盡的奔涌著，“這河水，怎么是黑綠色的？”
“是啊。要不怎么叫它玄水呢。隱哥，你看這水是黑色的，白狼山又是白色的，白山黑水互相映襯著，像不像是一張紙上畫了一條龍？”
李隱仔細(xì)端詳著蒼穹中央的山水，只見那山色冷白，茫然一片橫立于天地之間，那水路繞山而行，去勢輾轉(zhuǎn)，倒真似一條神龍?jiān)诩埳宪S然而出，不由得說道，“你這樣說時。我看著倒還真有幾分像了?！?p> “聽說，當(dāng)年部落的祖先們遷徙到此處的時候，就是見到了這樣的景色，才決定在這里定居生活下去的?！痹颇镄χf道，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故事。
“嗯。這地方水草豐茂，高山峻極，樵采漁獵，倒也都很適合，先人們可是給后代子孫選了個生息繁衍的好地方啊?！?p> “嘻。隱哥，你這才說對了一半，還有另一半，你還記不記得啦？”
李隱見問，沉吟了片刻，也搜索不出什么關(guān)于白山黑魚的記憶，便搖搖頭道，“妹子。還是你說吧。我可記不起來的?！?p> “好，那我來說。聽娘講，祖先們當(dāng)年定居于此時，除了水草豐茂之外，確實(shí)還有別的想法的。”云娘說的清清楚楚，卻又似乎有些不解道，“娘說，當(dāng)年的祖先為了占卜吉兇禍福，還花重金特意請了突厥來的神巫，那個突厥人對著這山水跳完舞后，告訴祖先們說，這里是貴不可言的福地，若是扎根于此，百年之后，本族必有光耀天下的英杰降生?！?p> “光耀天下的蓋世英杰?！崩铍[念了一遍。
“娘說，天底下的人，無論是唐人也好、突厥也罷，沒有什么人是不崇拜英雄的，咱們粟特當(dāng)然部落也不例外。當(dāng)時族中的長老們聽了神巫的話，歡喜的不得了，于是就決定定居于此。他們不但送了那神巫很多金玉珠寶，還叫他留下來吃部落里最好的酒，這一留，可還真就留出了問題?！?p> “難道那神巫是在騙人么？”李隱好奇道。
“隱哥。你真是聰明，一猜就猜著啦！那神巫別看跳舞的時候難以接近，但喝多了酒卻像是一灘爛泥，原來他本就不勝酒力，那天得了好多銀錢，又被留下吃酒，一開心就吃的多了，在宴會上大唱大叫，人們都以為他又有什么神諭要傳達(dá)，沒想到他跳著跳著，開始倒也振振有詞，不一會卻喊道，‘你們這群愚蠢的粟特人，都被我這個突厥人騙了。小小的粟特部落，還妄想出光耀天下的蓋世英杰，簡直是天大的笑話?！?p> “哥哥說，那時候大唐還沒建國，咱們的部族剛從西域經(jīng)突厥領(lǐng)地一路流浪過來，本來就受了很多突厥人的欺負(fù)，可沒想到，即便到了隋朝境內(nèi)，仍要受到突厥人的欺瞞與侮辱，大家一氣之下，就把他燒死了?！痹颇飮@了口氣說道，“雖說這突厥神巫騙人不對，突厥人欺負(fù)我們也不對，可就這樣把他活活燒死了，總也是有些殘忍?！?p> “那突厥神巫看來是個騙子，若是能傳達(dá)神諭預(yù)知未來，他自己怎么沒料到會被燒死?！?p> “不知道。聽娘說，燒死那個突厥人的時候，他居然還在嘻嘻的笑?！?p> “臨死了還要笑。他醉到死時還不清醒么？”
“也不是。據(jù)說他臨死時候還喃喃的念著，光耀天下的英杰是你們的，也不是你們的，是你們的，也不是你們的。可那時候已經(jīng)沒人去聽他的話，就是聽了也不會再相信了。這些事情都是大家故老相傳的，也不知道準(zhǔn)也不準(zhǔn)?；蛟S，那個突厥人真的是個騙子吧?！?p> “云娘，你為何這么說。”
“現(xiàn)在距部落定居在此的時候，早就已經(jīng)過去了一百多年了，咱們這小小的部落里，又哪里出過什么大人物了？可見那人都是瞎說罷了?！?p> “神鬼之事，本就難測。哪有接通神明那么神奇的事情。不過這里倒也著實(shí)不差，部落現(xiàn)在的吃穿住用，還都仰仗著這白山黑水呢?！?p> “是啊。隱哥。這白山黑水，景色多好，你、你愿不愿意一輩子在這里生活？”
“在這里自由自在，我當(dāng)然愿意。”李隱看著云娘滿懷期待的眼神說道，可隨后又頓了一下，“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誰?！?
吃包子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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