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鄧家大宅平靜無波。許安平最近的日子也是舒心,三天兩頭作為“鄧九”陪著鄧大小姐逛逛街,帶著小少爺掏掏鳥窩,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情,就是閑著發(fā)呆時經(jīng)常會想起易蓮兒。他知道,那個小丫頭肯定也會和自己一樣。自從上次進入鄧永銘書房的時候差點被兩個小丫鬟撞見,許安平?jīng)]有再次冒險潛入后院,一方面他對林叔始終抱著很大的戒心,擔(dān)心對方隨時會朝自己動手,所以不肯一下將全部的東西找到交出去;另一方面,自己也挺享受現(xiàn)在這種安寧的日子,不用擔(dān)心隨時可能飛來的子彈。轉(zhuǎn)世之前,自己要么是忙著訓(xùn)練,要么是滿世界地做任務(wù),即使睡在酒店豪華的大床上或基地里依然難以安心,因為心里一直有著逃離的念頭。自從結(jié)識安娜之后,日子才被點綴了一些粉色,可在逃離組織的時候又遭到背叛。今世的自己,心底深處最渴望的還是能有一個安穩(wěn)的家和閑適的生活,不想再經(jīng)歷打打殺殺、爾虞我詐了。當(dāng)然,許安平的理智告訴自己,要想得到夢寐以求的生活,他必須妥善地處理盤在自己身旁的毒蛇——“血手盟”和林叔。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這天中午未時左右許安平找到蔡管家說了自己想回家看看的事情。蔡管家聽了之后,眉毛一豎就想發(fā)火,他知道這個姓許的家丁偷奸?;?、劣跡斑斑,不招人待見偏偏又無人能制,現(xiàn)在還成了大小姐身邊的“紅人”,實在是打不得罵不得。無奈之下,只能壓下火氣,擺擺手讓他趕緊走,省得在這里礙眼,氣得自己肝兒疼。當(dāng)然,他也根本不提工錢的事情,在別人看來還真是一口吐沫一顆釘,說扣工錢就扣工錢。
許安平知道蔡管家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當(dāng)然他也不在乎蔡管家的態(tài)度,反正也不指望在鄧府“升職加薪”什么的。想到離家已經(jīng)月余,思念愈甚,恨不得立刻出現(xiàn)在余家給他們一個驚喜。他先是用從余老財兒子枕頭下摸來的銀子在街上買了三斤白面、七斤粗糧和兩個麥芽糖放在背著的篾筐里,走到縣城南門時看到有個太婆在擺攤賣木質(zhì)的簪子,心思一動,就不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太婆張著嘴,漏出僅有的幾顆牙齒笑著問:“小伙子,買簪子送給小媳婦兒的吧?你可真會疼人,不像我老伴兒跟個榆木疙瘩一樣。下次再來,婆婆給你算便宜點?!?p> 許安平笑了笑,也不回應(yīng)太婆的調(diào)侃,付了五文錢將木簪子朝懷里一踹,轉(zhuǎn)身就出了縣城。他看到此時路上人不多,就加快了腳程,即使背著十多斤的東西也比來縣城時快了不少。因為街上買東西耽擱了一會兒,到家已是申時末許。許安平將籮筐朝院子里一放,回屋將身上的“作案工具”塞到枕頭下,拿起米面和麥芽糖就走進了余家。
剛進余家門,許安平就看見了易蓮兒期待的眼神和隨之浮現(xiàn)在臉上的欣喜。接著耳邊響起了余大娘的大嗓門和一連串的嘮叨,“安平回來了??!剛才蓮兒還說聽到你家門響了,我還說她聽錯了。要不是我攔著,她鐵定會跑過去看看。平時一有點動靜,就坐不住非要去瞅瞅??爝M來做!你看看你,回到自己家,還買這么多東西干嘛。哎喲喲!這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你買白面做什么?有沒地方花了?安平??!不是我說你,你年齡也不小了,得把錢存起來,留著娶媳婦兒……”
許安平也不做聲,和易蓮兒相視一笑,心里倍感溫馨。
余大娘把米面接過來放起來,趕緊招呼許安平坐下。“咦?蓮兒,你怎么臉都紅了?見到你安平哥就這么高興??!”
易蓮兒的臉一下變得更紅了,像是要滴出血來,低著頭吶吶不說話。
余大娘看著桌子上幾乎被吃干凈的飯菜,說道:“安平,還沒吃吧?你坐一下,大娘這就去給你煮雞蛋面?!?p> 許安平看了看碗碟里殘留的葉菜根,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時候,他們更舍不得吃了?!按竽?,隨便給我來倆窩窩頭就可以,不用麻煩了。”
見到余大娘去了灶房,剛剛還很老實的余小虎開始抓耳撓腮起來,坐在凳子上扭來扭去,看看了旁邊坐著不說話的余老爹,張了張口還是不敢吱聲。
“安平,你先坐著,我去村頭嘮嘮嗑?!闭f完臉上帶著笑意,就出門了。許安平知道,自己帶回的白面絕對是今晚老少爺們的談資。
這時余小虎才迫不及待地說:“安平哥,我的麥芽糖呢?你沒忘吧?”
看著余小虎期盼的眼神,許安平都不好意思開玩笑了,本來還打算騙騙他的。許安平拿出藏在背后的麥芽糖,一個給了余小虎,一個給了易蓮兒。
余小虎抓過麥芽糖,直接朝嘴里塞,也不顧著是否粘牙,死命地嚼起來,吃得口水都滴到了桌子上。吃完后又轉(zhuǎn)頭盯著易蓮兒,他看到易蓮兒伸出小舌頭慢慢地舔著糖塊,急到不行。
許安平看到余小虎急切的眼神,知道自己再不阻止,他下一刻就會開口討要,于是說道:“小虎,你要是敢問你姐要的話,下個月就沒有麥芽糖了?!庇嘈』⒙犃酥舐冻鍪谋砬?,只能悻悻地點點頭,然后不時偷瞄一下,舔舔嘴唇。
許安平吃過晚飯后和余大娘說了幾句話,在她剛要打開話匣子的時候就轉(zhuǎn)身回家,依舊坐在堂屋門檻上發(fā)呆,他知道過一會兒易蓮兒就會過來。果然,沒過一刻鐘易蓮兒從門外走了進來,自己搬個小凳子坐在旁邊。
“安平哥哥,你這次回來在家待幾天???”易蓮兒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滿臉期待地問道。
“明天下午就要趕回去,快過年了,鋪子里的生意好。我這次回來,還是和東家請假的,所以不能長待。”
“哦?!彪m然易蓮兒只是說了一個字,許安平還是聽出了濃濃的失望,于是拿出放在懷里的木簪逗她開心。“蓮兒,這是哥哥送你的禮物,喜不喜歡?快戴上讓哥哥看看,肯定很美?!?p> 易蓮兒一下瞪大了雙眼,顯得很是驚訝,雙手已經(jīng)抬起來接過木簪,插在盤起的發(fā)髻上,完全沒想著要推辭。她抬起頭看到許安平正在直愣愣地看著她,臉上剛消下去的紅暈又再次浮現(xiàn),心里千百個念頭纏繞在一起:“呀!羞死了。我可是一個女孩子,怎么就沒有矜持一下呢?安平哥哥不會瞧不起我吧?這是安平哥哥特意給我挑的簪子,真好看……”易蓮兒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一下許安平,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兒,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安平哥哥眼里的那個人兒就是我,真好!”接著又把簪子取下來拿在手里緊緊地攥著,好像一不小心就會丟了似的。
許安平這才回過神來,他也是沒想到,一個簪子竟然讓清純?nèi)缟徎ǖ囊咨弮憾嗔艘唤z嫵媚。這樣的人兒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又何嘗不是一種幸事!
在這樣略帶甜味的氛圍中,天色暗了下來。許安平雖然非常享受空氣中彌漫著易蓮兒身上的香味,可還是督促她快點回家休息,以免在外面著涼得了風(fēng)寒。
許安平回到房間也不點燈,而是摸黑把藏在枕頭底的工具一件件拿出來重新放到身上。他先是將兩把飛刀放在衣服里的左側(cè)腰間,接著把藥包放在右側(cè)胸口偏下的貼身口袋里,最后把兩根針夾在左右兩手的指縫,時不時地靈活轉(zhuǎn)動一下。收拾妥當(dāng)之后,他又把鋪蓋搬到窗戶旁的書桌下,然后躺了下去。蓋著綿軟的被子,可以感覺到久違的溫暖,心里想著這肯定是易蓮兒的功勞,于是那抹羞澀的笑容和暈紅的臉兒浮現(xiàn)在眼前。許安平就這樣躺著,也沒有什么睡意,隨后想到今晚肯定會見到林叔,忖度著當(dāng)他問及鄧府情況的時候如何回復(fù)才比較合適。接著又想到,等鄧府的事情了了,林叔肯定還是不會把錢給自己。念及此處,鄧小可那明媚的眼睛和英姿颯爽的樣子也出現(xiàn)在腦海里,耳邊似乎響起了她嘰嘰喳喳而不見絲毫扭捏之態(tài)的說話聲,心中一時有些不忍?!八懔耍炔幌脒@些了,今晚先試試林叔的態(tài)度再說。”許安平搖搖頭,把不該有的念頭甩出去,開始閉目養(yǎng)神,手里捏了捏那兩根鋼針。
子時一過,許安平睜開眼睛,警覺地盯著黑夜,就這樣耐心地等著。又過了半個時辰,便聽到窗戶響了一聲,緊接著一顆裹著紙條的石子兒落在不遠處。等了一會兒,他撿起紙條看了看,果然是林叔約自己寅時初到太平河邊的崖石旁見面。片刻之后,許安平翻過墻頭前去太平河邊。到了之后,他知道林叔肯定不會在這個地方,也不猶豫,直接走到崖石背后,看到石頭的凹陷處有個紙團,取出一看就朝魚嘴山山腳的約定地點奔去。剛到地方,林叔就從一棵老樹后走了出來。
“你去林府也有一個月了,有沒有拿到東西?”林叔嘶啞著喉嚨問道。
許安平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林叔,我偷進鄧永銘的書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點東西,鄧記綢緞莊主要是從蘇州李家進貨,每月由家丁鄧大鄧二持家主手書前去。至于房契,暫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p> 林叔點點頭,“嗯,你做得不錯,后面拿到房契了就抓緊交給我?!闭f完就示意許安平可以回去了。
許安平裝作沒看出林叔的意思,接著說道:“林叔,我知道了。那個……林叔,您能不能把替我攢的錢給我?我在城里感覺一戶人家的閨女挺好,想給她買點東西,合適的話就請媒婆去提親?!痹S安平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正像個情感懵懂的大男孩。
林叔發(fā)出一陣夜梟般的笑聲,“原來安平是看上人家的閨女了啊!誰家的閨女有這么好的福氣?這是好事,林叔支持你。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將給你攢的錢帶來。如果不夠的話林叔也會幫襯你的,肯定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討個媳婦兒。”
許安平欣喜地直點頭,接著就轉(zhuǎn)過身子,等著林叔離開。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林叔目露兇光,已經(jīng)下定決心無論下次見面時任務(wù)進展到什么程度,都要將此子斬除。因為他已經(jīng)感覺到許安平有點要脫出自己的掌控了。
許安平雖然是面帶笑容,可已經(jīng)聽出了林叔剛才笑聲的不自然,畢竟夜梟聲和夜梟聲也是不同的。看來是要提前籌備與林叔撕破臉的事情了。
就這樣,兩個人心里轉(zhuǎn)著不同的念頭,各自盤算著。
徐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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