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勞季總監(jiān)了,這一杯,我先干為敬?!蔽遗e起眼前的杯子,酒
都滿上了,豈有不飲之理,還不如我自己做個好姿態(tài)。
熱辣的酒液順著食道滾滾而下,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被掀翻好幾層,卻又不得不強作鎮(zhèn)定地又倒了一杯,轉(zhuǎn)而望向旁邊的葉修靖。
“葉公子,這杯我敬你,今后合作還要沾沾您的光,多走走后門,希望到時候您可以多通融通融?!?p> “這個好說”葉修靖舉起了杯子站了起來,“按我們平時的方式連飲三杯就什么都好解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胃里不覺一陣翻涌,從早上到現(xiàn)在空腹胃痛,還要喝烈酒,這該死的葉修靖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了?可是他一臉無辜的笑意,顯然躲肯定是躲不掉的。
“好!難得表哥今天當著我們的面要放開了喝,陳經(jīng)理可不要拒絕才是,讓我們也見識見識你們平時的喝酒風范?!奔疚闹t不合事宜的起哄,一下子引起了莫麗的注意,于是那股一直都沒有消失的、來自季文儒的寒意又加重了許多。
“什么……平時的……方式……”我小聲地問了一聲。
葉修靖卻是痞氣一笑,右手勾住我的手、左手一搭背,把我摟在懷里喝起了交杯酒。
我閉起了雙眼,也跟著一飲而盡,心卻涼到冰窖里面,這一招是馮平想出來的整人交杯酒,上次我就見識過了。這一次當著季文儒的面進行,我都沒有勇氣直接面對他了。
就這樣連著喝完了三杯交杯酒,莫麗和季文謙是起哄聲不斷,但是季文儒的那端卻像坐落在南極洲大陸一樣了。
我不得不端起了酒杯,硬著頭皮走向了冰冷的深淵,低著頭帶上了假笑的面具來到季文儒的身旁,畢恭畢敬地說,“季總,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實在榮幸,這一杯酒,我先干為敬,以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
說完,我脖子一仰就悶頭干了下去,可是卻直到放下酒杯都沒有聽到什么動靜。我不經(jīng)意瞥了季文儒一眼,那眼神冷到極點,完全看不出一絲情緒,但是卻又像充滿了復雜到極致的情緒。
良久,他深邃的雙眼一閃,好看的嘴角才擠出淡淡一句話,“既然是陳經(jīng)理敬酒,那我們就是不能少喝,你喝一杯、我喝三杯,喝完三杯,明天下午洋城銀行就直接過來簽約,如何?”
如何?不如何!老子這約不簽了!
我的胃和內(nèi)心都跟著一起翻騰了,這擺明就是為難我,仗著有份合約,難道我還要賠上條命嗎?
我冷冷地回了他一眼,剛想甩手轉(zhuǎn)身,卻被不知什么時候靠過來的莫麗給按在了椅子上,她在我耳邊輕聲言語了一聲:“淡定”,便襲上了季文儒,說道:“季總真是好酒量,既然這么有雅興,何不賞個面子,讓我陪著喝幾杯,我們一對一干杯,如何?”
“你我又不是初次見面,這酒可以日后再喝,我和陳經(jīng)理難得一見如故,今天這酒是非喝不可了!不知道,陳經(jīng)理肯不肯賞臉?”他說著推開了莫麗撫上椅背的手,冰冷凜冽的氣息讓整個房間都失去了溫度,瞬間變得有些不可適從的安靜。
“好”我冷笑了一聲,“季總好雅興,我當奉陪到底!”
“換大杯!”我叫囂著將小酒杯扔掉,滿臉堆笑回望著眼前那座冰山。我這個職業(yè)笑容已經(jīng)是多年來不知覺的習慣,可是內(nèi)心的冷漠卻是史無前例之最。
三兩的大杯一瞬間就換上了,服務員把杯子滿滿倒上,我頭也不抬,悶聲連續(xù)地仰脖干完!只覺得一陣的頭昏目眩,胃里翻滾得排山倒海,可是面上卻還要裝得云淡風輕。
我連酒嗝都沒打一個,對著大家緩緩一笑,也不管季文儒喝完酒后酡紅卻又冰冷的臉色,拉過莫麗就大聲地說道:“莫經(jīng)理,今天下午回去好好準備一下,明天下午就可以過來和云中集團簽約了!
“這一次多虧了季總厚愛通融,我代表洋城銀行感謝云中的信任以及季總的支持!”說完使勁地握住了季文儒的手,就在他牢牢回握、眾人轉(zhuǎn)神的檔口吃力地甩開,直沖洗手間而去。
不知道在洗手間呆了多久,只覺得胃里的翻滾連同連日的郁結(jié)都清了出來,諸多的疲憊才化成了頭痛縈繞于上。
進洗手間打掃的阿姨見到我癱坐在地上,差點吃驚地報了警,最后才將我扶起來,問要不要叫救護車。
我搖了搖頭,撐在洗手臺上用冷水潑了潑,稍微收拾了一下扶墻走出去。我知道此時的臉色慘白如紙,但是出于某種自虐心理,卻又有莫名快感!這就是你季文儒強加給我的,我不欠你什么!
一出洗手間門口,一個熟悉的古龍水懷抱便迎面而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被擠在墻面與他的狹小空間里面。
“陳喜,為了業(yè)績,你可真是夠拼的!”那聲音低沉,字字咬牙,仿佛極力克制卻又不能自已!
“季總客氣了,那還不是您厚愛有加!”我眼睛被胃酸嗆得朦朧一片,卻又不得不睜大了雙眼,同樣冷冰冰地回應!
“陳喜!”耳邊響起了拳頭砸向墻壁的聲音,頓時把我震得一驚,人也跟著清醒了許多!
伴著幾分清醒,另外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也從不遠處的過道口飄來,“小陳,是你嗎?”
我趕忙擦了一下眼睛,過道口站著的正是靳南。推開了眼前的季文儒,我踉踉蹌蹌地就奔向靳南,扶著他的肩膀,低低地說了一聲,“師兄,送我去醫(yī)院。”然后便人事不知。
……
再次醒來,眼前便是白色的天花板,鼻中盡是消毒水的味道,恐怕這里便是醫(yī)院了。我側(cè)著身子轉(zhuǎn)向左邊,一個黑色的身影正坐著看書,影子的部分剛好當著我臉上的陽光,夕照中,人美如畫、公子無雙。
“小陳,你醒了?”他說著放下書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扶我坐起來。也不知道我是一時不察還是全身無力,只覺得一軟便又要撲倒。還好他一時手疾眼快,拉住了我,將我護在懷中,才算無事。
靳南的懷抱是溫暖的,淡淡的說不出的香味,卻又那么好聞,多少年來可望不可及,今日卻變成了一種莫名的憂傷。
“不要走……”聲音仿佛從內(nèi)心發(fā)出一樣,連我都快要聽不到了……
“好,我不走,我?guī)湍惆颜眍^墊好,這樣你才會舒服一些?!彼穆曇暨€是那么好聽,充滿磁性,可是卻聽不出一絲波瀾,終究,我始終不是他的什么人……
“嗯,謝謝師兄?!蔽矣檬謸沃銖娮似饋恚D(zhuǎn)過頭,擦掉剛才無意中落下的眼淚。
“生個病怎么一下子就矯情了許多呢?”靳南坐在了床邊,從內(nèi)懷袋中拿出一方手帕便在我臉上擦了起來,顯然,我的眼淚沒有擦干,還是逃不出他的法眼。
他的眼神柔和,表情溫柔得讓人移不開眼,這么多年惑了我的心,幾時得到過他的青睞?不由得,眼睛又是一片模糊。
“看來真是矯情了……”他溫柔的一笑,如和風煦日,這樣近又那么遠。
我忍不住一頭撲進他的懷里,將滿心的委屈與凄苦都傾泄于他身上,可是他卻渾然不知,只能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再無其它。
這便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了吧,這一刻,我才深深體會到這種距離的可怕與無奈。求而不得,世間最苦,哪怕此刻我依偎在他的懷中,卻只能感受他屬于別人的陌生而不是哪怕一刻屬于自己的熟悉!哪怕只要一刻吧,我也會滿足,可惜,哪怕只有一刻,他也不曾屬于我!
“師兄,不好意思……”我淡淡地抬起頭,從他的懷中退開,整理了一下情緒,才緩和過來。
“小陳,”他還是那么溫和地笑著,“你沒事就好。醫(yī)生說,你是空腹飲酒過度才得的急性腸胃炎,幸好之前已經(jīng)將酒吐出來了,不然可就要洗胃了。你這種情況,應該自己多注意,不要太拼了。”
“嗯……”我無力地點了點頭,也想不起來要說些什么。
“小陳,介不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靳南將被我哭濕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放在椅背上,然后遞給我一杯水,輕描淡寫地說著,眼里不透出一點情緒。
“師兄,您問吧。”我接過水,緩緩地喝了一口。
“你……認識季文儒嗎?”他說得很委婉,我知道他是想問我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但這種關(guān)系卻讓我無法啟齒,只好輕輕地點了點頭。
“認識……他是我們銀行的一個大客戶,云中集團可能要和我們銀行有一次大的合作,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去公關(guān)他?!?p> “如果是云中的話,認識季文儒也是應該的”我聽到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氣,隨即卻又話鋒一轉(zhuǎn),“但是也可以認識其他人。下個月5號剛好是季老爺子的八十三大壽,我收到了壽宴請?zhí)?,到時候你可愿意做我的女伴同去?”
“師兄,這樣子好嗎……”我內(nèi)心一陣打鼓,萬一被季文儒看到,還不知又要搞出什么花樣。
“沒事的,小陳,季文儒那邊你繼續(xù)周旋,云中這邊我?guī)氵^去就當多認識些人。只是你切記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像今天一樣喝到傷害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我重重點了一下頭。
靳南看看手表,對我抱歉一笑,“小陳,一會公司還有跨國高層會議要開,我就不能陪你了。醫(yī)生吩咐你要住院觀察一個晚上,所以你暫時不能出院,晚餐我會叫司婧送過來,你可千萬不要亂吃。銀行那邊我也幫你請假了,你身體康復后再工作也不遲,知道了?”
“知道了。”我又再次點頭,目送了靳南的身影離開單人病房,思緒萬萬千千才涌出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