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下)
我和魏亦就這樣緊緊相擁地看著夜色入墨,沒有人打擾、沒有事情擔(dān)憂,他身體傳來的溫度足以溫暖我整個冬天,從此便不再懼怕寒冷。魏亦說,他要走了。我點點頭,沒有阻攔,但是雙手卻沒有分開。于是他笑著,不再說什么,將我擁得更緊。最后,在強烈且連續(xù)的敲門聲和電話鈴聲中,他才放開了我,慢慢走入黑暗。
我在陽臺上看著他步入軍用吉普車,又看著他抬頭向我擺手,最后在看著吉普車快速走遠(yuǎn),心下潸然。仿佛就像戰(zhàn)爭年代的情人,男子步入戰(zhàn)場,女子翹首期盼,然后便從此沒有了然后。所不同的是,我沒有感受到一種失去的哀傷,但是,我卻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憂傷。
魏亦走后,我一個人給自己做了頓年夜飯。年夜飯非常豐盛,使盡渾身解數(shù),三菜一湯外加一個甜品,正好應(yīng)了母親的一句話,過年過節(jié)就應(yīng)該吃點好的。菜品完成后,我整個人仿佛又恢復(fù)了精力。食物,果然是治愈一切傷痛的最佳良藥。無論是悲傷還是絕望,只要肯接受任何一口食物,就還存在著活下去的希望。
興致所起,我開了一瓶季文儒放在架子上的紅酒。芳醇入口,頓覺大不一樣!誰說一個人就過不好節(jié)日?誰說一個人就不能好好地生活?我偏偏活得挺好!小菜吃著、小酒喝著、心里還記掛著一個小帥哥,這樣的日子,難道不是神仙般的日子嗎?
“哈哈哈……”想想都覺得美得慌。于是拎起紅酒,就往沙發(fā)上坐下,打開電視機看春晚,把聲音調(diào)到最大,過出一點節(jié)日的氣氛。
春晚的節(jié)目一個一個過去,瓶中的酒也一點一點的消逝,我的意識也一片一片紛飛渙散?!斑省笔謾C的鈴聲響了起來,我隨手便劃開了接聽鍵。
“喂……誰啊……”
“是我”那個好聽的聲音如夢魘、如天魔,我聽到,便知道是季文儒。
可是內(nèi)心的小惡魔作祟,不想去承認(rèn),便說道,“是你,你是誰???”
“唉……”嘆氣聲緩緩從手機那頭傳來,季文儒只好無奈地說了聲,“我是季文儒。”
“哈哈哈,原來是季總”我大笑,就著酒瓶灌入了一大口紅酒,“老板,新年快樂呀!恭喜發(fā)財,紅包拿來!”
在洋城,歷來有習(xí)俗,沒有結(jié)婚的人過完年是可以跟結(jié)完婚的人討要紅包的,雖然金額不大,但是絕對不會被拒絕。所以,針對這種老板,我都大言不慚習(xí)慣了,就算他們不結(jié)婚,但是過完年的紅包給得也不會少。
“你在哪里?”沒想到,季文儒卻不接話,只是溫和地問,身后傳來了他那邊的煙花燃放的聲音。
“我在家里,在洋城的家里。一個人過除夕,真開心!”我仔細(xì)辨別著他那邊的煙花聲,一聲、兩聲,好像還有好多的人聲,好不熱鬧!
“你喝酒了嗎?”季文儒又接著問。
“喝了一點,就你留下來的那些好酒,開了兩瓶。真的是好酒,季文儒,你可真會享受。”唇齒上的香味,淡淡而甘遠(yuǎn),季文儒的東西,哪里會又不好的貨色呢?
“你等一下,不要去陽臺,我過來找你?!?p> 季文儒那邊的煙花聲漸漸遠(yuǎn)去,進(jìn)入的便是一片安靜和汽車發(fā)動的聲音。我想要追逐那燃放燦爛之聲,卻始終再也聽不到了。他說他要過來找我。找我是什么意思呢?他到哪里去找我?找我做什么呢?
我腦袋里一片迷糊,所有的線條在那個空間里融化變成了點點的粉塵,揪聚便凝固成了不規(guī)則的黑塊。手上的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脫離了掌中,我看它亮著,躺在了地上,伸手想去抓住,卻不料跟著一塊也跌入了無盡黑暗。沒有撲騰、沒有掙扎,只剩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