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兒女雙全

　　沒過多久，黃恩博帶著藥箱來到了陸府。

　　黃恩博見到陸昱霖時，心里猛地一震，他實在無法把數(shù)天前還意氣奮發(fā)，神采奕奕的年輕人同現(xiàn)在躺在床上遍體鱗傷，形容枯槁的病人聯(lián)系在一起。

　　“陸少爺，你忍著點，我先給你消消炎?！秉S恩博用醫(yī)用剪刀剪開昱霖的襯衣，襯衣上血跡斑斑，已經(jīng)和部分皮肉粘連，黃恩博盡量輕柔些，但還是會拉扯一些皮肉，昱霖極力忍著痛，渾身肌肉不停地顫抖著，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淑嫻在一旁不停地給昱霖擦汗，玉蓉則在一旁搓洗毛巾。

　　好不容易把襯衣與皮肉分離了，昱霖滿身的鞭傷令人不忍直視，黃恩博用蘸了碘酒的藥棉給昱霖的傷口進(jìn)行消毒，那碘酒的刺激讓昱霖好幾次忍不住發(fā)出嘶嘶聲。他用力捏住淑嫻的手，淑嫻的手被昱霖捏的發(fā)青發(fā)紫。

　　“玉蓉，放點音樂給我聽?！标帕叵朕D(zhuǎn)移一下注意力，也許這樣就不會這么疼了。

　　玉蓉走到留聲機前，挑了一張肖邦的鋼琴曲。

　　那悠揚的琴聲確實令昱霖忘記了眼前的痛苦，黃恩博大夫很快給昱霖上完了藥，幫他包扎好傷口。

　　“謝謝，黃大夫，麻煩你了?！标帕馗屑さ赝S恩博。

　　“不要說什么麻煩不麻煩，你出生入死為了誰，遭受毒刑又是為了誰，我心里清楚，雖然我只是個醫(yī)生，但我也是個中國人。我敬佩你們這些人?！?p>　　陸昱霖露出淡然的笑容：“謝謝你幫我們保管了資料?！?p>　　“對了，這份實驗資料有沒有送出去？”

　　昱霖?fù)u了搖頭：“周叔與敵人同歸于盡了。資料也一同毀了?！?p>　　淑嫻一聽，愣住了：“昱霖，你是說，周叔犧牲了？”

　　昱霖點了點頭，淚水奪眶而出：“還有順子，為了保全我，被槍殺在刑訊室里了?！?p>　　淑嫻用手捂住嘴，蜷縮起身子，蹲在墻角邊失聲痛哭。玉蓉也在一旁直掉眼淚。

　　“陸少爺，少奶奶，你們別太難過了，這些義士的血不會白流的。我這里還有這些資料的膠卷。我已經(jīng)把這些資料全部翻拍下來了?！?p>　　“真的？黃大夫？”陸昱霖一聽，連忙想支起身子。

　　“快躺下，快躺下，是這樣的，大眼仔他們把資料交給我之后，我怕不保險，所以翻拍下來，就藏在我的辦公室里，我明天給你換藥時一同帶來給你。”

　　“真是太感激你了，黃大夫?！标帕鼐o緊地握住黃恩博的手。

　　次日，黃恩博把那個棕色的藥品帶來，里面藏著一盒膠卷。

　　“一定要把這份資料送出去?！标戧帕鼐o緊地握著這份膠卷：“玉蓉，這兩天家門口還有沒有便衣特務(wù)？”

　　“便衣早就撤走了，就在你被抓走的第二天撤走了。”玉蓉幫昱霖掖了掖被子：“淑嫻姐說，那是渡邊特意這么干的，目的是想讓淑嫻姐有機會去找明峰大哥他們救你，幸虧淑嫻姐警惕性高，沒有去找明峰大哥他們，反而去了一家日本壽司店，結(jié)果那兩個便衣把壽司店老板抓了，還帶到渡邊那里去審訊。后來還把那個壽司店的老板帶到這兒來跟少奶奶對質(zhì)，你猜怎么著，少奶奶在給壽司店的老板錢里面夾了個‘陸’字，渡邊以為少奶奶在跟壽司店老板傳遞情報，說這個‘陸’指的不是陸昱霖，陸少爺，就是指陸軍特務(wù)機關(guān)，結(jié)果少奶奶說，這個陸字念六，一二三四五六的六，少奶奶的意思是買六個飯團(tuán)。結(jié)果那個渡邊氣得七竅生煙，灰溜溜地走了。少爺，你說好笑不好笑，淑嫻姐讓他們?nèi)毡救斯芬Ч芬蛔烀??！?p>　　玉蓉說著，開懷地笑了起來。昱霖聽了也大笑起來，笑得傷口疼了起來。

　　“真解氣，淑嫻，你現(xiàn)在這么厲害，還懂同室操戈，自亂陣腳這一招?！?p>　　“其實那個壽司店的老板并不是什么壞人，只不過當(dāng)時我將計就計，渡邊想要盯死我，那我就讓他去盯自己的同胞去。反正他不是今天懷疑這個，就是明天懷疑那個，精力多得是，那就耗死他，讓他案牘勞形，疲于奔命?！?p>　　“少奶奶，你這是殺敵于無形，高人呢?！包S恩博聽了玉蓉的講述，對淑嫻甚感欽佩。

　　淑嫻被黃恩博和昱霖夸得臉紅了：“我哪是高人呢，要是我當(dāng)初小心一點，也不會被便衣盯上，結(jié)果把周叔和順子暴露了，現(xiàn)在周叔和順子都犧牲了，這跟我有脫不了的干系?！?p>　　淑嫻一想到周叔和順子的死，就不禁自責(zé)起來。

　　“淑嫻，你不用太過自責(zé)，我們是在刀尖上行走，懸崖邊起舞的人，誰都不能保證一點過失也沒有，而且我們都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zhǔn)備，我想周叔和順子也一定不會責(zé)怪你的?！?p>　　昱霖說著，握了握淑嫻的手，淑嫻釋懷地點了點頭。

　　“如果說前一次撤掉便衣是為了給淑嫻設(shè)套，那么現(xiàn)在我出來了，渡邊還是沒有加派人手進(jìn)行監(jiān)視，這倒奇怪了，照理，渡邊證據(jù)不足，放我出來，他一定不甘心，一定會增派人手，加強對我的監(jiān)視，怎么會把便衣都撤了呢？”

　　“不知渡邊又在搞什么鬼，會不會又換一撥我們不認(rèn)識的便衣在周圍暗中監(jiān)視我們？”淑嫻輕聲地問道。

　　“有這可能。大家還是警覺點好?！标帕刂绷酥鄙碜樱骸笆鐙?，你待會兒跟黃大夫去醫(yī)院，把大眼仔兄妹接過來，玉蓉，你去把昱霆大哥請過來，我跟他說個事?！?p>　　“好，我這就去。”玉蓉一轉(zhuǎn)身，下樓去了。

　　“黃大夫，多謝你對我們的支持?！?p>　　“陸少爺，你別這么說，我說過，我是一個中國人，我會擔(dān)負(fù)起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應(yīng)盡的職責(zé)的。我已經(jīng)寫信給我美國的那些同事們，讓他們從醫(yī)學(xué)角度論證細(xì)菌戰(zhàn)對人類所造成的危害。這樣，一旦這些資料公布于眾，在國際社會造成的反響一定會給日軍帶來重大的打擊?！?p>　　“好，我一定會盡早讓這些資料大白于天下?！?p>　　“嗯?！秉S恩博跟陸昱霖握了握手：“少奶奶，我們一起走吧，去看看大眼仔兄妹倆?！?p>　　淑嫻走下樓，吩咐阿成把車子開過來。

　　淑嫻扭頭看見虎仔正在院子里，對著一棵樹彈射彈珠，便走了過去。

　　“虎仔，又在練彈弓啦？”

　　“少奶奶好?！?p>　　虎仔拉起彈弓，閉上左眼，朝著五十米開外的一棵樹上綁著的一張白紙彈去，彈珠不偏不倚正中白紙，淑嫻笑著摸了摸虎仔的腦袋，虎仔跑過去把樹上綁的那張紙拿過來給淑嫻看，原來那張紙上畫的是一個日本兵，而彈珠正好射中日本兵的眉心。

　　“哇，虎仔，你好厲害??！真是彈無虛發(fā)?！笔鐙箤χ⒆兄甭N大拇指。

　　“少奶奶，我要把這些個殺人不眨眼的日本兵都用彈弓彈死，為少爺報仇?！?p>　　“好孩子，有志氣，好好練，總會有用得著的那一天的?！?p>　　虎仔用力地點了點頭。

　　虎仔的父親是鏢局的鏢師，最拿手的功夫就是飛鏢和彈弓，雖然在虎仔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但這獨門絕技還是遺傳給了兒子，虎仔天生就有這方面的天賦，有時昱霖跟他比試，也甘拜下風(fēng)。

　　阿成把車子開過來了，載著淑嫻和黃恩博駛向宏濟(jì)醫(yī)院。

　　昱霖疲憊地躺在床上，腦海里卻在思索著如何把膠卷送到徐明峰手里。忽然，房門開了，玉蓉帶著陸昱霆進(jìn)來了。

　　“昱霖，你這是怎么啦？怎么傷成這樣了？”昱霆一進(jìn)門就見昱霖滿臉憔悴，身上布滿傷痕，很是心疼。

　　“大哥，你來了?！标帕仄D難地?fù)纹鹕碜印?p>　　“別動，別動，你快躺下?！标碰B忙坐到昱霖身邊，扶著他倚靠在床上：“怎么被打成這樣了？這日本人的心真不是肉長的?！?p>　　“大哥，沒事，這都是皮外傷，養(yǎng)些日子就會好的。我找你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p>　　“什么事，你說?！?p>　　“大哥，我這次在罐頭廠碰見了一對兄妹，哥哥大概七八歲的樣子，妹妹大概五六歲，長的很可愛，也很機靈，他們的爸爸被日本人炸死了，媽媽被日本人抓去當(dāng)實驗品，十有八九也死了。這對兄妹如今是孤兒，大哥現(xiàn)在膝下無子，你愿不愿意領(lǐng)養(yǎng)這對兄妹？”

　　“好啊，我求之不得，昱霖，你知道，秀琳跟我一直盼望能有個一兒半女，可惜，秀琳一直沒懷上，臨死的時候，還為這事跟我道歉?！?p>　　昱霆又想起了那一幕，眼睛有些濕潤。昱霖拍了拍昱霆的手。

　　“昱霖，多謝你這個送子觀音，我現(xiàn)在一下子就有兒有女了，我一定會把這倆孩子視如己出，給他們最好的生活。”

　　沒過多久，淑嫻就帶著大眼仔兄妹來到了昱霖的臥房。

　　大眼仔一見到昱霖，連忙跑了過去。

　　“陸叔叔，陸叔叔?！彼鋈豢匆婈戧帕厣砩系谋迋奶鄣孛嗣骸瓣懯迨?，你怎么了，是誰把你打成這樣了？”

　　大眼妹也跑到昱霖床邊：“陸叔叔，打你的人一定是個壞人，你告訴我們，我們給你報仇?！?p>　　昱霖笑著摸了摸大眼仔兄妹的臉：“真是乖孩子。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大哥，叫陸昱霆，你們以后就管他叫爸爸，好嗎？”

　　大眼仔兄妹望了望昱霖身邊的那位慈眉善目的伯伯，有些怯生生。

　　“大眼仔，大眼妹，雖然你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但我們都是你們的親人。我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标戧帕?fù)崦笱圩校劾餄M是憐愛。

　　“陸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陸昱霖笑了笑：“我叫陸昱霖。”

　　“那我們叫你霖爸，叫他霆爸，行嗎？”大眼仔忽閃忽閃兩只大眼睛。

　　大家一聽，都樂了。

　　“這小東西嘴還真甜?！庇袢芈牬笱圩羞@頗具創(chuàng)意的稱呼，立刻喜歡上了這孩子。

　　“果然聰明，告訴我，你叫什么？”昱霆摸了摸大眼仔的腦袋。

　　“我叫細(xì)仔，她叫細(xì)妹。”

　　“你們以后就是我們陸家的孩子了，這樣，我給你們重新取個名字，我們就按鳴兒的名字來排，軒字輩的，口字旁的，就叫軒嘯和軒吟吧。小名就叫嘯兒和吟兒吧。好不好？”

　　大眼仔兄妹點了點頭。

　　“那嘯兒，吟兒，這些人我來給你們一一介紹：這位是你霖爸的太太，是你們的淑嫻嬸嬸，你們以后就叫她嫻媽吧，旁邊這位大辮子的是你們的玉蓉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