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葉秋被卷入這一系列事情之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可笑的現(xiàn)象,做錯事的葉紹豐理直氣壯地提出要賣地,以各種理由推動逼迫,而不同意賣地的人卻成了錯誤的一方,這種現(xiàn)象本身就存在問題,葉秋自然不可能任期發(fā)展下去,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同意賣地。
葉錠云聞言身目光也不由得顫了一下,突然想到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好好審視過葉紹豐的錯誤,他所想的只是讓這問題盡快解決,盡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這種事情不光彩,真要是鬧大了對他們都沒好處,但顯然葉秋不會那么容易就讓步,想到這里,葉錠云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
“爺爺,我記得上一次也是因為他執(zhí)意賣地鬧得沸沸揚揚的,好好的一塊地,他不懂得保值,只看到眼前的蠅頭小利,就偷偷拿去賣了,當時可沒把我們氣死,在村里其他人看來,他也就只是一個蠢貨,一個人蠢不要緊,可是在他身邊的人,卻沒有一個去阻止他,任他胡來,這丟臉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葉錠云的臉色微沉,他怎么會聽不出葉秋這句話隱含的意思。
“當時那些錢,還是被他偷偷拿走的,他花在哪里的怎么花的,都問不出來,地都被賣了,也追不回來了,過了沒有多久他又是我行我素,現(xiàn)如今又是鬧這樣,上一次的教訓可還深刻著呢,這種情況下我們怎么可能答應賣地?”
葉錠云冷哼一聲,葉紹豐做的那些混帳事,可不是那么容易三言兩語間就可以說清的,葉秋隨便說出一兩件來,都讓他無話可說,但想到之前跟葉紹豐說過的一番話,葉錠云眉頭深鎖,嘆息一聲道:“小秋,爺爺明白你的意思,你是長孫,爺爺從小就疼你,這一次肯定也是站在你這邊的,可是這事……很麻煩。”
這些年來,農村發(fā)展很快,但相比起城市終究還是有不及,雖然一代一代人皆在追趕,但是老一輩人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改過來的,重男輕女的現(xiàn)象依然還是很普遍,對于長孫的看重也是壓力的一種來源,像葉錠云就最喜歡將他最疼葉秋這個長孫,還有從小到大對他多么多么好這樣的話在人前人后炫耀,每次都說得樂呵呵的。
葉秋聽到這樣的話,往往都是沉默,沒有認可,但也沒有反對,事后也就由得它去了,他不能說葉錠云的話是錯的,但卻隱隱有些不以為然,這絲感覺存在至今已經很久,就如此刻再次出現(xiàn),卻化為了淡淡的排斥,但卻還是如同以往的表現(xiàn)一般,沉默以對。
“你爸現(xiàn)在生意也不好,很多人都不再找他談,他也沒活兒干了,現(xiàn)在收入這么少,他還要拿錢給你們家里,這債不解決不行,終究這地不賣,錢又能從哪里來呢?”
“爺爺,這話是他跟你說的?”葉秋的聲音,很冷漠。
“什么話?”葉錠云回想著自己剛剛說的話,好像跟葉紹豐沒有太大的關系。
葉秋緊緊盯著葉錠云看,道:“爺爺,你有沒有問他,他一個月拿給家里多少錢?”
葉錠云一愣,這話在他與葉紹豐交談的時候,葉紹豐向他哭訴自身難處的時候,似乎有說過,重新回想一番葉紹豐當時所說的話,葉錠云道:“他說每個月都有給家里三四千塊錢,少了你媽還不讓,你要知道在這農村,一個月三四千塊錢可以讓一個家庭過得很好了?!?p> 葉秋只是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后便滿帶著嘲諷看著葉錠云:“他說,一個月給家里三四千塊錢?”
葉錠云點頭,又回想了一下,然后確定自己沒有記錯,才肯定了一句:“對啊?!?p> 葉秋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慢慢地吐出,隨著這個動作完成,他心里的最后一絲溫情也已經慢慢消失了,心,也隨之變冷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走過,卻讓人感覺那每一秒是那樣的漫長,葉秋說不清自己是沉默了多久,這才動了動嘴唇,聲音微啞:“爺爺,那他為什么沒有跟你說,這些年來他不只一次去找我舅、我姨借錢,那些錢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還,或者應該說,他根本就不想還,那些錢都是我媽每天在家做手工,一邊維持著家用一邊一點一點攢起來,然后一點一點去還的?”
葉錠云聞言,不由得愣住。
“我姐從初中畢業(yè)之后就沒有讀書了,出來工作幫忙我媽維持家用,若不是有她的支持,我媽能支持得下去?但她既沒學歷又是在這鄉(xiāng)下地方,一個月的工資又能有多少?現(xiàn)在她年齡也一年一年大起來了,也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在這農村,她算是很晚了吧?”
葉錠云聽到這里眉角微動,打斷道:“關于你姐這件事,也有你姐的問題,那丫頭也太不懂事,之前你二叔給他介紹了一個對象,家境不錯,有自己的生意,可她卻嫌人家不夠高,這年頭找到一個好人家不容易,哪有像她這樣嫌上嫌下的,身高不夠又怎么樣了?”
這件事情葉秋確實不知,葉錠云突然說出這件事來語氣中帶著埋怨,顯然是在怪葉瑩的不懂事,葉秋頓了頓,道:“就算對方有錢,這種事情也得講究一個看對眼兒,她是要嫁人可不是要嫁錢的,我家雖然窮,可還用不著這樣往錢看,而且我姐看不上人家也可能不僅僅只是因為對方矮?!?p> “她就是說那家人太矮了,這話是她自己說的?!比~錠云可沒有注意葉秋說的那一番話的主要意思,就抓著葉瑩對那人的嫌棄理由不放。
葉秋搖了搖頭,不想讓葉錠云帶跑題了,道:“現(xiàn)在我姐的年齡也不小了,爺爺你想想,身為一家之主的人賭博不知節(jié)制,一再敗家,有誰敢跟這樣的家庭扯上關系?如果我爸那性子不改過來,怎么才能給我姐找一個好人家?要知道以前在村里,我們家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可也還沒有糟糕到這種程度,這一切不還都是因為他賭博惹的禍嗎?”
葉錠云沉默了。
“之前那塊地賣了之后,家里也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他自知理虧,承諾會改,可才改幾天?這就是他改過來后的所作所為!”
葉秋越說心頭的那股火氣便變得越大,他緊緊盯著葉錠云,語氣有些微微的不善:“他現(xiàn)在開的這輛貨車,還是之前我舅出錢給他買的,那段時間他是承諾每個月都會給家里三四千塊錢補貼家用,一開始也確實做到了,可是卻維持不到半年,后來一再縮減,從三四千變成了兩三千,再變成了一兩千,還沒有到一年的時間,往家里拿不到一千塊錢,到后來更是絕了,我媽不找他要他就不會主動拿出來,甚至就算我媽找他要了,他也一再推脫,我媽拿不到錢只能跟他吵,鬧得整個家雞犬不寧之后,他才扔下一兩百塊錢走人,爺爺你倒是說說,一兩百塊錢,甚至有時候都還沒有,這樣讓一家人怎么過活?”
“可是他不是說……”
“他當然怎么說都可以,反正你也不會去求證的不是嗎?”
葉錠云不說話了,他再一次無話可說,其實今晚看到葉秋時,他是在想著,應該怎么說服葉秋也同意賣地,因為葉紹豐在他這里訴過苦,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什么德性,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大兒子如今面臨的困難,如果不賣地,他要怎么才能還上這筆債?可是,葉秋說的這些話,又跟葉紹豐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完全不一樣,他到底應該相信誰?
“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還在準備考試。”葉秋目光一閃,又說道,“他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我當時還以為是什么事,可當我聽到他說他欠了那么大一筆債,而且還是借了高利貸的時候,我眼前都黑了,他現(xiàn)在已經還不起利息了,他還跟我說如果我不同意他賣地,他就準備要跑路了,爺爺你想想,哪個做父親的會突然打電話說這種話來逼自己兒子?當時我還準備考試,他突然給我來這一出,還想不想我好了?我當時聽到這話,真的是想要從宿舍樓上跳下去的心都有了,這些年來這樣的事情一出又一出,他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家庭的,事到臨頭嘴里沒一句實話,對我說是一套對你說的又是另一套,這樣的人我又怎么忍受全家人都被他連累!”
葉錠云抽出一支煙,手微顫著給自己點上了,狠狠地抽了一口,過了不知道多久,才道了一句:“這個混帳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