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錠云的罵聲，葉秋多少心安了一些，只要激起葉錠云對葉紹豐的怒火，不管那股怒火是因為什么原因而產(chǎn)生的，至少可以讓葉錠云重新站在他這一邊。
老人因為抽煙太急而引起了一陣咳嗽，葉秋猶豫了一下，這才伸出手去，想要輕輕拍一拍葉錠云的背，好讓他緩一緩，只是他的手才抬起來，還沒等他接近葉錠云，葉錠云突然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抬起頭，戒備地看來，然后與葉秋隔了一段距離，這讓葉秋的神色微凝，然后又輕輕放下了手，卻是如同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靜默不語。
葉錠云咳嗽幾聲之后，迅速掐滅了煙，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飲了下去，才道：“我這么多年來的臉面都讓那混帳東西給掃沒了，看我不好好教訓他。”
葉秋嘴角微翹，現(xiàn)在只要是聽到有人說葉紹豐不好，葉秋就會感到一陣滿足，他希望有更多人來說葉紹豐的不是，只有這個樣子才能夠讓葉紹豐真正去反省，也只有這個樣子才能感覺到還有人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加上葉秋心中長年累積下來的對葉紹豐的怨恨，讓他竟是有一絲絲報復(fù)的快感。
“那混帳要是能夠像你小叔一樣讓我那么省心就好了，真是白養(yǎng)這么一兒子。”
葉秋的神色一凝，眼神頓時便冷了下來，心里一陣陣不舒服，讓他看向葉錠云時帶著一絲嘲諷，話也隨之出口道：“他確實很糟糕，這些年來對家庭不盡職，也是事實，但是拿他來跟小叔比，未免太貶低他了，更別說還認為他不如小叔，誰都可以這么說他，但只有爺爺你，不能這么說?！?p> 葉錠云心中的火氣早已被葉秋勾了起來，此時聽葉秋的話似是數(shù)落頓時更不樂意，聲音也隨之寒下，語氣不善道：“他有什么資格跟你小叔比？”
雖然一樣是在說葉紹豐的不是，只是這句話帶給葉秋的卻不是報復(fù)的快感，而是他對葉錠云的不忿，為葉紹豐感到的不值，也沒有什么好語氣，道：“爺爺，我爸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對于家庭，他做的都不夠，可是他卻無疑是一個好兒子，這些年來對你怎么樣只怕你比我們更加清楚?！?p> 葉錠云瞪著葉秋，正要說什么，但葉秋擺擺手打斷了他。
“小叔定居在縣城，平時就算有時間來看你也是有限，二叔雖然也在村里，不過他的脾氣你也知道，他是從來不管事的，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就都由我爸一力承擔了，而他從來沒有過半句怨言吧？當年奶奶病重的時候，那里還是秋天，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他丟下工作每天每夜都守在奶奶房間外面，只是睡在地板上，奶奶一旦有事，他都是隨叫隨到，我記得當時二叔和小叔都是忙著自己的活，顧著自己去上班的吧，直到奶奶離世，他們才暫時把工作放一邊不是嗎？”
葉秋一邊說著一邊緊緊地盯著葉錠云，而且，那個時候你從來沒有去守過奶奶吧，那是你結(jié)發(fā)的妻子，甚至奶奶離世后，我爸才連夜接了一車貨，可是在奶奶的葬禮上，你卻說他不孝而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這樣的你，又有什么資格來數(shù)落他的不是呢？
“從孝心這方面來說，二叔跟小叔，又有什么資格跟我爸比呢？小叔未成家的時候，你不是也整天說著小叔不如我爸來著么？”葉秋此時的語氣，還是帶著不善，冷嘲熱諷，雖然他已經(jīng)有意地收斂，但聽起來還是讓人很不舒服。
但他同樣也很不舒服，為葉紹豐抱不平，很奇怪，他怨恨這個父親，可是卻不容得他人質(zhì)疑他這個父親的不是，尤其是誣蔑！葉秋覺得，自己現(xiàn)在都有些病態(tài)了。
憑良心說，葉紹豐對待父母還有他的兩個親弟弟都是沒話說的，當年因為葉紹權(quán)想要去從軍，他私自將生意賺的錢給了他，為此被葉錠云一頓狠抽，在葉紹權(quán)退伍之后，更是前前后后幫著他張羅工作，直到他結(jié)婚，葉紹權(quán)婚后與女方住在一起，定居縣城，也就很少再回來了，每次回來也不再理家族中的事情，只是每次都會給葉錠云帶來些錢，然后坐一會兒就離開了。
錢吧……或許就是因為那些錢，所以葉錠云便覺得葉紹權(quán)比葉紹豐好了吧，這些年來葉紹豐也沒少給葉錠云錢，但是那些錢跟葉紹彪和葉紹權(quán)一比，就什么也不算了，所以葉錠云便也覺得葉紹豐不成氣候了，可是葉紹豐為他所做的往日種種呢？想到這里，葉秋眸子一深，看著葉錠云的目光更是莫名。
曾經(jīng)所經(jīng)歷過的一切自然深刻，葉錠云不由得沉默了下來，自知剛剛那么說確實是對葉紹豐不公平，不過想到這里他也稍微有些安慰了，看來葉秋對葉紹豐還不至于恨之入骨，要不然也不會為葉紹豐說話，他隨即道：“你說的也對，就是因為他對我還不錯，所以我才管你們的事，要不然我才懶得管呢，還有你媽那性子，哼，你最好讓她改改，如果不是看在你剛剛說的這一點上，你們家的事我才懶得去理會，看看沒有我，你們還怎么去解決這個問題。”
葉秋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自己這個爺爺越說越是糊涂，真是越來越讓他失望了，他冷聲道：“我媽又怎么了？”
“你媽怎么了？”葉錠云冷笑幾聲，“你媽可是厲害得很哪，當初分地的時候想要打我，這些年來每次在路上看到我，她都將我當成陌生人，一聲‘爸’都沒叫過，你說你媽怎么了？這樣一個人，德行本身就有問題，有你媽這樣一個兒媳婦，我在村子里都抬不起頭來了?！?p> 葉秋手一緊，一股火氣直往上冒，差點兒就要發(fā)火起來砸東西，他狠狠地壓下自己心頭的火氣，盯著葉錠云道：“爺爺，你這話說著可就一點兒也不占理了，當初分地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媽的性子我了解，她脾氣是直，受了委屈不會忍受，但是絕不可能會打你，而你說她在路上看到你從來沒有叫過你，但可能她叫了你，可是你沒有聽到就走了，她還說叫了你你沒應(yīng)她呢，你可不能這樣冤枉我媽?！?p> “我冤枉你媽？”葉錠云狠狠一拍桌子，“那次我在你德伯家里喝茶的時候，你媽剛好去他那里買東西，當時就看到我了，卻沒有上來跟我打招呼，買了東西直接就走了，當時你德伯還奇怪地問我，說那不是我大兒媳嗎，怎么看到我都不來打招呼的，你說說你說說，這叫什么事，這叫什么人，有這么做兒媳的嗎？”
葉秋雙眼微瞇，這事他完全沒有聽說，如果真是這樣，那真的有可能是許蓮的不是了，但，就算是許蓮的不是，他的母親，也不應(yīng)該由他人如此指摘，更別說還是當著他的面。
“我相信其中肯定有誤會，我媽……”
“好了好了，不用再說了?！比~錠云極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反正你媽說的你都相信，我說的你都不信，那我跟你說還有什么意義？”
葉秋便也不說了，只是葉錠云的態(tài)度還是讓他很不好受，對于老人，他是體諒的，但也是有怨的，可是老人有時候的做法卻還是無法讓他認同，更別說讓他信服了，葉秋搖了搖頭，道：“爺爺，你和我媽之間的矛盾很深……”
“什么矛盾？分明就是她的不是！”
“一個巴掌拍不響，爺爺，這話你可能不喜歡聽，可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是是非非，已經(jīng)沒有辦法調(diào)和了，這些年我在你們之間也很難做，你說她有不是，她也說你有不對，可是我該怎么做？我不可能跟著你去否定我媽，也不會跟我媽去否定你，你們的恩怨是你們的事，我只是我媽的兒子，是你的孫子，所以你們的事情不要再把我牽扯入其中了，兩邊我都難做人，現(xiàn)在這些事情，我已經(jīng)夠煩了。”
葉錠云呼吸稍稍平復(fù)，道：“自然是一代人一代事了，如果不是這樣，我怎么還會讓你來我這里，憑你媽那德性，我要是真的要遷怒，你這個孫子我也不認了。”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數(shù)落我媽的不是，不要再在人前人后說我媽的壞話，我媽沒有在我面前罵過你，希望你也不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