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英普感到有點兒奇怪。山地上絕大多數(shù)的墓都是常見的豎穴墓,但現(xiàn)在,他看到的卻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洞口。
太陽光傾斜著照進洞里,隱約可以看出洞底是傾斜的土坡。底下還漏出一點兒火光,因此趙英普判斷蘇星繁她們一定是進了洞里,也許跑到洞底深處去了。
他站在潮濕的膏泥堆旁,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張望。
洞底似乎有個圓形的金屬物件。
趙英普沒來由地覺得后脖梗子一涼,那個金屬物件突然被掀開,露出一雙睜得極大的眼睛。
更加詭異的是,那雙眼睛轉瞬即逝,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趙英普緊張地干吞了一口唾沫。
他清楚這是綜合活動課,絕對不會出現(xiàn)靈異事件。但是,現(xiàn)在四周都是發(fā)掘開的墓地,一些森森白骨原封不動地擺在墓中,系統(tǒng)聲音靜得讓人發(fā)毛。
趙英普有點兒心虛,他看了一眼被他留在不遠處的騎兵們,底氣不足地退了回去。
就在他退離洞口十幾步的時候,一簇鮮艷的孔雀翎緩緩從地下升了起來,洞里傳出叮鈴鈴地銅鈴聲。
趙英普急忙轉身朝自己的騎兵跑去,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他的身后叫道,“一起來玩兒??!”
趙英普想起山里的傳說,如果聽到陌生的聲音叫你,千萬不要回頭。
但他克制不住好奇和恐懼,而且他覺得AI綜合活動課里一定不會鬧鬼!
他回頭了。
原本空無一人的膏泥堆上站了一個人。他帶著青銅羽冠,雙耳上的耳飾幾乎垂到了肩膀上。那張似人非人的臉上繪著駭人的紋樣,脖子上掛著一串紅得像血凝成的琥珀。
他沖著趙英普伸出手,烏黑的手指形狀怪異,尖長的手指發(fā)出金屬的微光……
趙英普閉眼不敢再看,急忙跑回到自己的馬上,慌亂地翻到馬背上,緊緊握著長劍。他大叫道,“不要動,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你敢!”那個人將手中的權杖頓到地上,嚴厲地說道,“無知豎子,朕乃哀牢王!”
趙英普突然就不怕了,他意識到對方不是人就是NPC,于是舉起劍。
哀牢王注意到他的變化,不禁暗叫了一聲糟糕。
趙英普正準備發(fā)布進攻的命令,哀牢王突然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道,“同學,你打算破壞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嗎?”
趙英普沉默不語,只是緊緊盯著他。
他悠然自得地坐下來,用紋著花紋的手臂一劃,完美復制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哀牢王。
趙英普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卻低下頭,把手指上東西一個接一個地拔了下來。
那是一套兩頭尖尖的船形護指套。卸下護指套之后,那雙手就恢復成正常人的模樣。卸好護指套后,哀牢王又拆下了掛在腰上的彎刀,輕輕彈了彈彎刀脊上依次站著的四只小鳥。接著,他從腰側拆下帶著六個小銅鈴的銅環(huán),然后解開藤編的綁腿,又拿下掛著小鈴鐺的腿環(huán)……
趙英普看懵了。只見這個哀牢王從容不迫地解下裝飾在全身上下的二十幾件銅飾,然后一轉身,從身后的洞里撈出銅劍和銅矛,分門別類地擺在地上,最后,他從虛空中拽出一個畫板,對著一地的文物畫了起來。
那個被復制的哀牢王就站在他身邊,好奇地看了起來。
趙英普大聲問道,“你到底是人還是NPC?”
哀牢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他慢吞吞地抬起頭,裂開嘴嘿嘿地笑了,“同學,你的問題很奇怪呀,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當然是人啊?!?p> “蘇星繁呢?”
“你要找誰?找蘇星繁?你干嘛找蘇星繁?”
“不用你管,她人呢?”
“不管就不管嘍,”張小平故意啰里啰唆地說道,“我也不想管。不過做人要禮貌,你想問我蘇星繁去哪兒了,就應該禮貌地問,這樣我才愿意告訴你嘛?!?p> 但一發(fā)現(xiàn)趙英普不耐煩地準備離開,他立刻拔高聲音,不藏不掖地說道,“她去石寨山了?!?p> 看到趙英普被話拉住,張小平又故意慢下來,啰里啰唆地爭取時間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石寨山在哪里?我可以告訴你,石寨山在昆明,是古滇國的遺址,那里出土了滇王的金印,印證了西漢時代,準確地說,是漢武帝賜給滇王的……“
趙英普聽到了他想聽的,已經(jīng)轉身跑了。
“唉,我還沒說到知識點呢!”張小平望著趙英普飛速消失的背影聳了聳肩,“到時候可不要嚇得哭鼻子?!?p> 他說完,在小組頻道里留言道,“去了?!?p> “收到!“
蘇星繁邊說邊沖著遠處的成實揮了一下手。
雖然同是墓葬群,但兩邊的場景卻大不相同。剛才,他們在大甸山開啟了198座墓,出土了268件隨葬品。現(xiàn)在,他們在石寨山開啟了86座古墓,出土了近5000件文物,兵器、樂器、生活用品和裝飾品應有盡有,幾乎可以拼出一副完整的滇國日常。
不過,考古現(xiàn)場的價值也不是用文物數(shù)量衡量的,大甸山雖然文物少,可是卻發(fā)掘到了哀牢王墓,為研究西南地區(qū)文化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實物證據(jù)。
但和石寨山一比,卻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石寨山里的文物不僅精美,而且可以和史料記載相印證,甚至,當?shù)厝司桶炎约旱纳a(chǎn)生活直接鑄造在青銅器上,為后人留下了一套3D生活硬照,完美復刻了當時的滇國。
成實也沖蘇星繁揮了一下手表示收到,然后,他抱起一個剛剛發(fā)掘出來的圓筒形束腰銅罐子。
罐子的蓋子上鑄著七只精美的銅牛,其中六只環(huán)繞在蓋子的邊緣,警惕地向下張望。
兩只老虎充當了罐子的罐耳(把手),它們似乎感到害怕,對稱地蟄伏在罐子的腰部,連罐子下面的三只支腳都像不堪重負似的,縮在罐子底下。
成實抱起它朝墓地的入口走去。每走一步,罐子就發(fā)出咣瑯瑯的聲音,那是里面貯藏的海貝幣發(fā)出的撞擊聲。
另一只同樣器形的青銅貯貝器自動跑來跟在成實身后。它邁著罐子底下的三只獸爪足,蹦蹦跳跳地和他一起朝路口走去。
這只自己會走的貯貝器兩側也用兩只向上攀爬的老虎充當了器耳(把手),蓋子上卻鑄著滇國人祭祀的場面。
一百多個青銅小人們或站或坐,錯落有致地分面在圓形的蓋子上,個頭還沒有老虎們的腿長。也許正因為如此,這兩只老虎明顯威風多了,挺胸抬頭,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蓋子上正在祭祀的滇國小人們,似乎只需輕輕一躍,就能跳到蓋子上吃人似的。
兩只比人還高的青銅大鼓穩(wěn)穩(wěn)地坐鎮(zhèn)在祭祀場的邊緣,發(fā)出了沉悶的咚咚聲。一只屋頂飛揚的祭臺周圍擺著十幾只小鼓,臺下邊是準備用來詛盟祭祀的動物和殺人的祭柱,場面森然有序。
成實把七牛貯貝器擺在一只鼓形的貯貝器旁邊,那個祭祀的貯貝器也停下來,乖巧地蹲在旁邊,發(fā)出咚咚的鼓聲。
聽到銅鼓聲,七牛貯貝器抖了一下,終于,它鼓足勇氣邁動三只小獸爪,悄悄地朝旁邊挪去。
等到成實搬回另一件貯貝器時,那只七牛貯貝器已經(jīng)挪到了鼓形器的另一邊。只可憐鼓形器沒有腳,動不了,于是蓋子上鑄著的那一圈納貢隊伍都歪歪扭扭地朝另一邊倒去,努力遠離著詛盟器。
詛盟器毫無察覺,大咧咧地蹲在路中間。
成實數(shù)了數(shù),確認全場出土的91個貯貝器都被搬到這里,封住了這條必經(jīng)之路。
詛盟場面青銅貯貝器占在C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