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神都洛陽,物華天寶,王氣蒸蔚。城內(nèi)車水馬龍,冠蓋滿京華。
時間剛過午時,洛陽西門,入城的人群絡(luò)繹不絕。
突然,一騎自馳道上遠遠飛來,沖散了長長的人流,對城門守衛(wèi)喊了聲“西征軍戰(zhàn)報”便徑直進入城門,絕塵而去。
…………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
大將軍府,輕歌曼舞。管弦更張,絲竹悅耳。
此刻,大將軍何進正在府中與一眾姬妾宴飲。大堂之上,歌聲宛轉(zhuǎn)悠揚好似百靈早唱,舞姿翩翩輕盈卻比紫燕雙飛。
“主人,門外司隸校尉袁紹,侍中王允,執(zhí)金吾袁滂,騎都尉鮑信求見,說走要事相商。您是見還是不見?”這時,府中的家老走進大堂對何進說道。
何進聞言不由一愣,放下手中的酒杯,疑惑道:“他們怎么都來了?”
家老道:“這些人一起前來,定然有大事發(fā)生,主人還是見一見吧?!?p> 何進猶豫了一番后,說道:“好吧!家老,讓他們進來吧。”說完推開了懷中的姬妾,將大堂上所有人打發(fā)了下去。
“我等參見大將軍~”
片刻后,家老帶著一眾人來到大堂內(nèi)。
“眾位不必客氣,都請落座吧?!睅П娙俗ê螅芜M這才開口問道:“不知眾位聯(lián)袂而來,可有何要事?”
眾人對視一眼,而后侍中王允開口說道:“大將軍,出大事了!”
“哦?”何進聞言一驚,趕忙問道:“子師快快說來,發(fā)生什么大事了?”
王允道:“回大將軍,在下今日在中書接到了董卓遣人送來的戰(zhàn)報,言數(shù)日前皇甫將軍兵敗陳倉,損兵萬余。右扶風(fēng)鮑鴻投了韓遂,為董卓所殺。”
何進聞言大驚失色,顫聲道:“皇甫將軍兵?。窟@怎么可能?當(dāng)初張角兄弟數(shù)十萬黃巾軍都為皇甫將軍所滅,如今怎會敗于區(qū)區(qū)數(shù)萬涼州叛軍?”
這時司隸校尉袁紹道:“大將軍,如今皇甫將軍如何兵敗已經(jīng)不重要了,既然董卓敢上書說皇甫將軍兵敗,那么此事應(yīng)該不假。此刻最為重要的卻是我等要如何應(yīng)對此事。”
何進茫然道:“本初快快道來。”
袁紹面色沉重道:“皇甫將軍兵敗的事,皇宮里的十常侍此時應(yīng)該也得到消息了。如此一來,他們定然會在天子面前讒言陷害皇甫將軍,以此折斷大將軍臂膀,我等不得不防啊!”
何進一介屠戶出身,靠著妹子得天子寵幸生下了太子,從而當(dāng)上的大將軍,又能有多大的見識謀略。一聽袁紹說此事與他不利,當(dāng)下急道:“本初所言極是,不知可有對策?”
當(dāng)大將軍當(dāng)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這……”
袁紹思慮半天,道:“回大將軍,在下以為,我等應(yīng)該在明日早朝之時搶先十常侍一步將此事稟明天子,以防十常侍對大將軍不利。”
執(zhí)金吾袁滂道:“本初所言不差,我等定要趕在十常侍之前稟明天子?!?p> 何進眉頭一蹙,依舊不放心道:“可即使是稟告了天子,那十常侍還是能夠陷害皇甫將軍,到那時侯又怎么辦?。俊?p> 何進的話讓眾人一愣,是?。【退銧窟B不到大將軍和他們,那皇甫嵩又怎么辦呢?
大將軍府主簿陳琳笑了笑,侃侃而談,“大將軍不必憂慮,皇甫將軍勞苦功高,就算此番十常侍迷惑天子降罪于他,我等也能保他無事。十常侍至多只能說動天子換了西征主將,可不管換了誰,不都是大將軍的人么?”
何進聞言,頓時大喜,道:“真如孔璋(陳琳)所言,我心安矣!”
騎都尉鮑信道:“若是真像孔璋說的這樣,到時候卻不知誰人可以接替皇甫將軍擔(dān)當(dāng)西征主將?”
“這……太尉如何?”陳琳略微思慮片刻后,不太確定地說道。
袁紹否定卻道:“連皇甫將軍都兵敗了,張溫一介書生,雖居太尉,卻從未領(lǐng)兵打仗,能勝還好,若是敗了,豈非又給了十常侍彈劾大將軍的機會?!?p> 大堂上的眾人全體陷入了沉默中。皇甫嵩打了敗仗需要換人,可是換人容易,難就難在換的人要能打勝仗。問題這就來了,連威震天下的大漢名將皇甫嵩都敗了,還能換誰?
…………
燈火千家,夜色闌珊。
皇宮內(nèi)廷,張讓居所。十常侍張讓、趙忠、封谞、段珪、曹節(jié)、侯覽、蹇碩、程曠、夏惲、郭勝齊聚一堂,應(yīng)十常侍之首的張讓所邀商議要事。
張讓心情不錯,笑著說道:“前番我等商議欲奪何屠戶兵權(quán),如今卻是機會到了?!?p> 趙忠疑惑道:“前番讓公吩咐要等待時機,這才不過數(shù)日,機會就來了?”
張讓道:“剛剛收到消息,那皇甫嵩兵敗陳倉,折兵上萬。此乃天賜良機也!”
眾常侍聞言一驚,中常侍郭勝道:“皇甫嵩兵敗,那叛軍是不是快打到長安了?”
中常侍夏惲也道:“這個時候若是奪了何進的兵權(quán),我等不善領(lǐng)軍,萬一賊寇無法剿滅,豈不弄巧成拙?”
張讓卻是從容不迫,淡定地說道:“眾位不必疑慮,此事爺們自有計較?!?p> 趙忠道:“可我等軍中無人,若是將兵權(quán)奪來,又讓何人統(tǒng)領(lǐng)?”
張讓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中常侍蹇碩。
蹇碩被張讓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解道:“讓公盯著我作甚?”
“噗呲!”張讓忍不住笑了出來,對蹇碩道:“爺們的意思是,讓你來節(jié)制奪來的兵權(quán)。你意下如何?”
蹇碩聞言,道:“敢不從命!”
其余眾位常侍也點點頭,對張讓的決定破為認同。蹇碩身形高大,又習(xí)有武藝,又是自己人,由他領(lǐng)兵,在合適不過的了。
商議完統(tǒng)軍人選事宜,十常侍在張讓的主持下繼續(xù)議定一些細枝末節(jié)。待商議妥當(dāng),時間已過子時,眾人這才散去。
…………
次日,德陽殿中,天子早朝。
“萬歲!”
“萬歲!”
“萬歲!”
文武眾臣三呼萬歲,叩拜俯首。
一切禮數(shù)完畢,待眾臣坐定后,大將軍何進沖侍中王允使了一個眼色,王允趕緊抱著笏板趨步出班,跪俯在丹墀上,朗聲奏道:
“啟稟陛下,臣王允有本要奏?!?p> 高高坐在御階上的天子緩緩地從口中吐出一個字,“講!”
“啟稟陛下,昨日平西將軍河?xùn)|太守董卓遣人送來戰(zhàn)報,言左車騎將軍皇甫嵩數(shù)日前兵敗陳倉,損兵折將。右扶風(fēng)鮑鴻投敵,被董卓斬殺?!?p> 天子大驚,前兩天何進還信誓旦旦地說皇甫嵩馬上就能平定叛亂,怎么現(xiàn)在又說皇甫嵩兵敗了?不由得轉(zhuǎn)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張讓,卻見張讓緩緩地點了點頭。
天子大怒:“皇甫嵩兵敗,還損兵折將?看來他真是老了,居然連區(qū)區(qū)幾萬羌胡蠻夷都打不過?朕要他有何用?”
早有張讓一黨官員出班彈劾皇甫嵩,道:“啟稟陛下,皇甫嵩自恃功高,恣恨驕狂,上不敬天子,下不恤士卒,方有此敗。臣以為,此時應(yīng)當(dāng)換將方為上策?!?p> 天子聞言,點頭道:“愛卿之言甚善,皇甫嵩如此放肆,理應(yīng)撤換。下旨,削去皇甫嵩爵位,交出西征兵權(quán),令其回京?!?p> 天子會換掉皇甫嵩早在何進一黨的意料之中,因此也不違逆天子,但是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這時司徒袁隗出班跪在丹墀上奏道:“稟陛下,若撤換了皇甫將軍,卻不知陛下想以何人為主將?”
“這……”天子為難到了,方才他在氣頭上,聽到有人說換掉皇甫嵩,想也不想跟著就說換掉?,F(xiàn)在袁隗問他換成誰,他那知道要換成誰?。?p> 想了半天,天子這才看向何進道:“大將軍以為右車騎將軍朱儁如何?”畢竟何進是大將軍,軍事上的事天子自然要問他了。
何進聞言不由苦笑,這天子真是什么也不知道?。≈靸y要是能去的話他們也不至于為了換誰商量到半夜。
當(dāng)即走到丹墀上,躬身奏道:“回陛下,右車騎將軍朱儁數(shù)日前因母喪辭官回家了?!?p> 天子聞言頗為意外,道:“這可如何是好?不知大將軍有何人選?”
何進暗自緋腹,這時候想起我了,平常咋就盡信十常侍呢。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不然的話剛剛發(fā)跡的何家就徹底廢了。
雖然何進心中不滿,卻不敢有絲毫遲疑,當(dāng)即道:“臣以為,董平西可為主將。”
“董平西?”天子疑惑,這又是誰?
何進徹底無語了,“回陛下,這董平西便是數(shù)日前陛下拜為平西將軍的河?xùn)|太守董卓。此人先前一一日之內(nèi)連下三城,又是涼州人氏,定然能剿滅涼州叛逆。”
昨夜何進一黨商量到半夜,最終決定由董卓擔(dān)任主將。之所以選董卓,卻是有三個好處。首先,董卓是大將軍何進一黨的自己人。其次,董卓久經(jīng)沙場,頗能打仗,有很大的可能會打贏的。再次,董卓不是何進一黨的核心人物,就算董卓敗了,將罪責(zé)全推給董卓,也牽扯不到何進。
如此一來,董卓打了勝仗,那么大將軍何進舉薦有功,若是董卓敗了,那也與何進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