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史大人不出所料前來問罪,氣勢洶洶沖進內堂,猛拍桌子道:“李元卿呢?快讓他滾出來見我!”下人們害怕的瑟瑟發(fā)抖,連忙去請老爺。
見李元卿出來,沒等他拜見,布政史大人又是一拍桌子,彈身而起,怒目圓睜問責:“好你個大膽的李元卿,你居然敢不經(jīng)過老夫的同意就對老夫的侄子下殺手,你到底將老夫置于何位?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布政史大人嗎?”
早些時候,對布政史大人恭敬有加,這會兒他竟恃強凌弱,仗著官階高,對堂堂的巡城御史粗聲大氣。李元卿性子亦是要強,既然已經(jīng)撕破臉皮,那就不必強顏歡笑對人。響亮回道:“布政史大人,你錯了!本官乃是皇帝親封的巡城御史,代天子出巡。奉皇帝旨意:大事奏裁,小事立斷。殺死一個惡霸,為民除害,何錯之有?”
布政史大人只有唯一這么一個侄兒,定是不肯罷休,嚷聲道:“你濫用私刑,草菅人命,本官定要在圣上面前參你一本?!?p> 越說越可笑,李元卿回道:“該參本的是本官,大人還想惡人先告狀不成?本官早就提醒過大人,要管好那個不爭氣的侄子,本官也多次看在大人的面上未親自裁決,可是這回他弄出人命,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
辯論布政史大人落于下風,事實也擺在那里,氣呼呼恐嚇道:“好,李元卿,本官定與你周旋到底?!焙咭宦暎π涠?。
“大人慢走,不送!”聽到李元卿還要裝模作樣的諷刺,布政史大人腳步愈發(fā)加緊。此時看來險勝一籌,李元卿畢竟武將出身,賣弄權術始終抵不過那些文官,眼下的日子還算太平。
冰娘溫良恭儉,幫著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條,所為日久生情,確實存在。懵懵懂懂的冰娘每日服侍李元卿洗漱起身,久而久之情愫暗生。李元卿也是,他一個人粗人說話也直,對于冰娘的喜愛之情直抒胸臆。郎情妾意,冰娘雖然害羞,最終還是應下。
沒過多久兩人正式成親,過著美滿的日子。第二年冰娘還未丈夫生下一女,女嬰笑多哭少,李元卿給她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笑茹。笑茹一天天長大,李元卿的官途卻一天天變差,內有宦官王振時不時的讒言,外有布政史大人煽風點火,制造惡名,終于還是連連被貶。
一人之力始終是力不從心,李元卿心灰意冷,帶著妻女去往揚州當差,遠離朝堂,尚算快活。三餐溫飽,妻女在側,如此天倫之樂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好景永遠不能長久,就在笑茹四歲那年,一切的平靜美好都被打破。記得那天父親元卿帶來了一個和笑茹差不多大的男孩,當天晚上母親冰娘偷偷躲在房內哭泣。
笑茹看到母親哭,自己也開始哭,稚嫩的童聲不忘問道:“娘,你為什么要哭,笑茹也哭了,嗚嗚嗚!”
冰娘心疼的保住笑茹哭訴道:“可憐的閨女,你爹不要我們了?!碑敃r的笑茹不明白母親的話的意思,直到懂事后才明白過來。還記得第二天母親就帶著笑茹回河南老家,那是父親的老家,這算是父親給她們的恩典。
母親心里始終是放不下李元卿,半途折返,在一天夜里,大火燒著他們的家,火光沖天,無力回轉。冰娘哭叫著朝宅子沖去,不知是哪里跳出來的軍官,群圍涌來,數(shù)把鋼刀架在冰娘脖上,頓時讓人傻眼。
其中一個講道:“她是罪臣李元卿的原配,正好帶走跟上頭有個交代?!?p> 莫名其妙加不知所措,母女兩堂而皇之的被帶走。孤兒寡母,對著一群陌生又粗壯的漢子,整日擔驚受怕。更擔心的還數(shù)丈夫李元卿,不久前還因為要認兒子,所以遣她們母女回鄉(xiāng)下,怎么就突起大火呢?再聽這些人議論,好像丈夫是犯了什么重罪,他們奉命來捉拿,不知怎的宅子已經(jīng)大火猛燒,李元卿也生死未知。
冰娘不知道他們會將她們帶去哪兒,不過既然他們會挾持她們,那么丈夫或許還在人世,他們是想拿妻女去要挾他。如此想來不知是喜是憂。
路途遙遠,總有一刻松懈的時候,那時便是逃走的機會。有時住荒郊,有時居破廟,冰娘好心伴著目的心時常幫忙做飯,漸漸地似乎一切成了習慣。
那天又到了做飯的時候,冰娘笑著出門說是去洗菜,細心的統(tǒng)領發(fā)現(xiàn),連笑茹都已不在,分明是想逃走,思及此,趕忙派下屬追擊,量她們孤兒寡母跑不了多遠。
果不其然,冰娘還沒跑多遠,后頭就有男人叫喚聲,怎奈她怎么拉著笑茹跑,距離都只是越來越近,恐怕照此情況一個都跑不掉。
“笑茹,你躲在宰割草垛里,娘去把他們引開,你自己找機會逃跑吧?!彼坪踹@就是好像是最后一面,母親離開時抱的好緊,走的更是決絕。
一群軍官直追冰娘,不知為何前頭竟是個山崖,天不讓她生,天也不讓他們得逞。
“你倒是再跑???”一個男人兇神惡煞,詭笑著,眼中放射異樣的光芒,“小娘子,長得不錯?!蹦腥瞬讲奖平?,冰娘雙手擋于前,心中清楚,口里還是不斷重復著:“你想干什么?你別過來?”所有的反抗都是多余,男人已經(jīng)抓到冰娘的手臂,整個往里拽。
冰娘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愣是將男人拖回懸崖邊。男人眼望深淵,心中害怕,驚道:“你不要命了,還敢動手?”就是這個猶豫,讓男人命喪于此,與冰娘一同跌落深谷。另一男人反應算快,但是快不過冰娘他們落崖,只能親耳聽著啊啊大喊聲,無奈的望著墮落的二人。
遠處的笑茹雖然身材矮小,但卻看的真真,母親掉下去了,可她不敢哭,一哭壞人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正欲離開,一個轉身不知撞到何人,連連退步而后跌坐在地。
抬頭望去,看見的是一個老嫗,穿著絳紅色混黑的衣服,頭發(fā)花白,但臉上卻一點皺紋都沒有,說是婆婆好像還沒有那個年紀。抬眸之間,霸氣泄露,不怒自威。
笑茹艱難爬起身,還是很有禮貌的道歉:“婆婆,我撞到您了,對不起!”老婆婆沒有回話,只是盯著笑茹看。笑茹被盯得渾身不自然,又道:“婆婆再見?!彪m然不知為何,內心告訴她要趕緊走。
“這就走了?你娘死的那么慘,沒想過替她報仇嗎?有種的就該殺了那些人?!崩蠇為_了金口,語氣滄桑而嚴厲,卻是說進笑茹的心。她雖不理解什么是報仇,但是那些壞人最好是死掉。
“我只是個小孩子,他們是大人,我打不過他們的?!庇行囊矡o力,笑茹內心還是十分害怕的。
“殺人一定要用打嗎?”老嫗說著拿出一塊似木非木的東西,且叫做木塊,將其交給笑茹,“這是一種厲害的毒藥,以火燒之,可釋放大量的毒氣。”
笑茹好像明白了,小心收好。低頭抬頭間,老婆婆已人去無蹤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做了一場短暫的夢。可東西確實就在懷里,心道:“或許是個神仙婆婆?!?p>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將另一個男人引來,下意識的想法就是逃跑??尚θ愕男《掏仍趺磁艿眠^大人,輕輕松松就被他像是捉小雞一樣,拎著衣領口,真?zhèn)€提起,笑茹的腳只能在空中打轉,徒勞無功。不一會兒就感到吃力,喘氣聲讓自己腦袋清醒,不回去怎么下毒?這一想便不再掙扎,任由男人抓回破廟。
總算還有一個人質,不至于沒法交差。任誰都沒想到,一個四歲的女童,竟然是所有人的催命符。就在大家熟睡之時,笑茹清醒過來,用力將木塊丟去,好在離火堆離得近,一丟一個準。
“你干什么?”一個男人突然醒來,他好像看到女孩的動作,但是沒有那么大的戒心。
笑茹癟起嘴,雙眼淚汪汪,哭訴道:“我想娘了。”眼淚還未落下,男人別過身,自顧自睡去。他是真的討厭看到人哭,懶得理會。見其誰去,女孩露出狡黠的詭笑,心中默數(shù)三聲,捂住口鼻,張腿便是往外跑。
“臭丫頭,想跑?”統(tǒng)領拔出鋼刀,正欲施展武功,誰知心口一陣劇痛,冷不防的吐出一口鮮血。其他人紛紛驚醒,奈何什么都遲了,一個個都呼吸困難,像是有什么鬼魅掐住了大伙的脖子,不消片刻工夫,無一生還。
笑茹害怕,步步后退。他們一個個都死不瞑目,恐怕到死他們都不知道這是為何?那種眼神讓人久久生怵。“咚”的一下,不知是撞到了什么,回過頭竟是白日里的那位老婆婆。
“婆婆?是你?!笨吹剿?,笑茹似乎還有些開心。畢竟是心里奉為神仙的老婆婆。
“小丫頭,天分足。你可愿意從此跟著姥姥呀?”老嫗雙眼放出詭異的笑容,可笑茹當時不懂,只道是老婆婆慈祥的笑顏。姥姥?這個稱呼聽起來更親切。笑茹一介孤女,無家可歸,無路可走,自然是同意,有這樣一個神仙般的姥姥照顧,樂意之至。
故事說到這里,對于笑茹的身世,固然同情,都是天涯斷腸人,她的感受,諸葛風塵完全能理解,不過心中卻有個疑問:“笑茹,那個姥姥可是江湖第一女殺手,天池血姥?”江湖傳言,梁笑茹乃是血姥的嫡傳弟子,這般聽來,八九不離十。
笑茹冷笑一聲道:“沒錯,救我的正是天池血姥,也是她教我武功,教我用毒,教我殺人的?!北緛硌咽切θ愕木让魅耍缃衤犉淇跉?,反倒是像仇人。
“天池血姥也算是江湖中響當當?shù)囊惶柸宋?。不過好久沒聽到過她的事跡,傳聞是笑茹出山,所以她已經(jīng)退隱江湖了?!敝T葛風塵這么分析,可江湖向來多流言,哪能盡信。
“對,她確實已經(jīng)退隱江湖,并且再也沒有重出江湖的機會。因為我已經(jīng)殺了她?!?p> 盡管諸葛風塵心中早已有了這樣的結論,但從笑茹嘴中說出來還是大吃一驚。血姥不僅對笑茹有救命之恩,還對她有授功之情,何以會讓她恩將仇報呢?推人及己,自己何嘗不是為門主所救,傳自己武藝,可她不過是門主的一件殺人利器,或許笑茹也沒有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