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沈慕容欲言又止,她本欲將那日的事和盤托出,可即便是她親身經(jīng)歷,也搞不清楚,眼前這少年到底是師姐與誰所生!
看那少年的眉眼,倒有很多地方同師姐相似的,卻始終看不出到底誰才是這少年的爹爹。
李淳風(fēng)腳步踉蹌,人也幾欲傾倒,若魂靈出竅一般,神情痛苦不堪。
令狐行很久未見師父若此失魂落魄,驚道:“師父——”
他憶起二十年前,自己尚且年幼,那日被師父帶返此仙鶴峰,也曾見過師父如此,當(dāng)日他不明其究,追問師父緣由,卻令得師父大發(fā)雷霆。
只記得當(dāng)日他受了委屈,從師父房中跑上仙鶴峰后那片竹林,偷偷哭泣,師叔清虛子趕來,少有的清醒,拍拍他的肩膀,嘆息道:“別哭了,是你娘……哦不是,你師娘走了!”
“師娘走了?師娘不要我和師父了嗎?”
“別問了,唉,師叔我也說不清楚,這男男女女的事情最是麻煩累人了,你師父不如像你師叔我一樣,從不想這些事情,便不用為這些事情所累了!總之,你今后不可在你師父面前多問你師娘的事情便是了!”
……
哪知事隔二十年,師父依然這般放不下師娘的!令狐行此時亦不似當(dāng)年那般什么都不懂,這種離別牽掛之情,在趙小玉離開之后,他也曾感同身受過。
“小玉?”
令狐行這才想起趙小玉來,方才只顧打斗,卻忘記了趙小玉也去了那碎石堆,一想起方才他們皆曾運氣打中那碎石堆,若是小玉在那里,豈不……
他想到這里,心下甚是慌亂起來,頓時舉目四望,四下搜尋,可卻見不到趙小玉的身影。
無奈師父又在近旁,若是知道自己沒有送走小玉,責(zé)怪下來,這如何是好?
李淳風(fēng)嘆息不已,神情悲戚道:“難怪我始終都算不出他的來歷?原來他……竟然是綠萼和申屠夔所生的兒子!”他心中憤然不已,如今申屠夔已死,他便將痛恨全轉(zhuǎn)嫁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怒道:“必定是申屠夔這淫徒,趁我不在,毀了我娘子的清白,如今他死有余辜,你……你……我也不能留你!”言畢揚起一掌便欲向辰弒拍去。
辰弒頓時感到身子一震,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道自身前呼來,令人胸悶難忍,他當(dāng)即運起體內(nèi)九九歸一重陽功真氣抵御,卻還是身形一震,步伐一晃,“噗——”噴出一口鮮血來。
李淳風(fēng)乃是武學(xué)高人,又獲長生不老之身,如今也已有上百年修為,方才在洞中尚還惺惺相惜此英雄少年,可眼下卻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好似若此少年不死,便是沈綠萼自己娘子做出敗行之事的鑒證。
他惱羞成怒,自然此時也不留余地。
沈慕容驚聲叫道:“姐夫——手下留情!”
她身形一閃,擋在辰弒身前,瞬息間雙手一揚,袖間銅幣飛出,頓時數(shù)十枚銅幣以銅眼對準李淳風(fēng)手中掌力的來勢,將那道勁霸的掌力勉強化去。
這本是那招“長虹貫日”的集合招數(shù)——“一江春水”,便是將數(shù)十枚銅幣以“長虹貫日”的方式,將對手所發(fā)的功力盡數(shù)化去,可若不是遇到強勁的對手,此招,沈慕容是決計不肯用的。
沈慕容為化去此掌力,也吃了苦頭,那掌力直直飛向仙鶴峰崖邊那片竹林,雖然隔了數(shù)十丈之遠,可那道掌力倏忽而去,那竹林間也有不少竹子攔腰而斷,一時間,“噼里啪啦”的聲音,在仙鶴峰空曠的崖頂顯得格外清脆響亮。
沈慕容嘴角帶血,顯是為接那掌力,受了波及,她不待李淳風(fēng)發(fā)第二掌,已然抓住了李淳風(fēng)的手臂。
李淳風(fēng)似乎因為沈綠萼背叛自己的事,而發(fā)癲發(fā)狂,失去常性一般,紅著雙眼,向沈慕容怒道:“你走開!別攔著我殺此孽種!”
沈慕容神情甚是鎮(zhèn)定,似乎打定注意護住身后的白衣少年一般,道:“姐夫——不可!不管誰是這少年的父親,此人都是師姐的親身孩子!師姐若然在世,也不愿看見你傷害她的孩子的!”
李淳風(fēng)聞言,渾身一震,雙手繼而抖個不停,方才氣勢洶洶的模樣轉(zhuǎn)瞬即逝,手跟著軟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他此生只負過一人而已,便是那沈綠萼了。若不是當(dāng)初他因為她窺視他長生不老的秘密,他才棄她而去,又斷然不會有她與他那孽徒申屠夔的什么事了。
如今居然連孩子都這么大了,他初一得知,是氣急攻心,可沈慕容的話,卻似點醒了他。
他本就負了她,是他棄她而去在先,現(xiàn)今又如何能責(zé)怪她無依無靠又跟了他人?
這孩子畢竟是她的骨血??茨敲佳壑g,總透著一股熟悉之感,他又如何下得了手除掉那孩子?
良久,李淳風(fēng)喃喃自語道:“我……我……我也不愿傷害綠萼的!我先前已經(jīng)傷了她一次,我對天起過誓,不可再傷她的心。你……你走吧!”
這話顯是對辰弒說的。
可辰弒呆立在哪里,紋絲未動,依然仰著頭,不愿服輸一般。
沈慕容轉(zhuǎn)頭道:“你快走吧!怎么說,你也是師姐的孩子,我姐夫不會再傷你了!”
辰弒道:“他……他殺了我爹爹,我……我要他抵命!”
沈慕容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你爹爹的事,也是事出偶然,不能全怪他的,你還是找了你爹爹的尸首快些離開吧,我姐夫武功高強,縱然你的二十五指彈學(xué)得再如何精妙,你殺不了他的!”
辰弒有些失望,因為眼見殺父仇人在此,卻無力為爹爹報仇,瞬間郁憤難抒,眼中已見了淚,卻勉力忍住,他咬著牙道:“李淳風(fēng),若是今日我不能替父報仇,再過二十年的今日,我一定要你血債血償!”
他狠狠瞪了李淳風(fēng)一眼,卻見他神情呆滯,仰頭望天,心中更自氣惱,卻因為技不如人,無能為力,他向臉上一抹,拭干淚水,憤然向那堆碎石堆走去,便是要去找爹爹申屠夔的尸首。一想到爹爹如今已經(jīng)躺在了那堆冰冷的石頭之下,心中更自氣悶,淚水倏然滴落,心中恨道:“爹爹——辰兒定要為你報仇的!”
忽聞一聲驚叫從那碎石堆中發(fā)出:“哎呀——總算找到了!”
眾人聞言皆驚,紛紛詫異,轉(zhuǎn)頭向那碎石堆看去。
片刻,便見一俏麗身影,出現(xiàn)在了那堆碎石縫隙的暗處。
此人正是趙小玉。
方才她趁眾人打斗之際,不顧碎石紛紛落下,憑借自己身形嬌小,鉆入那巨石縫中找尋申屠夔的蹤影,沒想到,如今竟然找到了。
辰弒一驚,料不到眼前此人便是他近日來苦苦找尋的趙小玉,如在夢寐一般,可見那佳人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又滿是污跡,一身塵土,那一切都是如此真實,急急道了一聲:“小玉——”便疾步跳了過去。
令狐行剛要跟著追過去,卻被人攔住,抬頭一看,正是師父李淳風(fēng),他見師父滿面怒容,心下一驚,只得止步不前,料定師父是為未能送走小玉之事氣惱自己,當(dāng)下不敢多言半句,急急跪倒在師父跟前,乞求寬恕,“師父……”
李淳風(fēng)怒不可遏,“你這孽徒!”
辰弒奔到近前,但見趙小玉正欲使勁將一個滿身塵土的老者拽了出來,而那老者正是爹爹申屠夔。他心中既驚又喜,急忙合力將爹爹從巨石縫隙中,移了出來,伸手一探鼻息,向趙小玉感激地看了一眼,道:“爹爹還活著!”
二人心下當(dāng)真歡喜非常,辰弒是為救得了他爹爹,而趙小玉卻是作為醫(yī)者的天職,救得了此人,心中自然是欣慰得很。
申屠夔方才中了李淳風(fēng)所布下的梅花懸鏡陣,眼中所見全是幻象,情急之下,聽辰弒喊叫,迫不得已,故而使出了破碎無雙,全身經(jīng)脈皆有損益,又遭巨石垮塌時所砸,此時雙目緊閉,昏迷不醒。幸而剛巧落入那巨石縫隙之中,才不至被砸成肉餅,只是,臉上、手上竟是血污,臉色蒼白若素。
辰弒急忙將雙掌平推在申屠夔背后,連忙運起九九歸一重陽功心法,過了幾口真氣給他,繼而又出聲急急呼喚幾聲“爹爹”。
趙小玉同辰弒一道,扶著申屠夔的身體,坐在地上,眼見申屠夔依然不醒,心下當(dāng)即跟著有些驚慌失色,道:“你爹爹……他……沒事吧?”
辰弒憂心不語,雙眉緊蹙,復(fù)又重復(fù)方才的動作,他自幼與爹爹相伴,一身武功又全仰仗爹爹親自相傳,豈可親見爹爹亡死而不救?
他憂心如焚,不顧方才先后與李淳風(fēng)和令狐行一戰(zhàn),已經(jīng)耗損不少真氣,急忙又將體內(nèi)真氣一一傳給申屠夔,全指望能救得了爹爹,幾乎不遺余力。
那焦慮的模樣,幾乎讓一旁的趙小玉也跟著憂心不已。
趙小玉站在一側(cè)默默守候,而辰弒的臉色卻越發(fā)顯得蒼白,繼而有些發(fā)青,他頭上已然騰起了縷縷白煙,趙小玉雖然不懂這古人的武功心法,但單看辰弒額角滲出的顆顆汗珠,便知道情勢危急,而辰弒也已經(jīng)到了極限。
趙小玉望著辰弒修長精瘦的手上、額角也皆掛著血跡,顯然是方才受傷的,可辰弒卻渾然未覺。
她頓時黯然神傷:“辰弒一向風(fēng)流倜儻,平日里最喜好外表光鮮,可如今為救他爹爹,竟然連滿身是傷都未察覺?!?p> 辰弒凝神運氣,如今已到了盡頭,可那輸入爹爹體內(nèi)的真氣卻如泥牛填海,一去無蹤。他料定已是回天無力,再加上全身真氣耗盡,頓時臉色蒼白如金紙一般,頹然之下,撤開掌力,雙眼泣淚,端視申屠夔容貌良久,滿腔郁憤再難以壓制住,終于伏在他爹爹身上哭倒:“爹爹——你……你答應(yīng)要帶辰兒找娘親的,怎么……怎么……”
他心神俱疲,萬念俱灰,再也說不出話來,啞著嗓子,伏在申屠夔身上無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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