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玉從未見過辰弒這樣,似乎向來辰弒在她心目中都是從不哭泣,一副玩世不恭,意得志滿的模樣,如今卻哭得如此傷心,似一個失了雙親的孩童一般。
她為此情所感,悲從中來,啜泣著伸出手,輕輕撫在辰弒的發(fā)冠上,替他拿掉上面附著的沙土,哀傷地喊著他的名字:“辰弒……”忽而感到喉間哽塞,郁郁難舒,再也說不出話來。
趙小玉想起自己也曾有這般的感受,在現(xiàn)代,一場車禍,她的父母雙親以及她的未婚夫不也是這樣與她陰陽相隔?
昨日在你的世界,你還是眾人的寵兒,天之驕子;然而今日,你便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這種抽絲剝繭的痛苦,試問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夠承受?
若不是在現(xiàn)世中還有好友吳菲菲相伴相依,她在這個世間尚有什么可活呢?故而方才她放棄轉瞬便可回去的希望,只是不愿意拋下好友而已!
趙小玉能體會辰弒現(xiàn)下的心情,她緩緩將辰弒抱在了懷里,輕輕拍打他的后背,雖然不言不語,可有時候,無聲的陪伴,抵得過任何的慰藉。
她將頭輕輕靠在辰弒的肩上,默默感受著他的悲傷,那是他因為抑郁,而強忍不愿哭出聲的緣故,以致于雙肩也跟著微微顫抖。
趙小玉嘆了口氣,她從未見過辰弒這般脆弱,便如一個失了愛的孩子一般,她哄著他,在那一剎那間,忽然覺得自己和他有種同病相憐的感情,除此之外,一種莫名的情感在心中滋生,竟然如雨后一粒嫩芽,在自己心里生根發(fā)芽。
這種感覺,在方才觀風臺上,有那么一瞬,她也曾感受過,在那一瞬,她曾經(jīng)想到過他的名字。
一時間,她還不能明白這是一種怎樣復雜的心境,趙小玉嘗試著忽視這種感覺,好似在對自己輕輕說:“辰弒,我是能明白你的……”
趙小玉并未察覺到,此時此刻,就在不遠處,有一雙眸子,也暗藏著同樣一般的痛苦,看著這對巨石前相擁而泣的身影。
那種痛苦的感傷,帶著極大的怨忿,甚至是嫉妒。
兩人之間正被一種莫名的感傷包圍著,忽聞一旁平臥那人發(fā)出一聲虛弱的呻吟,兩人面上皆是一驚,轉頭望去,臉上皆露喜色。
申屠夔緩緩睜開眼,強自支撐著身體,妄圖從地上起來,卻因為身體各處經(jīng)脈損毀而疼痛不已,他朦朧中聽見有人哭泣,初一睜眼,卻見是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在一旁。
申屠夔方才中了迷陣,尚未完全清醒,他顫抖著手,伸向趙小玉,見到眼前的人,竟然老淚縱橫。
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居然就在眼前了。
趙小玉只得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這位老者的手里,她不說話,卻是滿眼的憐憫之情:莫不是這位老爺子又將她錯認了?
辰弒又驚又喜,失聲叫道:“爹爹——你……你……沒事?”
他驚異之余,即刻伸手一一觸摸申屠夔的周身骨骼,臉上露出笑容,道:“都怪孩兒一時情急,竟然沒發(fā)現(xiàn),爹爹原來你吉人天相,您的骨骼居然都尚未受損。”
申屠夔由著辰、趙二人將自己扶起來,他一手緊緊抓住趙小玉的手不肯松手,一手拉住辰弒的手,口中呢喃,忙著措辭道:“辰兒……辰兒……見過你娘!”
辰弒聞言一詫,暗想:“定是爹爹尚未從方才的迷陣中清醒。”他也不便揭穿,試想爹爹方才經(jīng)歷生死,好不容易峰回路轉,豈可再惹爹爹氣惱,傷了他心脈?
想到此處,他向趙小玉使了個眼色,似模似樣地直起身子,長身而立,向趙小玉施了個大禮,道:“娘親——你……你可知,爹爹找的你好苦?辰兒也思念娘親的!”
辰弒原道只是做戲給爹爹看,可說這番話的時候,竟然也因為對娘親的思念之情而當真神傷,那模樣倒似趙小玉真是他失散多年的母親一般。
辰弒此舉,竟然讓周圍在場所有人都驚詫不已。
“啊,我……我……”趙小玉心頭直跳,這老爺子果然將自己錯認成她夫人了,只是辰弒如何也這般做戲?她不明就里,可也不太明白辰弒的意圖,一時之間,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沈慕容跨前一步,低聲對李淳風道:“姐夫,這老毒鬼不知趙小玉身份倒也罷了,如何老的糊涂了,連小的也跟著糊涂?”
李淳風擺擺手,默然不語,他也不知這申屠夔父子倆,一老一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是斂氣秉神,仔細觀看,便連責怪一旁的令狐行也忘記了。
清虛子訝異地張大嘴,一拍令狐行的肩膀道:“嘻嘻,好玩好玩,老的小的都糊涂了,她明明是玉丫頭,哪里是你娘……”轉頭卻見令狐行狐疑的眼神,以及李淳風怒目而視的神情,急忙打著哈哈改口道:“哈哈,錯了,錯了,是老頭兒我糊涂了,是你這臭小子的師娘!”見令狐行還望著自己,自知說錯了話,急忙跑開道:“我還是去看看莫丫頭的傷勢好了沒有?都驅毒這么半天了,怎么還沒好?”
趙小玉聽聞辰弒叫自己娘,實在是便扭,她隨即還搭了一把手摸摸辰弒的額頭,道:“沒發(fā)熱啊,怎么糊涂了?”
辰弒一把拉下趙小玉的手,頻頻向她使眼色,道:“娘,你看爹爹好不容易醒來,你就多陪陪爹爹,別再走了啊!”
趙小玉半晌才回過神來,總算明白了辰弒關切申屠夔的傷勢,故意做戲給他爹爹看的。
她忽然想到自己從事的心理病例上,曾有過精神潛能愉快便會早日康復的例子,頓覺有趣,方才的憂傷一掃而去,暗道:“好你個辰弒,你既然不嫌難為情叫我娘,那我也不怕做你的娘!反正是我得便宜?!?p> 瞬即搞怪的心思頓起,她格格一笑,大聲應了一聲,還摸了摸辰弒的額頭,扮相十足道:“哎——乖兒子,娘疼你啊,我們?nèi)俗源艘院蠖疾环珠_了!”
遂也不理辰弒眼皮直跳,瞪視她戲精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