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坐定也沒察覺蘇瑤那一桌的目光，只是與蕭明義討論著:“院試竟如此兇險，每年都有人殞于院試？”
“每年近半百之數(shù)?！笔捗髁x見怪不怪地回道。
“你不會以為院試只是過家家吧？”龍軒沉著臉道，手中把玩著一顆刻音石，想起剛剛遇見陳鳶的場景。
陳鳶哭得梨花帶雨從公廚走出，正遇上龍軒幾人，蕭明義自然不愿意帶上個女人一起吃飯，可若龍軒同意他是不會說什么。
龍軒皺了皺眉頭沒說話。陳鳶立時不管不顧地道:“軒，你認識那個女人嗎？”
“那個女人?”龍軒注意到蕭明義調(diào)笑的眼神，沉著怒道。
“就是今天在藏書閣遇到的那個女人。”陳鳶繼續(xù)道。
龍軒回憶起夏語盈的種種，臉上不覺染了一層白霜，嚇得小姑娘花容失色，不再言語。
“我不認識她，以后也不要再提起她?！饼堒幍哪樈z毫沒有解凍的痕跡，繼續(xù)道。
陳鳶內(nèi)心竊喜，龍軒也沒有再邀她吃飯的興趣，跟著蕭明義就往公廚二樓走。
陳鳶心思急轉(zhuǎn)，拿出剛剛一直在手中的刻音石，猶豫片刻后，運轉(zhuǎn)元力將所錄的聲音掐頭去尾。
暗下決心，她追上龍軒急聲道:“殿下，雖然答應了不能再提她，但是我實在氣不過，那女人明明不認識您，卻借著你的名頭招搖撞市，這個給您，是非曲直請您公斷。”
說完，陳鳶便自覺地退了下去。
龍軒接過刻音石，把玩著。
“院試究竟是個什么形式？”秦毅皺著眉頭道，他的聲音打斷了龍軒的回憶。
“有意思，像你這種大宗門弟子，你師父沒告訴你嗎？”蕭明義心直口快道。
沈河山遞給他一壺茶，不著痕跡地燙了他一下。
蕭明義登時醒悟:“呵，對不住了，我這張嘴啊。對不住，對不住。”
葉天明與秦毅都覺苦澀，在成為任人嘲諷的笑話之后，這句道歉倒顯得彌足珍貴。
“無礙?！鼻匾愕?。
“哎，你看看我，家族棄子，野路子出身，有個屁的師父，師父？我連老婆都丟了!你再看看這位?！?p> 他指了指沈河山道:“比我還野，無師無長，一個人就要擅闖古神戰(zhàn)場，心比天高，命，當然命也不薄。”
“你再瞧瞧這位爺，說得好聽，什么四殿下，實際上呢，到現(xiàn)在也沒機會進學。
不得已啊，今年還要跟我們?nèi)タ际裁幢背綍?，帝胄之后啊，連東宮講師都不配上一個。”蕭明義指著龍軒損得毫不客氣。
他又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宮里人怎么喊他嗎？”
“野種?！闭f話的是龍軒，他正低著頭選菜，語氣平淡，那語氣像是在告訴大家今晚多喝一點，平靜而自然。
沈河山為他沏了一杯熱茶。龍軒有些吃驚地接過茶杯，這沈河山雖然與蕭明義關系一向不錯，對自己卻一直平淡地很，怎么為自己沏起茶來？
蕭明義嘆了一口氣，拿過菜單刷刷地在上面各處勾畫著，邊畫邊道:“我們是天涯淪落人啊?！?p> 蕭明義確實是個人才，魔淵幾年摸爬滾打，練出了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這一句天涯淪落人，繞是老油條葉天明也是心頭暖乎乎的。
龍軒忍不住好奇，元力注入刻音石中，聲音突兀地響起。
“你究竟是誰？你與軒什么關系？”
“他和我曾經(jīng)相愛，后來他變了，變得有些偏執(zhí)，我離他而去。而他，依舊愛著我，每分每秒?！?p> 龍軒的臉不自然地漲紅起來。
余下幾人，立時怪異地看向龍軒。
“活該!”蕭明義突然罵道。
活該這孫子不受寵，活該這孫子不得進學，活該這孫子被罵野種，活該。自己連老婆都沒追上就幫他跑前跑后，他卻還有閑心亂搞男女關系。
該！活該!
蕭明義只罵了一句活該，但下面的一連串在場眾人幾乎都腦補得出來。
“我不認識她?！饼堒幣q解著，眼底深處似乎有些驚喜？
“你編!”蕭明義怒瞪著龍軒只吐出兩個字來。
你小子就編吧!你看看自己那張臉，笑得都快出褶子了，你小子還好意思笑?臭不要臉還在笑!
又是一大串自覺地出現(xiàn)在腦海里，秦毅，葉天明都忍著不笑，倒有些辛苦了。
沈河山將菜單遞給侍者后，安靜地喝著茶，只是眼眸深處的堅冰卻在悄然融化。
龍軒不再接話，只是把目光看向遠處的夏語盈。
秦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想起還欠著蘇瑤東西呢。
當即起身走向夏語盈那一桌。
他對二人皆是合拳拱手，道:“蘇師妹，這些是你的東西，當時事情緊急，都沒來得及給你?！?p> 說著他將一個乾坤袋放到蘇瑤面前，又笑著道:“當初多謝師妹的靈石，便一起還給師妹。”
說著在乾坤袋上又放上二兩靈石。
蘇瑤有些感動道:“這，不用這樣的?！?p> “你點點，看看可缺了什么?！鼻匾銏猿?，當初畢竟孫瑾也幫了忙。
蘇瑤拗不過，拿起乾坤袋開始探查。
片刻后她取出不少物事道:“秦師兄，這些都不是我的?！?p> 想來當日去宴會的蘇家人不止蘇瑤，當時秦毅只說把印著蘇家標記的東西拿出來，所以恐怕多拿了不少。
“無礙，小師妹若愿意還回去便還了，若不愿，就都收著?！鼻匾阈χ?，又拱了拱手就準備退回去。
夏語盈突然起身，扯著秦毅的衣袖到了一邊道:“秦執(zhí)事，蘇瑤是個單純的孩子?！?p> “是的，我一直把她當成妹妹?！鼻匾懵牭剿穆曇袅r有些發(fā)愣，這女子正是那個藏書閣七樓的女子，也是那個刻音石中的女子。
“把她當做妹妹，就不要給她太多幻想，不能給予承諾就應該早些說清楚?！毕恼Z盈的臉色有些冰寒，她把蘇瑤當做妹妹，自然不希望她受傷。
“好的，好的?！鼻匾沣躲兜攸c頭。
夏語盈回到蘇瑤桌旁，蘇瑤有些小驕傲地揚起下巴看向夏語盈，哼，秦師兄把東西都還給我了。
夏語盈無可奈何地問道:“蘇瑤，你準備把東西還給人家嗎？”
“不還，當然不還，這都是秦師兄送給我的，我要收好了?！碧K瑤頭也不抬開心道。
夏語盈扶額，可是人家對你根本沒有那樣的心思啊，她的眼光不自覺地看向秦毅那邊，卻不想遇上龍軒的視線。
龍軒的眼神死死的盯著夏語盈，卻不像往常一樣盛氣凌人，如果是往常那種攻擊性十足的目光，夏語盈可以毫不客氣地回擊回去。
她慣常于應付盛勢凌人的龍軒。
可是如今他的目光卻綿長而，而幽怨。
像是一個，一個棄夫，一個被狠心妻子拋棄的癡男，一個被騙的癡情丈夫。
夏語盈一身惡寒，她拉起蘇瑤便走下了樓，龍軒的那幽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不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