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01年,冬,寒冬臘月,大雪紛飛。公子突的幾個重要黨羽聚集在家中,正密謀著什么……
“公子眼下正是關鍵時刻呀!鄭莊公今早連忙就把太子忽召入進宮,整個新鄭全都戒嚴了,怕是君上的大限之日將至呀!”
“高渠彌不得胡說,君父不會有事的,只是偶然風寒罷了,等來年開春就好了。”
“哎呀!我的公子啊,你還不明白嗎?君上就算今天沒事,也沒幾天活頭了,可這國君之位絕對不能由太子忽接手,否則國無寧日。”
公子突心里一驚,“高渠彌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大哥不就是不同意你出任鄭國大司馬嗎,何必要惡語相向,再說太子儲君之位,乃是由君上欽定,你說這等話豈不是大不敬嗎?”
高渠彌激動地說:“公子,諸位,我高渠彌要是這種人您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我,我這么說是為了鄭國的將來啊,上次的壽宴足可見公子的才能,您才是國君的不二人選,而觀姬忽,哼!木訥之人也,若是讓他當權,我鄭國遲早要破敗?!?p> “公子為了鄭國,在下懇請公子榮登國君大位”說著高渠彌跪下,其余幾人等也一并跪下請求。
公子突一下子慌了神,連忙將高渠彌拉起,“請公子成全吾等心愿!否則吾等必長跪不起。”眾人一口同聲。
“唉!諸位這是何苦呢!我又何嘗不想呢?!?p> 眾人心中一喜,“這么說公子答應了?”
公子突搖了搖頭,“我有這心也于事無補,實話告訴你們,其實君上心里也有那么一點意思立我為君,只是礙于我大哥,畢竟他也當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儲君了,名份在那擺著我能有什么辦法。”
此時高渠彌眼神狡黠,忙湊上來說:“公子這好辦,讓姬忽永遠的消失不久得了嘛?!?p> 姬突心中一顫,轉(zhuǎn)身大罵道:“你想讓我們兄弟相殘,你安的是什么心。”
“這……”高渠彌傻了眼。
這時,宮里的寺人氣急敗壞地跑來報信說,“稟二公子,國君他……斌天了!”
“什么——”
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把在場所有全都打懵了。姬突急忙往宮里趕回去。
……
與此同時,宮里哀聲一片,鄭莊公的妃子還有其他公子們?nèi)紘嵡f公的床哭泣。
此刻的鄭莊公靜靜的躺在玉榻上,沒有任何生的氣息,沒有了往日英武不凡的神態(tài),此刻只是安定祥和,沒有喜怒哀樂。
而平日里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話語,如今全變成哀嚎聲。
姬突急忙進宮,本來想著馬上進宮去給鄭莊公守靈盡孝的??墒牵瑏斫铀膶m中侍衛(wèi)一道旨意傳下,命他暫在宮外,等宮里一切安排妥當,等候新君宣召。
這下姬突心里不痛快了,好嘛大哥,防我跟防賊似的,跟我來真格的,平常不耍心計怎么這回給我用上了,還沒繼位就擺起國君的架子來了!
想當初我統(tǒng)帶兵馬出征宋國時,還是君父和你親自給我送行的??山裉煳覟楦副紗剩谷徊蛔屛疫M宮了。好,咱們走著瞧,我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不一會祭足手捧著詔書來到殿外,姬突見祭足到此一切了然于胸,姬突知道他現(xiàn)在是鄭國的執(zhí)政卿,今年已經(jīng)是快六十歲的人了,又是姬忽的老師。他也知道,祭足早在鄭莊公時期,就受到鄭莊公的特別重用。
因此,姬突不敢對他有一點不敬,便恭恭敬敬地問道:“祭大人,依您看,我是應該先去拜見鄭國新君,還是先去給先父磕頭???”
祭足起身行禮說:“公子,請恕老臣直言。國不可一無君,眼下太子剛繼位,依老臣看,最好還是先見見新君,然后再去守靈更合乎道理。何況公子進宮時,新君一定也在宮中。先行君臣之禮再為盡孝,才是應當?shù)摹!?p> 姬突一聽這話就覺得窩心:“祭大人,我哥他就這么怕我奪了他的位置?你告訴他,我一不謀反二不貪圖君位,他怕什么,怕我強過他?”
說著姬突氣沖沖的闖進宮中,祭足沒有橫加阻攔,而且放任他這么去做,祭足他眼下心里想著的,就是要借著公子突給這位剛剛登基的新君來一個下馬威!
宮里兩旁的侍衛(wèi)們都看得呆了,誰也不清楚公子突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挺溫良恭儉讓的姬突,今日為什么這樣不顧禮法呢?可是,他們卻誰也不敢上前去攔阻。
等姬突一進宮門就在面前了,看得見為鄭莊公致哀的靈幡在迎風飄舞了。姬突只覺得心里一陣悲痛,一陣昏眩。眼前的天地、宮殿,好像都在飛快地旋轉(zhuǎn),飛快地涌動。他加快了腳步,向著有人的地方奔去,向著有聲音的地方奔去。
大殿四周滿目都是白色的幛幔、白色的屏風,白色的幾案,白色的孝服。冷風吹過,一片嗚咽之聲響在耳邊。他在心中高喊一聲:“父親!”就發(fā)了狂向前奔去。
恍惚間,姬突覺得身后有兩個人緊緊地從兩邊架住了他,而且還是個清晰而又十分熟悉的聲音說:“二哥,你這是怎么了?你要挺住??!”
他失神地向兩邊看了一下,原來站在他左邊的是三弟子亹,而在右邊架住他的四弟子儀,姬突他停住了腳步,向上邊望了一眼。只覺得渾身顫抖,心潮涌動。他大叫一聲,便撲倒在地,匍匐著,哭喊著,爬到鄭莊公的靈柩前:“父親,您醒醒,醒醒??!您的不孝兒子……來看您來了。如今兒子再也不能見到您,聽您說話了。我的父親??!,兒子思念您、兒舍不得你??!您知道嗎……”
祭足也跟了進來,此時一名大夫上前對祭足說道:“祭大人,突公子可不能這么個哭法,哭壞了身子不說,這太鬧騰了后面的事開展不開呀!”
祭足見公子突苦的如此傷心,心里卻很得意,他早就在盼望著這一天了。鄭莊公的兒子們之中,除了姬突,還沒有第二個人有這個膽量敢和當今國君作對,敢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祭足覺得馬上就要有好戲看了。
祭足很想看看姬忽將怎么對待他這個桀驁不馴的弟弟,他怎樣平息姬突帶來的這場風波,這將關乎到他能不能在眾兄弟,眾官員大夫心里樹立威嚴,關乎到他能不能穩(wěn)穩(wěn)地執(zhí)掌朝局。
萬一他要是控制不住,這時祭足他一出手,穩(wěn)住大局,這樣他這個權臣以后在鄭國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鄭國國君就是個擺設……
這時姬忽也來了,寺人高呼:“鄭昭公到——”
此時姬忽已經(jīng)換上了國君的禮服,他還未進大殿,便遠遠地就聽見了這里的吵鬧聲,也知道了這件事。姬突大鬧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從他當上太子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想著怎么,跟弟弟們還有朝中大臣們好好說說話,交交心,讓眾人都明白,都清楚自己的治國安邦的想法。
他在心里還是希望二弟能接受現(xiàn)實,冷靜地處理好他們之間的恩怨舊賬。
可是,姬突不買他的賬,還質(zhì)問起來他,“大哥!父親昨天還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斌天了,你說!這到底怎么回事?”
姬突知道,他這是誠心要把事情鬧大,現(xiàn)在朝中許多勢力都還在觀望自己,他們都在察看自己有無能力鎮(zhèn)住朝局。而此時,只要亂子鬧起來,姬突的黨羽就會蜂擁而上。到那時,就會面臨不可收拾的局面,那他在朝中的根基就不穩(wěn)定。
而這種局面、鄭莊公生就前一直擔憂于此,所以臨終前下旨,等姬忽繼承大位后,才能讓姬突守靈。
而鄭昭公也不愿想,更不愿看到的。剛才,姬突的話,實際上已是在向他的正統(tǒng)地位發(fā)起挑戰(zhàn)了。但他必須忍耐,使自己盡快地鎮(zhèn)靜下。
由姬忽挑起的這個爭端,擺在新登基的鄭昭公面前。他既不能回避,也無從推諉。他必須迅速地制服姬突這條瘋狗,以防止他亂咬人。
若按照他以前的脾氣,鄭昭公早就下令殺了他,但他想起鄭莊公生前曾對他說過的話:“遇事要處變不驚,善待自己的弟弟們?!?p> 處變不驚,才能威懾敵膽,這他暫時還能做到,但要原諒姬突,他估且只能試著看看,他也知道要扭轉(zhuǎn)當前這種極其被動的處境不能硬來。
硬來只會更加激怒姬突。所以,他沒有發(fā)怒,也沒有動火,只是輕輕地說:“乍逢大變,二弟這是悲傷過度所致,寡人不怪你?!?p> 鄭昭公上前正要扶姬突,姬突一把推開,“昭公!國君!呵呵……你得國不正,父親可能就是你害死的,你急于登基便加害君父,你大逆不道,在場的王公大臣們!此人無才無德卻登上國君之位,這實在是令人生厭吶!?!?p> 這句話一說出口,鄭昭公的怒氣再也壓不住,如火山爆發(fā)般,鄭莊公的囑托也忘的一干二凈,鄭昭公大吼道:“放肆——!來人吶!公子姬突藐視國君,口無遮攔,特罰摑掌五下?!?p> “我看誰敢!”姬突毫不相讓。
這時從宮殿外,進來一批軍士,上前直接駕住了公子姬突。
“他們當然不敢,寡人是一國之君,寡人有資格?!?p> “啪——”鄭昭公一巴掌重重打在姬突臉上,姬突怒視著鄭昭公,接著又是一巴掌?!?p> 摑掌結(jié)束后,鄭昭公當著所有人的面說道:“記住了,無論什么時候都不得對國君無禮,寡人念在你我是同胞兄弟的份上就饒了你這會,再有下次嚴懲不貸。”
鄭昭公這幾巴掌雖然欠妥,但卻將他一國之君的威望樹立起來,老國君的喪事在吵吵嚷嚷、爭爭鬧鬧下終于辦完了,朝野上下都松了一口氣。
現(xiàn)在國內(nèi)大局已定,之后就等著國外派遣使臣祝賀,承認新君登基。而鄭莊公的幾個兒子們都待在家,不知道在干什么。
自從姬突挨了鄭昭公的打,心里一直不憤,整日待在家里茶飯不思的,身子日漸消瘦。
這時,管家忽然上前傳報,“公子!祭足大人求見?!?p> “祭足?他來找我作甚?快快有請。”
只見祭足端著一個小青銅鼎,前來看望姬突,姬突見狀一愣,有些好奇,問道:“祭足大人您這是何意???”
祭足笑了笑,“聽聞近日姬突公子身體有恙,在下特地令人煮了點雞湯,給公子補補?!?p> 姬突苦笑了笑:“難得還有人想著我,那這雞湯我卻之不恭了?!?p> 下人接過鼎,將其端進入里屋,祭足和姬突一并前往。
姬突舀一勺雞湯品嘗,“嗯!鮮美無比,不過我想祭足大人不會只給我送雞湯這么簡單吧?”姬突看了他一眼。
祭足微微一笑,“不!就是請你喝雞湯?!?p> 姬突一聽,覺得祭足身為老臣,看到自己受此委屈,可能真的出于好心前來關心下自己,于是便放心品嘗雞湯。
可這時祭足又說道:“唉!公子啊,恐怕你以后連這雞湯都喝不上咯?!?p> 姬突一聽心里一顫,嚇的勺子掉落地上,“這……祭足大人難道你……!”
“哎!公子放心,這雞湯沒有任何問題,您放心慢用,只是昭公他遲早有那么一天會賞你一碗雞湯喝的,那還是好心念舊情,若是不念舊情恐怕就直接給你……”
姬突突然給祭足跪下,“請祭大人救我!祭大人此番前來必有救我脫身之道?!?p> “公子請起,在下前來正是搭救公子的。”
姬突大喜,“那祭大人快快送我出國,去國外避難?!?p> 祭足一聽不樂意了,“哼!公子如此沒有骨氣,我真是看錯了。”
姬突一愣,“祭大人何意???”
“眼下還勝負未分,公子就如此畏首畏尾的,怎么能做我鄭國的國君呢?”
“做鄭國國君!祭大人此話怎講?”
“哼!眼下雖說新君繼位國內(nèi)大局已定,但尚未穩(wěn)妥,百姓,兵卒,商賈,士族都還處在新舊國君交接朦朧的狀態(tài),況且現(xiàn)在還沒有任何一諸侯國派遣使臣前來道賀,依在下看來,可聯(lián)手外部勢力一舉推翻鄭昭公?!?p> “謀反!”姬突先是一驚,隨后慢慢冷靜下來,淡淡問道:“祭足大人依你看能有幾成勝算?”
“九成!”
“九成?!”姬突猛地看向祭足,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心情平復許多,但仍然有些懷疑。
“公子其實應該說是十成把握,為何少那一成,那全是因為公子您不下決心,記住公子欲成大事,必先下定決心,這樣才能一往直前?!?p> “…………”
“怎么樣公子,做與不做全憑您一句話,只要你下定決心,剩下的就由老臣一手安排?!?p> “……那就干吧!大哥你不仁,休怪我不義?!?p> 祭足冷笑道:“好!既然公子下定決心,接下來就看老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