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下了朝,就匆匆趕到了春陽宮。得知蕭順儀被牽扯在其中后,微微蹙了蹙眉。皇后見了果然心下一驚,這是皇上對自己治宮能力的不滿,前朝之事本就夠煩憂了,如今后宮還烏煙瘴氣,怕是皇上早都心生不悅了。一時間,皇后也不知開口說些什么了。
一旁的宜貴妃識趣地遞來了一杯參茶:“皇上可要用杯參茶先歇歇神?”皇上順手接了過去,慢慢品起了茶。殿內安靜的連根針掉的聲音都能聽的見,眾嬪妃大氣也不敢出。只靜靜的等待皇上發(fā)落。
皇上的心思又豈是別人可輕易揣度的,就算是皇后這個枕邊人跟了皇上這么年,也不能揣度其萬一。云深低著頭,可心里卻又百轉千回,疑問重重。若說蕭家依附太后,眾所周知。如今只要落了蕭順儀的罪名,必會對蕭家造成沉重的打擊。皇上這杯參茶卻喝的格外慢,似乎并不著急發(fā)落,而是在等待什么。
直到殿門口的太監(jiān)通傳:太后駕到?;噬掀鹕碛诉^來,嘴角卻又露出似有似無的微笑,卻又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難道是在等太后嗎,云深百思不得其解??墒翘笠粊?,蕭順儀今天的命算是保下了,這應該是皇上最不愿意見到的才是。
“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金安?!北妺邋娂娦卸Y。
“罷了罷了,都起來吧。”太后隨意的擺擺手,坐在了一殿的主位,“若是你們真想讓我安好,就少惹些事,后宮天天勾心斗角,不得安生。”太后語氣中的不悅已經非常明顯。
“去給蕭順儀搬個椅子來?!碧笙袷锹唤浶牡奶崞?,“蕭順儀身子虛,這樣一直站著,哪受的了。這罪還沒定,人先罰上了?!碧筮@一席話,毫不掩飾的偏護,眾人也不意外。整個殿內,除了皇后和宜貴妃兩位坐著,其他嬪妃可都站一上午了。太后的態(tài)度不言而喻,明擺著告訴眾人,今日,這蕭順儀我是護定了。
其實太后心里也很苦澀,這糟心的事情,誰想來摻一腳。可如今,與皇上之間的暗斗已經近乎白日化,若是自己現在不護著蕭順儀,難免讓跟隨自己的一眾大臣寒心,何況這件事不處理好,蕭侍郎倒戈相向起來更是后患無窮。自己也是一直秉持的觀望的態(tài)度,自己一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只是也在看皇上的態(tài)度。若是皇上袖手旁觀,只有皇后獨自處理,自己也算是放心,畢竟真的要發(fā)落蕭氏,皇后還是要來問自己的意思的。所以一聽聞皇上來了,自己也就趕快趕來了。生怕蕭順儀吃虧。
而在太后說出這一番話后,皇上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云深確信不會看錯,就是這絲笑意暴露了皇上的心思,如同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究竟是為什么,在確信了太后會護著蕭順儀后,會如此安心,有一條線索似乎要浮出水面。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云深的腦海里一閃而過,讓云深也不忍心驚。
太后開口發(fā)問;“現在有什么確鑿的證據了嗎?”太后淡淡地掃了一眼地上的錦布包。
皇后微微起身回話;“回母后,現在只有陳小儀身邊的丫鬟招認是陳小儀對淑妃心生嫉恨,于是從蕭順儀的大宮女那里買來梨花醉,毒害淑妃?!?p> “皇后掌管后宮多年,如今卻連這點事都不能決斷了嗎?”太后的聲音不怒自威,給人深深的壓迫感。
皇后連忙跪在太后身側;“是臣妾失職,望幕后恕罪。只是此時牽扯到淑妃,臣妾實在是不敢妄作決斷?!?p> “現在線索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陳小儀的丫鬟既已招認,這事自然和陳小儀脫不了干系?!?p> 陳小儀一聽到太后這樣講,連忙磕頭:“太后娘娘明鑒呀,臣妾就是有一萬個膽子,臣妾也不敢毒害淑妃呀。”
“好了,這樣的話哀家早都聽夠了,這后宮有哪個妃子不用刑會認罪?!碧笾苯哟驍嗔岁愋x的話,太后的態(tài)度已經決定了陳小儀的結局,陳小儀母族不興,加上自身位分又不高,無疑成為淑妃之死的替罪羊,這件事的真相究竟怎樣,已經沒有人去在乎了。
陳小儀如墜冰窟,向皇上投去祈求的目光,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皇上那么寵愛她,一定不會忍心放任不顧的??墒腔噬现皇禽p輕的掠過了陳小儀,對陳小儀的絕望視而不見。陳小儀徹底的跌坐在地上,君恩薄如紙,果不其然。自己真是高估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呵呵,陳小儀苦澀的一笑,皇上又哪里有心呀。
淑妃,生于尚書之家,淑妃之死肯定是要給尚書一個交代的,而自己無疑就是最好的交代。從五品家世,在太后看來,根本不值一提。卻又像用心選出來的替罪羔羊,剛好平息禮部尚書的怒火。最重要的是,可以保全太后最想保全的人,蕭順儀。自己真是好嫉恨呀,蕭順儀又何德何能,不過是生得了一個好家世。
皇后此時,馬上意會了太后的意思,連忙吩咐青嬤嬤把陳小儀拉下去用刑。陳小儀不爭不抗,任由丫鬟婆子們拖下去,徹底認命的樣子。
陳小儀的結局由此再無翻轉的可能,甚至,陳家從此也將在朝堂上銷聲匿跡。事實也確實如此,陳小儀一人根本不足儀平息禮部尚書的怒火,禮部尚書在朝堂上各種權勢打壓,逼迫的陳小儀的父親不得不提前致仕,告老還鄉(xiāng)。這大概也是陳家做的最錯的決定了,返鄉(xiāng)途中,遭遇強盜,滿門滅絕。明眼人都知道,這一切都是禮部尚書的手筆??墒翘蟀殃惣彝瞥鰜恚簿驮缍甲龊昧诉@樣的準備。
“至于梨花醉究竟從何而來,這就不得不問問蕭順儀身邊的大宮女了。又是一個奴大欺主的賤婢,都是蕭順儀平時太縱容你們這些狗奴才了,一個個的才敢欺壓到主子的頭上?!疤笠幌?,這就是要把蕭順儀的丫頭推出來頂罪了。果然太后就是太后,手段狠厲,態(tài)度強硬,根本不容別人反駁的余地。眾人皆知,太后這樣處理有失偏頗,可誰又會不要命的提出來。
“拖下去吧,我倒想看看這丫頭的嘴到底有多硬?!碧蟀l(fā)話,誰敢不從。蕭順儀也只能直直地看著自己的丫頭被拖下去,自己心中雖有萬般不舍,卻也無可奈何,梨花醉的出現是肯定要有個交代的,現在自己正是眾矢之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的丫頭把這個罪扛下來。太后的手段雖然毒辣,卻這也是太后為了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了。蕭順儀只能那個別過頭去,讓自己不去看她眼中的祈求。這個丫頭是家生子,又忠心耿耿,所以當初母親才選她入宮陪伴自己。蕭順儀暗下決心,一定會善待她的家人的。
“都回去吧,滿屋子的嬪妃,看的哀家眼暈,都別杵在這了?!碧笱壑械钠v難以掩藏。
事情到此就算落下帷幕了,又有多少人在這場風波中成了替罪羊,這宮中從來不缺的就是冤魂。
“母后,還有林貴人欲下毒毒害淑妃未遂,臣妾先將她關押起來了,如何發(fā)落,還望母后名士。“皇后請示道。
“林貴人的事,皇上還是你來處理吧,哀家累了,這糟心的事以后還是少來煩哀家?!闭f著,便也起駕回宮了。
“林貴人也是府邸舊人了,念在她侍奉有功,就賜一杯毒酒吧。剩下的事,皇后自己處理吧?!被噬险Z中的冷漠,仿佛處置的不是一條人命,不過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了?;噬险f完便也自顧自地走了,臨到殿門口,又補充了一句,“這春陽宮也封了吧?!比缓笥诸^也不回地離開了。
皇后此刻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了,楞了楞神,半晌也沒緩過來,直到花嬤嬤輕喚了一句;“娘娘,咱們也該走了?!?p> 秦云深回到宮后沒多久,就傳來了皇后的口諭,讓自己去清心宮走一趟,林貴人的事就交給自己了。云深正好省了事,正想著如何找個由頭去看一眼林貴人,畢竟自己有太多的疑問,在林貴人身上就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皇后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心意,畢竟林貴人想要嫁禍的就是自己,所以才讓自己去問清楚。
清心宮中
林貴人呆呆地坐在地上,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現在除了你,誰還會來,這清心宮從此就是一座冷宮了?!绷仲F人的冰冷,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
云深撣了撣了這椅子并不存在的灰,然后坐了下來:“為什么。”
“怎么,德儀娘娘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來問我究竟為何要陷害你嗎?!绷仲F人此時語氣中不見一絲波瀾,“這怕是要德儀失望了,今天怕是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p> 云深也不怒:“林貴人你在這宮中一呆就是這么多年,可見是一個性子沉穩(wěn)的人,又如何會做出川烏這么莽撞的事情。何況,這件事情實在是錯漏百出,手段拙劣,林貴人如此聰慧的人,實在是讓我不能相信這件事是你的手筆。”
林貴人呵呵一笑:“你也太高估我了,我也就這點手段了。”
“能讓林貴人甘心赴死的,這世上,恐怕只有一人吧,你要讓我猜猜這人是誰嗎?”云深故意拖慢了語氣,細細地觀察林貴人的反應,“是咱們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嗎?”終于在講出了皇上的時候,林貴人身體輕微的顫儀了一下,云深,現在終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其實自己本來也根本不確定,所以這才來試探一下,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德儀娘娘還是別費心思了,你從我這探不到你想知道的?!绷仲F人雖然仍在盡力偽裝,但如今她的底牌早已被云深看透了。
云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娘娘一路好走,下輩子還是別動情了,還是這樣一個薄情之人。”云深便離開了,說到底自己來送她最后一程,不過是念著當初和林貴人的那一點點交情,林貴人到頭來卻想著置自己于死地,自己也算仁至義盡了。
兩個宮女在云深走后,端著毒酒就走了進來,留下林貴人一人在殿里笑的瘋癲,流下了血淚。
可云深沒猜到的是,那錦布是林貴人當初故意留下的破綻,林貴人當初設下此局的時候,就知道一定會牽扯到秦云深,秦云深是自己那段最晦暗的時光里唯一的慰藉,不管她出于何種目的,自己都是念著她的情的。所以自己不忍心要她性命,而從一開始,這個川烏之局就是自己的死局。自己可沒那么偉大,犧牲自己來保全云深,不過是自己也累了,在這沒有盡頭的后宮煎熬,自己早都倦了。希望能用自己的死讓皇上記住她一輩子,讓他知道,曾經有一個女人甘愿為他赴死,說到底自己也是自私的。哈哈,林貴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