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紅幔帳,錦線連鴛鴦,合歡爐點著百花香,珠簾臺下藏著俏君郎,琵琶揚琴,佩環(huán)媚音,飲盡一杯浮屠酒,再看已是九天樓?!?p> 一曲畢,美人裊娜而來,步步生情,多看一眼便會有意,珠環(huán)作響,皂紗飄渺落下幽香,走進便見白玉肌膚趁的一身淺色衣裳更加沒了顏色,只叫人看得見那裸露在外的凝玉滑脂,順著一雙細膩柔荑再往上看去,真真是長了一張燦若芙蓉的臉,柳葉彎眉鼻峰高挺,明明是嫵媚嬌嬈的多情眼,偏偏深嵌了進去,朱唇不點便艷若桃花瓣,輕輕啟開,聲音鈴鈴傳來,比那號稱音絕的珅娘子再媚上三分。
“盛公子許久不來,奴家倒也不想,只是如今帶的這兩位郎君,可真真是皎曳生姿啊”
彌香款款而坐,懷中抱著一柄雀羽琵琶,安澈在盛世耳旁低語,“怪不得能叫三哥舍了阿珅來此,原來是塞外女子,這等姿色人間少有,還真叫人忘卻不了?!?p> 盛世沒有理會安澈的話,倦懶地倚躺在軟榻上,狹長的眼睛半瞇,手中的白紙扇翩翩晃動,“你自然不用想我,每日光想見上你一面的恩客早就出到萬金,排起來可足足排到這煙花巷的巷口,你哪里還有功夫去顧暇我。今日來的這二位是貴客中的雅客,香娘你,可要好好招待?!?p> “盛公子是奴家這里的??停鞘⒐拥呐笥?,奴家,自然要好好招待?!闭f罷,便皓腕盈轉(zhuǎn)將一杯酒遞到了青琛面前,“這位公子,可要喝一杯?”
青琛從進來后就頗為奇怪,目光四處流轉(zhuǎn)在搜尋著什么,直到彌香唱完了一首曲,目光也只是在其身上稍微停了片刻。
“這位爺,難道這里還有比奴家還漂亮的人嗎?那好吧,奴就先不打擾爺了。不過,瞅瞅咱們這位爺?shù)南嗝?,奴家還真是第一次見像爺你這樣好看的男子。”見青琛不理,她也不惱,酒杯又轉(zhuǎn)到了安澈面前,彌香順著姿勢向前靠近,朱唇輕起一片含香氣,“爺?shù)倪@張臉,真是讓奴見了都自愧不如?!?p> 安澈安然自若地接下那杯酒,彌香的挑---逗仿佛并未入了他地眼,那杯酒被放到一旁,并未飲下。
“外面想見彌香娘子的人都出到了萬金,而我們沾了三哥的光,不僅不費吹飛之力見到了彌香娘子,還能喝到香娘的酒,都說香娘的酒只給中意的恩客喝?不知我這一杯,是不是呢?”
“奴家的酒,只給有緣人喝?!?p> “可惜了,”安澈看著那杯酒,“怕是與姑娘無緣了?!?p> 彌香自進了這千姿樓以來,從來沒有一杯敬空的酒,到了安澈這里,還真是頭一次??僧吘故腔燠E于風月場上的人,彌香仿若沒看見那杯酒,繼而重新倒了一杯,自己喝了下去。
“盛公子今日帶來的這兩位朋友,一位是始終不曾看我,一位是接了我的酒卻不喝,怕是皆意不在此。既然這二位是無緣了,那不知盛公子你今日來,是為何呢?”
“青琛你心心念念來了此處,怎么又不出聲了?”
聽見盛世叫他,一直在往樓下四處看的青琛回過頭來,搜尋的眼神變成挑釁意味的笑容,“彌香娘子傾國傾城,可現(xiàn)在想想,我還是更喜歡阿珅的秀雅清人?!?p> 盛世眼中閃出一道寒光,又轉(zhuǎn)瞬即逝。
“阿珅?我們樓里可沒什么叫阿珅的人,不過咱這宜陽有一位很出名的戲子,單名也是一個珅字,可惜沒人見過她長什么樣子,不知這位爺說得,可是同一位?”
“哦?這樣說來還真是巧,是不是同一位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說的這個人,是盛公子,藏在家中的可人小娘子。”青琛拿起安澈面前的那杯酒一飲而盡,“還是下面快活,二位,我就不相陪了,叫我先去瀟灑一番!”說完,輕紗飄揚,安澈身邊的人便沒了身影,繼而下面?zhèn)鱽砹岁囮嚉g呼。
“想不到,他如今的輕功這般好?!卑渤簩h揚的輕紗撫平。
彌香看著那盞空了的酒杯,有些失落,悠悠地斜躺回塌上,語氣嬌媚,“沒意思,奴家這多年地規(guī)矩今日全讓你們這幾位爺給毀了。盛公子留戀風月許久,如今竟然也有了心儀的小娘子,奴家還真想瞧瞧,這是哪家的小嬌人的能把咱們宜陽第一風流爺?shù)男?,給拴住了。”
“你的規(guī)矩?你的規(guī)矩還不是合著自己的心意來,既然都說了是我家的小娘子,那旁人也肖想不得?!笔⑹勒f這話時,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安澈,“你現(xiàn)在是萬金難求一面緣,吃穿用度甚至好過朝佑皇城一品官員家的千金,干什么事都只管自己樂不樂意,你過得瀟灑,還有什么能讓你放在心上?”
“呦,瞧咱盛公子說得,奴家都聽的不好意思了。區(qū)區(qū)一個小娘子,盛公子如此維護,可真叫奴家羨慕那。”
“確實該羨慕,香娘你不知,阿珅是三哥放在心尖上的人,心中只得一人,為其嘗盡甘苦,如何不叫人羨慕呢?”
心中只得一人,為其嘗盡甘苦。
盛世突然晃了神,來到宜陽后,他變得風流紈绔,最常去的,就是綺韻坊,坐在那里聽她唱一出戲,心中便得一分安寧。他一無所有時,想若有一天拿回了屬于自己得一切,便建一座高高的戲臺,上面只有他們二人,他品著茶,搖著扇,她唱著小曲,舞著青衣。
他那時就把她放在了心上,卻不想同她一起面對大央將要發(fā)生的風風雨雨,他其實更想讓她安寧平靜地唱戲,做一輩子的絕色,一輩子都不要以仁弗小主的身份來面對世人。
他心中,好像真的是只有一人了。
“說起了小娘子,盛公子可就神游了?二位,你們是來奴家這里喝茶的?還是故意來阻擋奴家的財路的?剛才那位爺從這里跳了下去找別的姑娘,已經(jīng)打了奴家的臉面,還從來沒有一位恩客進了我這門還能想其他女人的。這傳出去,奴還怎么做生意?剛才是一位,而盛公子既然有了心上人還來風月場上找樂子,來了卻又開始想家中的人,可是在拿奴尋開心?還有這位長得真真是好看的爺,奴家看你心里,也有著那位叫阿珅的娘子吧?一個二個心里都藏著人,還來奴家這里,幾位還真是過來砸招牌的!”
彌香說這話已經(jīng)是帶著怒氣了,一雙眼睛沒了魅色,圓睜著從榻上起來,對面前的二人十分不滿,安澈和盛世一齊看向她,相互對視了一會兒,安澈先開了口,
“香娘消氣,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對,壞了娘子的規(guī)矩擋了娘子的財路,還望娘子見諒。只不過今日來,確實有事相求?!?p> 見安澈欲言又止的樣子,彌香不耐煩的擺擺手讓他說下去。
“不知香娘可否引薦一下這千姿樓幕后的東家?”
“誒?”彌香沒想到安澈會突然如此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坐在安澈旁邊的盛世恍若沒有聽見,倒是有些疲憊的樣子,出聲喚了一直站在門口侍候的兩個侍女進來給自己捏肩,可那雙飄忽不停的眸子里,已經(jīng)開始細細思尋。
這兩個女子便沒有彌香身上那般清雅好聞了,脂粉氣有些熏到安澈,使他向旁邊挪了些位置,心中想到底三哥在宜陽混跡了胭脂堆里兩年,旁人到底是比不上他的耐力。
不經(jīng)意的掩鼻這些小動作落在彌香眼中,有些好笑,起身來到安澈面前,“我說爺,既然聞不得這些俗塵粉氣,又何必來此紛擾鄉(xiāng)湊熱鬧呢?還要問奴家這樓中的東家是誰?怎么,小郎君這般仙氣脫俗,也要打算和我們東家一起做這骯臟生意了?”
女子再次俯身看著安澈,露出大片如雪肌膚,說不盡的媚惑風情展現(xiàn)看來,也虧得安澈此刻仍舊可以坐懷不亂,那副淡淡的笑容依舊掛著,迎上彌香的目光里干凈澄澈不帶一絲雜質(zhì),即便剛才,被彌香用言語譏笑了一番,于他,也仿佛是過眼云煙不值一提。
彌香這次是真的有些泄氣了,能經(jīng)得起她這番舉動的男人,除了盛世,就是眼前這個長得十分好看的男子了,這樣一雙無暇純凈的眸子,也不知這世間還有什么東西能讓他染上眼色。
難不成,是那個叫阿珅的女子?阿珅?這二人,是真的......?
彌香招了招手,門口出現(xiàn)幾個體型彪壯的大漢,等著彌香吩咐。
“奴家這里,不是什么喝茶捶腿的地方,要酒要姑娘這里大把大把的有,可若想些其他的,奉勸您二位爺,還是另擇地方,莫要當著奴家發(fā)財?shù)拇舐罚 ?p> 這邊彌香話音一落,那邊正在給盛世捏肩捶腿的兩個小侍女便乖乖的站起來退到了門邊,盛世一時沒了舒服,無奈地起身,看也不看安澈一眼自顧向前走,“看來今日與香娘是無緣了,香娘如此喜歡你,不如安澈你你就多留一會兒,我就先回去了?!闭f完,人已經(jīng)出了香閣。
安澈長嘆一口氣,只覺世道變的太快,明明是青琛吵著要來看看香娘,明明盛世才是香娘的常客,可現(xiàn)在怎么他們二人都走了?安澈搖搖頭起身,看來人還是不能長得太好看。
“香娘,今日是在下失禮了,等來日必當上門賠罪,那,我就先走了?!卑渤嘿r著笑,輕輕走出香閣,身后傳出巨大的抨擊聲,驚的樓下的恩客門齊齊抬頭看,安澈很是無奈,立刻轉(zhuǎn)身,掩面,慢慢地挪身下樓。
他的好哥哥,好兄弟,可真是給他留了個好攤子。
等到了樓下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青琛并不在此,盛世也不知去了何處,安澈心存疑慮,出了千姿樓,白樹已經(jīng)在外候著。
“人呢?”
“回爺,阮公子去了知州府?!?p> “知州府?”
“是,還有,三爺,不,盛公子也是往知州府的路上去的?!?p> “知州府?呵,那既然知州府如此熱鬧,咱們就回盛府去,看看阿珅如何了?!?p> 白樹隨著安澈離去,已是明月初上星子稀稀,倚在窗邊的彌香擰了擰手中的香帕,向后面招招手,剛才給盛世捏肩的侍女的其中一個走了過來。
“這三位爺今日壞了規(guī)矩,讓大家都鬧騰起來,讓他們也鬧鬧心?!?p> “繼續(xù)留意宜陽暗地里的動作,有了消息,就趕緊行動。”
“還有,不如就告訴伍媽媽,我今日乏得很,就,謝客三天吧?!?p> 繡了鸞帳鴛鴦的帕子極盡妖嬈地舞下樓去,引得下面又一陣紛嚷。而剛剛離去的白樹此時站在暗處,看著樓上那人遠去的倩影,燈火闌珊中,從一抹最艷麗的色彩,變成與夜逐漸融為一體的黑暗。
江南第一妓謝客三天,自此煙柳巷的生意便慘淡了三日,而那三位最后見得香娘的恩客,便成了此后宜陽茶館里的常談。
鄭不喬
上個月斷更了,這個月堅決不斷,本人在努力囤稿中,雖然不能一下子更新很多,但會堅持不斷的,謝謝大家對佛緣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