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站在門外,半舉在空中的手遲遲沒有落下,坐在樹上的青婳見他這樣,心中嘆氣,翻身到了安澈面前。
“王爺夜訪君影閣,在此已經(jīng)站了半柱香的時間,難道只是為了賞月?”
見是那位青衣小哥,安澈本來有防備的手也被不著痕跡的藏好,暗嘆此人的功力之高,面上一如既往的溫潤中,帶著些許躊躇。
“不知阿珅她,可是歇息了?”
這話很輕,但屋內(nèi)的人依舊聽得見,晚櫻看了一眼門外的身影,又看了看阿珅此刻汗如雨下緊咬牙關(guān)的樣子,像個老道士般止不住地長吁短嘆,為她換藥地手不由得加快速度。
“唐家娘子畢竟待字閨中,天色已經(jīng)不早,王爺雖然誠心探訪,可還是需要另擇時間。”青婳自幼就常被扮作男子,長相又很英氣,身上沒有嬌滴滴地女兒氣,所以說起話來也是沉穩(wěn)有力。晚櫻要給阿姐換藥,自己守在院中,看著這位王爺在門前左右躊躇,阿姐說了,若是逸王或者阮公子來時還未換完藥,要想法子留住人,可還要不留痕跡地拒絕。
“我知道男女有別此舉實在不合禮數(shù),可阿珅畢竟是因我而傷,我看屋內(nèi)一直亮燈,若是阿珅未曾歇下,即使我不進去,她能回應(yīng)我一聲,叫我知道她沒事也好?!?p> 這話,是給屋內(nèi)地人說的。
“王爺,你我此刻都無法進去,若您執(zhí)意要見,不如再等一會兒,等小神醫(yī)出來問問情況?”
“那樣也好,那我就在此等一會兒?!?p> 屋內(nèi)的燈光軟軟的映在安澈臉上,照的那張俊美無雙的顏一時間恍若煙火迷離外的游仙,素以溫潤而名的郎君此刻置身于光暈里縹緲非常,青婳一時間,有些花了眼。
這人對阿姐的關(guān)心溢于言表,可究竟是真是假卻不得知。這樣的一個人,為何在先皇在世時,不得疼愛?
初看,這人是入口和潤清雅的新茶,可這么看久了,那雙眼睛了,像是呈放了一壇老窖,看似清澈實則醇香綿綿,身上俱是散發(fā)著因時光摩挲所帶來的無窮回味。
同樣是讓人難以猜忌,盛世是自幼時養(yǎng)成的帝王習慣,喜怒無常隨心變化,而心中自有琢磨,安澈不同,他把自己藏得太深,把那個最該展露的樣子藏到最深處,以至于自己都難以找尋。
“他太深了,這樣的人,若是做了帝王,對自身會是煎熬,帝王不僅是藏心思,而是駕馭別人內(nèi)心的同時,駕馭自己。逸王不是,即使他善籌謀善忍耐,可他不會像盛世那樣將自己和別人都掌握在手中,拉著眾人一起做個大局。他習慣將一切都是自己消化打磨,獨自承受的太多,但天下之大,事物諸多,若是像他這樣,未必是良事。可若換成盛世,他卻有的是法子將自己內(nèi)心的苦悶交給下面的眾人去盤算,不是說逸王不能做天子,而是做帝王對于他來說,算是一種酷刑。”
許久以后,青婳將自己的理解講給阿珅聽,那時的她,已經(jīng)不是唐緣珅印象中那個只知刀劍的小丫頭了。
可惜此時的她,還是只能感受到安澈那清茶的外表下如陳釀一般的深淵而已。
晚櫻將阿珅臉上的最后一滴汗擦去,幫她換去了濕衣,還好,剛才只是體內(nèi)的雙生有些不穩(wěn)定的浮動,并不是真正的發(fā)作,否則這個人此刻,怕又是九死一生。
“晚櫻,你讓逸王進來吧?!?p> 與唐緣珅相交多年,對于她的情感有一半都是敬佩,剩下的則是憐惜,晚櫻嘴上不饒人,可對于唐緣珅,她是看著這人一步步走來,看似順坦的道路,只有這人自己才能體會其中滋味,就像現(xiàn)在,明明剛才還命懸一線連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可眨眨眼她便能收斂好一切痛苦,來應(yīng)對所有的未知。
“阿珅,若你這般毅力,放在別人身上,怕是這大央的天下,早就翻了一翻。也不知當年老方丈如何就篤定,他選擇的是個心思純凈的人呢?”
“或許師父也在下一場賭注,他自己也不知究竟結(jié)果如何,萬物皆有變數(shù),只在一念之差罷了。晚櫻,你去吧。”
晚櫻無奈,只得出去,阿珅靜靜地整理好自己的儀態(tài),等待著那人的到來。
這一念之差,成佛成魔,現(xiàn)在,都只看她唐緣珅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