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
江起云不過坐在前廳和黃庸說了片刻話,便十分理解清河所說的難纏的要命的意思,此人翻來覆去不過那幾句話,不管江起云說的話隔著多遠(yuǎn)他都能費力坳過去,說自己想說的,雖然難纏,可他臉上卻總是憨憨帶笑,有著實叫人發(fā)不出火。
江起云看著清河一臉無奈的表情,換上一副感動至極的表情:“黃大人,你時常來府上拜訪,本王甚是感動啊?!?p> 黃庸見江起云“真情流露”也是一臉動容:“這都是下官應(yīng)該做的?!笨山鹪葡旅娴脑挶憬兴男┰谀樕?,笑也不是,收也不是。
江起云說:“本王都是行軍打仗養(yǎng)出的臭脾氣,在京中更是得罪不少人,多有掣肘,這才想著遠(yuǎn)離京城,哪成想竟在此地遇見黃大人與本王意氣相投?!?p> “……”黃庸只覺自己干了件非常蠢的事,鬢邊似乎已經(jīng)有冷汗流下,干笑了幾聲道:“那當(dāng)真是下官的榮幸,呵呵…”
在后面江起云同他說話也都是精神恍惚,不停地挪動身子,只覺怎么坐都不舒服,就好像身下的椅子上突然生出了釘子。說不上幾句,便說衙門還有事,先行告退改日再來拜訪??粗S庸領(lǐng)著夫人三步并兩步消失在視線里,清河身后的玉畫拍手叫好,冷眼道:“看他以后還厚不厚臉皮再過來。”
江起云下意識的看向清河,之間清河臉色陰沉,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意味:“我即便是見他八百回,也不愿意讓你說這種話?!?p> 江起云倒是一臉的無所謂:“我說的也是事實嘛!”
“你…”清河氣結(jié),“難道我不知道要對他這樣說?可是…”
“你不是不愿見他嗎!再說這也沒什么?!眹诟懒朔蛉讼刃谢丶遥S庸徑直回了丹陽府衙。
黃庸直到進(jìn)了后堂坐下,整個人才算徹底緩過來,擦擦頭上的冷汗長舒一口氣,師爺見黃庸臉色不對走上前來問道:“大人這是怎么了?”
黃庸見師爺上前,一把薅住拽到身前恨恨的說:“找到送信的人了嗎?”
師爺被黃庸的語氣嚇到了,不敢說話只怯怯的搖搖頭。
黃庸見此心中又氣又怕,一把撒開師爺將他推了出去:“去,去給我查,我倒是要看看,是誰要害本官。”
師爺見黃庸如此生氣,一時也摸不到頭腦,站起身來,撣撣身上的灰小心翼翼的上前問道:“大人,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哼!我才反應(yīng)過來,靖王是誰?是被奪了兵權(quán)的西北軍主帥,皇上多忌憚,現(xiàn)在滿朝文武誰敢跟他走得近就是跟皇上作對,還等著他年底替我說話,觸了天子逆鱗,只怕咱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p> 師爺哪懂這個,不過是仗著自己跟著黃庸的時間長才坐到現(xiàn)在的位置,如今一聽跟江起云走的近有性命之憂,一時慌了神,忙不迭問道:“那怎么辦???”
黃庸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師爺一眼,沒主意的東西,不過黃庸清楚自己的本事,只有像師爺這樣的人自己用的才安心,于是囑咐道:“莫慌,明日你去送帖子,就說本官近日忙于秋試事宜,不便上府叨擾,你再挑些當(dāng)?shù)貢r鮮蔬果隔三差五的送過去?!?p> 師爺一臉猶豫:“只送些蔬果會不會太過怠慢?”
“咱們不能同他走得近,可也不能在這就把他得罪下,再說郡主和靖王什么好東西沒見過,送蔬果是咱們的心意,也不會落人話柄?!?p> 師爺心中琢磨了一下,似乎是這個意思:“大人英明?!?p> 一條玉帶從城中穿城而過,將此城分為兩彎新月,八九月份金秋時節(jié),夜風(fēng)送爽,乘船游湖最適宜不過。
此時一彎月牙掛在夜空,江起云清河一行八人便坐在船上,清河同江起云坐在中間閑聊,少安不安生滿船晃悠,齊玉說是有些暈船便進(jìn)了船艙休息,聽書領(lǐng)著江丹在船尾,少平和玉畫站在船頭,旁邊的船夫并不搖槳,任由船只順?biāo)鴦?。湖面上并不止清河那一只船,遠(yuǎn)處湖面上還有四五只船,皆是三層左右的大船,船艙之上以帷幔裝飾,船頭船尾之上的燈籠將整只船籠成隱約的紅色,其中隱有絲竹之聲飄出,隨風(fēng)還有淡淡香氣。
那些船在湖面連成一片,將湖面照的透亮,與此相比清河所盛的船十分之不起眼了。只見那些船周圍來往許多小船,不斷的有人上船下船好不熱鬧。
那邊的熱鬧自然吸引到了玉畫的注意力,抻長脖子望向那邊,懟了懟身邊站著的少平:“你看那邊怎么那么熱鬧啊!不知道是哪家的船那么氣派,真想上去看看!”
少平瞬間臉通紅,只干咳了一聲別過頭不說話,倒是一旁的少安聽見了走過來一臉揶揄:“怎么你要到花船上坐坐?”
“花…花船?”玉畫的臉紅的能與少平一比,京城中的青樓都是在胡同最里面,哪有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的?
看見玉畫通紅的臉,少安笑得格外暢快,少平拿劍戳了他一下警告道:“別開這種玩笑。王爺和郡主都在呢?!?p> “得得得…”少安撇撇嘴,“我還是去找江丹玩吧!你們太無趣?!?p> 看著少安吊兒郎當(dāng)惡走遠(yuǎn),少平咳了聲裝作不經(jīng)意道:“少安就是隨口一說,你別往心里去?!?p> 玉畫低著頭“嗯”了一聲,臉上的紅暈一時半會是褪不下了。
玉畫這邊才安生一會,就聽見另一邊聽書炸了的聲音:“你再胡說八道?”緊接著就是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隨后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淖矒袈?,少平以手扶額,這少安就不能消停一會嗎?
那邊的聲音也吸引了清河的注意,聽見了拔劍的聲音只怕二人鬧出事來,便走過去查看。
之間少安并未拔劍只是以劍鞘格擋,邊擋邊回嘴道:“你再這樣我拔劍了??!”
聽書冷哼一聲手上動作不停:“怕你不成?!闭f著劍式愈發(fā)凌厲。
少安哪里敢拔劍,看見清河過來趕緊喊道:“郡主救命,聽書殺人了。”
聽書見清河過來了,臉上冰冷卻還是收住了劍,“怎么回事?”
“這個混賬說要帶江丹去花船?!?p> 少安在清河身后探出頭,“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怎么就是混賬了?”
聽書越握緊手中的長劍,若是聽書的眼中有針,此時的少安只怕早就成了一只刺猬。
清河朝他們身后看了一眼,之間江丹盤腿坐在甲板上,冷眼旁觀,像個十足的小大人。清河笑笑招手叫他過來:“冷不冷?”
江丹搖搖頭,指著少安對聽書說:“師傅別氣,少安叔叔太幼稚?!?p> 被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說幼稚,少安嘴角抽搐,一口血差點噴出來。不過聽書倒是很滿意,摸摸江丹的頭,挑釁的看了少安一眼。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架屏風(fēng),上面所繪正是三顧茅廬的故事。屏風(fēng)這邊放著一張案幾,案幾前一個白衣模樣的書生,身后的香爐上騰起絲絲白煙,又消散在空中只留下淡淡沁人的余味。若是清河在場,定能認(rèn)出案幾前的人正是自己在街上遇見過兩回的祝日生。
祝日生斜坐在案幾前,依靠在一旁的憑幾上,擱在案上的手不住的把玩一直琉璃杯盞,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可面上卻沒有絲毫不耐。
半晌,屏風(fēng)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祝日生耐心的等到對面安靜下來,只聽見對面?zhèn)鱽硪粋€溫潤的男生:“祝公子久等。”
祝日生面無表情但語氣卻是十分客氣:“先生繁忙日生等一等也是應(yīng)該的。”
對面似乎傳來一聲笑聲:“祝公子太客氣了?!逼陶暤溃骸叭绾??”
祝日生屈指在案幾上輕扣:“不大好,她似乎沒有管這事的意思,黃庸都上門了,她連提都沒提?!?p> 對面沉吟片刻繼續(xù)道:“她現(xiàn)在全心以江起云為重,聽說她為了江起云只身入了慈寧宮,還以攝政王之事和皇帝談條件呢!”
祝日生臉上仍不見情緒:“那怎么辦?此事若是咱們來辦,就已是失了先機了!”
“非常之時當(dāng)行非常之法,此事我來辦。若再有行動再通知祝公子?!?p> 祝日生勾唇笑了笑,抬眸間眼中已見冷色:“此時若成,先生在這大秦可是…”祝日生并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此時若成,還需祝公子多幫忙了。”說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對面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p> “小心?!弊H丈辉俣嗾f,但面上的厭惡之情確實怎么也掩飾不住。聽書和少安才緩和,船夫便走上前來,對江起云和清河問道:“待會那邊會有各家當(dāng)家花魁出來表演,這也是這湖上頂熱鬧的時候,二位可要去瞧瞧?”
一聽要去花船那邊,聽書心上一陣不喜,玉畫才恢復(fù)的臉上又悄悄的紅起來,少平和少安倒是沒說什么,清河想了想不過是一些歌舞之類,難得來一次,不看看怪可惜的。于是問了江起云的意思后吩咐道:“去吧,不過不用太近,遠(yuǎn)處看看就行了?!?p> “明白了?!?p> 船夫是這很有經(jīng)驗的老船夫了,船就停在幾丈外,幾人站在甲板上便看得清楚,因為離著前來看表演的船只較遠(yuǎn),聽得倒也是清楚,因為有人往花船上仍銀兩叫好,所以各家花魁也十分賣力,前面叫嚷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
清河也正看得起勁,突然,余光中有一道身影從其中一艘花船上飛出,在湖面上輕點幾下便又消失在周圍的船只中,若不是花船中燈光太過湖面透亮的過,清河都以為是自己眼花。
清河轉(zhuǎn)過頭看見江起云也是一臉探究的看著那個方向,清河剛想開口,卻被一聲“夫人”打斷了,順聲看過去,又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祝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