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戍,您可是我等族人當中,在這帝丘之地,爵職最高,如何這樣卑賤彼身。”
身后一個隸人出聲向著名喜的百戍說道。
出聲說話的,正是是讓后羿罰作隸人的,呂氏族人,是一名統(tǒng)率十個人的十行。
在夏代,甚至在商代還沒有什五這樣的進制,故夏朝時期,仍然是十進制。
所以,這時代的軍制,雖然不是常備,卻也有十行、百戍、旅率、司馬,統(tǒng)率貴族子弟及眾庶士卒,層層遞進構成了夏朝的軍事系統(tǒng)。
“百戍,吾等皆聽你的,隨您一起去瞧瞧,若真是吾母國大子,自當跟隨,愿護衛(wèi)趟過河水,一起回吾呂氏之地?!?p> 此時,那十行身后的呂氏普通族人,就是擔任士卒的眾庶,一行數(shù)十人往前挪移了一步,雖勞役困苦,仍然鏗鏘有力,大聲地說道。
身為隸人,有休憩的茅舍,也有饗食的食物,經(jīng)常勞役,幫忙修筑城邑、種五谷的時候,幫襯著刀耕火種,不得自由,困苦不堪。
牛在很早就被人訓化成了家畜,但是,并沒有用來耕耘。
至于牛車,尚未出現(xiàn),按揭歷史演變,要到此時的商侯相土的后裔冥時,才有牛車。至于馬車,也要帝相十五年,相土在治水和販賣六畜和魚的時候,造作出來的。
自啟時討伐有扈氏用的車,屬奚仲之子作的木車,已有車軸、別架、車箱,士卒可在上面執(zhí)弓或矛戈殺敵。
寒浞把除了自己麾下,一直跟隨的士卒,全都派了出去尋覓夏后姒相,所以顧不上帝丘邑外隸人,即是這樣,才有了隸人休養(yǎng)的一時。
“走,諸位族人,且隨余去看看。若真是母國大子,也可相認?!?p> 喜說完就朝著呂駱所在土丘的方向,徙步緩慢地往前走。
走上幾步,離心中所想的地方,又近了一步,抬著自己的頭,用雙眸眺望著呂駱那邊。
心想:“越往帝丘邑城垣靠近,就越覺著真的是母國大子,或是大子真的讓后羿放出了夏臺。但,勢必少不了母國之失下品貝幣,族中女婦。若有時機,定要將這辱還回去?!?p> 一副好像此時不是隸人了,更像是得了自由的士卒一般,精神奕奕。
很快他身后傳來了聲音,“百戍,稍待一時,且等一等我們這些族人?!?p> “百戍?!?p> “吾等就在你的身后。”
“一起同去?!?p> 幾十個喜的族人一一佇立再離他數(shù)步遠的地方,嚷嚷道。
喜的臉上,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激動地說:
“善”
“善”
“既然如此,吾輩一同前行,后羿、寒浞所說的,不許太多隸人們聚集在一起,那咱們都分散一些,若有大事,聚集在一起,免得因散落,受人欺凌?!?p> 天穹已經(jīng)入了夜,太陰高懸在其中,一抹銀白之色。覆蓋住了茫茫四方,猶如白晝。
月華照耀之下,就在離帝丘城垣不遠的地方,呂氏降卒幾十人,一起在往土丘那邊行走。
時間慢慢過去一刻,喜帶著族人已經(jīng)到了呂駱所在的土丘。
呂駱募集就幾百人,可他還是沒有看到那些族人過來相認,自很自然惦記的很,就想再等上一等,然后命人搭起了茅舍,與他們慶賀了一番,就地休憩。
喜看著眼前的,一座座新筑好的茅舍,在心中贊嘆道,“筑的不錯,錯落有致,讓人望塵莫及?!?p> 過了不到一刻的時間,喜就把欣賞景色的心思放到了一邊,沒有忘了自己是來驗明,究竟之前是不是母國大子,在號召自己和族人。
喜大聲嚷嚷道,“幾個時辰之前,可是有人,自稱呂國大子,號召我等呂氏殘卒,護衛(wèi)回呂?”
跟著又道,“有人乎?”
“余乃為后羿俘虜?shù)膮螄偈D莻巫饔嗄竾笞拥目苋?,可敢出來驗明正身?!?p> 一旁的茅舍之內(nèi),傳出了慵懶的聲音,“舍外的人,在嚷嚷甚麼?”
“來”
“飲”
“飲”
“吾等繼續(xù)飲,不醉不休。”
休憩在一旁舊茅舍的,沒有成為呂駱的士卒的人,迷迷糊糊傳著夢話。
……
“這是豨肉,來,飲酒,一起吃肉。今日吾呂駱,請諸位饗食?!?p> “若是此番不能得族人之音,吾與諸位啟程回呂氏也不美?!?p> “是吾呂駱錯矣,以至于族人們成了后羿的隸人。族人不愿見我,也在意料之中?!?p> “大子何必這樣,既然那些昆仲不愿與您一起回呂氏,怨不得大子??!”
“護衛(wèi)不力,禍及伯子,為后羿罰作隸人的那些呂氏的昆仲,這是有罪之人哪?!?p> “哪有伯子親自前來,尋覓。仍然不上前來覲,這不是族人之間的族血之系?!?p> “誒,怎能如此。述說根由,是吾自以為有諸夷不服,侯伯不喜,領著五百士卒,就能為夏后氏抗后羿,以至于死傷族人四百戍有余,僅存的族人,又成了隸人。這是余的錯??!”
……
喜走到了一個茅舍的地方,從中傳出了呂駱與那些募集的士卒之中,有男有女的百戍、十行在攀談著。
心中竊喜:“果真是母國大子?!?p> 思索在三,喜覺著應該把與自己這些時間,在一塊的族人們,聚集在一地,齊去拜見。
不過頃刻之間,喜就將幾十人匯聚在了一起,跟他們挑明,自己親自得知的事情。
知道自己等人聽到的,真的是母國大子,群情激奮,都想要馬上去見呂駱。
讓喜這個百戍,阻撓了下來。
那些個士卒,問喜,為何不讓眾人去見。
喜跟他們說,身上的味太重了,衣裳不整,邋遢,這怎么合適。
幾十人找了一處水澤,又找來了皂角,握著皂角,褪去衣裳,跳了進去,洗滌自己。
不一時,洗干凈之后,再把衣裳上撣了干凈,穿上了衣裳。
惡味沒有那么濃郁了,喜才滿心歡喜地同他們一起去找呂駱。
時間已經(jīng)到了夜幕降臨之后,亥時了,原本在大魚大肉的呂駱,跟那些選的百戍、十行,乃至士卒,早已經(jīng)在休憩了。
喜身后的十行,笑了笑,說:“百戍,接下來該如何?”
“是??!百戍,那茅舍之中的眾人,已然休憩了。這可如何找那偽作大子的人,驗明正身,是也不是我母國大子?!?p> 一名士卒出聲道。
喜示意讓他們不要說話,思索了一番,喜也沒有頭緒。
臉上憂愁的喜,大聲嚷嚷了起來,“余是讓后羿罰作隸人的呂氏百戍喜,身邊有數(shù)十隸人,白晝聽聞,言稱吾母國大子的,可是真的,可否出來一見,大子。若是佯裝,就讓汝等試試吾的手足,夠不夠氣力。”
一陣熟睡過后的呂駱,剛醒,聽到茅舍之外有人自稱是自己的便宜呂國族人,心中大喜,都忘了自己腳上沒有穿屨、靴,直奔舍外。
呂駱疾馳出去,望著一旁幾十個邋遢的人,在茅舍遮掩之下,并沒有讓天上的太陰月華,映照清晰,心里活絡了起來,“這熟絡的身影,應該就是我那些便宜族人了?!?p> 赤腳的呂駱,并沒有急著上前查看。
隔著數(shù)步眺望起了喜那一行人。
幾個時辰前搭筑起來的茅舍,擋住了天上太陰的月華,使得呂駱并沒有看清楚。
就在他注視的時候,喜也在眺望著他,見到有人出來,不敢再大呼小叫,生怕驚擾了其他熟睡的隸人,畢竟自己一方,僅有數(shù)十人,到時候讓那些人痛扁,自己跟族人也不敢再使拳腳。
連忙揮手,示意讓身后的人不要再跟著自己,先行去望上一望。
喜踏著土壤,當他的腳觸壓到土地的時候,“嗵”,“嗵”,“嗵”的聲音在他們的身邊響起,就跟剛才過來的時候,一般無二。
又挪移了一二步,土壤之上,已經(jīng)枯黃的草樹,受到了壓迫,發(fā)出了,“咯吱”,“咯吱”,“咯吱”的響聲。
呂駱深思熟慮后,謹慎地說道,“來人,可是余呂氏族人,吾方才聽到有人,自言是呂國卒人。
剛醒來,就出來看看。吾造作象棋,得以使后羿,放吾出了夏臺,今寒浞走失了姒相,欲嫁禍余,唯恐數(shù)日間,他就會動手捉余。故托摯友、后羿麾下高賢武羅四人,引我到這隸人居住的地方。一者,是募集士卒,二者,就是尋回族人,一同回國。”
喜到了近處,仔細打量呂駱,越發(fā)肯定呂駱,就是自己想見到的大子,此時,身高八尺的男兒喜,也遮掩不住,眼眸之中的淚水婆娑。
只有在重大祭祀才行的跪禮,喜跪在了呂駱面前,嚎啕了起來,
“罪愆之人喜,見過大子,祖宗護佑,幸不喪命,今日能再見到母國大子,雖死無憾。未能為大子伐后羿盡力,惹得囚于夏臺,小臣死刑。還請大子責罰?!?p> 呂駱讓他這么一說,腦海之中,又泛起了那一幕幕,廝殺之象。
麾下五百人,百戍五人,十行有五十個,原本在帝丘與西北西河侯國(安陽)境內(nèi)之間,越過濮水的一帶,快要打贏后羿了,誰知道寒浞帶著有窮氏援軍,突然而至,圍困呂國士卒,其余夏后氏,伯封國剩余的族人,河國、洛國,還在帝丘附近的斟鄩氏,東方不滿后羿壓迫的諸夷。
自己這邊五個百戍,四個因救自己被殺,五十個十行,也僅剩下一個,士卒死了四個百戍還要多。
從后世來的他,又有原身的記憶,數(shù)千年的粗略史觀,自然不會再像之前的便宜自己那樣,怪罪喜他們,畢竟自己又不是后世儒家定義的那些昏君,這事哪能看不清楚,誰對誰錯。
呂駱上前,將他扶了起來,眼中也泛起了淚水,眼角起了水霧,痛心疾首地說:
“百戍喜,你無有錯,是余錯了,不該自不量力,用如同畜獸羸卵之力,來討伐如同商侯所棲身的砥石之地的砥礪。”
跟著又說道,“汝身后那些,就是余呂國的英雄,但凡此戰(zhàn)死去的都是吾國的英烈,待到回呂氏,吾要造碑,以念為國戰(zhàn)死的英烈,不論有無姓氏,一律受國歷代伯侯焚香禱告?!?p> “咱們一同越過濮水、河水,帶著汝身后的族人,吾新募集的士卒們,回呂氏,汝覺得如何?!?p> 聽到呂駱言及要讓以后的歷代伯侯焚香禱告那些戰(zhàn)死的族人,喜心中震動頗大,自祖宗有巢氏、燧人氏以來,有文明之德,可從沒聽說,讓伯侯這樣的人,去給戰(zhàn)死的族人,樹立碑石,讓歷代族長焚香禱告這樣的事。
喜心想,“莫不是這一戰(zhàn),讓大子明白了,治武之道?!?p> 他那里知道,眼前的,他口中的大子,早已經(jīng)換了靈魂,雖然戰(zhàn)事打斗,可能不如他,可看事的眼界,可比他寬闊多了。
像呂駱這樣的收買參與戰(zhàn)事的士卒人心,擱在后世王朝,這么一出,也不知道多人,會奮勇當先。
嚎啕的喜,連忙擦拭干凈自己的淚水,轉(zhuǎn)過身去,向著身后的族人道,
“族人們,真的是母國大子。汝等過來罷?!?p> 佇立在數(shù)步之遠的,原是呂國士卒,現(xiàn)在是隸人的幾十個人,聽到喜這樣說。
顧不得其他,疾馳到了呂駱和喜的跟前。
“大子,您與吾等一樣,受苦了?!?p> “吾輩護衛(wèi)不力,致使大子,囚于帝丘夏臺之一。還請大子責罰?!?p> “我等愿護衛(wèi)大子,回呂氏,毫無怨言。”
……
幾十個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在他們二人面前,也嚎啕大哭地說起了自己心中所想來。
就在這時,喜看到呂駱都沒有穿屨或者靴,是赤腳出來迎接的自己,心里一陣感動。
暗道,“大子如此誠摯待人,可憐吾輩卻爭論了幾個時辰,不敢相認,真是羞愧啊。”
不忍呂駱赤腳在外,這亥時之夜,已經(jīng)是五更之中了,寒涼之時,若是惹了風寒,聲音洪亮地道,“大子,您赤足迎接余等,吾輩過意不去啊!還請大子先行休憩。吾等就在一旁的茅舍休憩即可。”
這個時候,喜身后的十行、士卒才發(fā)覺自己母國伯子是真的赤足而出啊!心里與喜之前無二,頗為感動。
呂駱激動地與他們抱在了一起,相互啜泣了起來,縱論這月余時間,各自所經(jīng)歷的事情。
駱宗山
砥礪:后世堅硬的磨刀石。 感謝彭子勤的打賞,還有朋友們的投票支持。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