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碣石,以觀滄海,這是曹孟德的豪情詩。
柳一木嘆了口氣緩緩的道:東海幫就在大秦徐福去東邊仙山不遠的大海礁石之上,實為眾鳥落腳點,人跡罕至,客商不經(jīng)。
是以眾人并不知東海幫的來路去處。
前任幫主金智絕也是窮寒出身,是以只劫持部分商船,并不過多積累金銀,夠吃夠用即可,并不傷及人命。
胡大財主將我喂魚的時候,湊巧金幫主正準備伏擊商船,剛好救了我。為了讓我忘卻昔日的痛苦,將我在海上漂浮了二日夜,每天只喂以清水小口,這才有了漂浮兩日不沉的說法。
一個人若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在看不開的事情也會豁然開朗。
從此潛心修習并不曾問世事。金幫主所習“游龍手”也盡皆傳授于我。我本已看透生死,心無所念,是以練功更為專癡,十幾年后不知不覺所習盡已超過金幫主。
智絕幫主六十大壽那天就已經(jīng)決定金盆洗手,不在漂浮了。
我們常年生活在海上,海上的島礁都并無淡水,平時都是下雨用樹渠引到島上池子淀成清水,每年下雨就是我們慶賀的日子,因為生命又可以延長了。
生活在礁上的人們都視雨水為生命。
除非是頭等的大事,平時哪里舍得用干凈的淡水洗手。
智絕幫主洗手那天,先是和幫里所有人的宣布不在過問幫里的事情,幫里群情也是希望幫主安度個晚年。因我武功最高,最為淡泊,幫主便讓我續(xù)任幫主,掌管幫里一眾大小。
幫主雙手放進銅盆之后,忽然間渾身戰(zhàn)栗,表情痛苦不堪。然后雙手每個毛孔都流出血來,忽然間七孔流血,毒發(fā)暴斃。事后調查本幫二十余人,并無嫌疑,二十多年來,我們二十多人并無離開身邊寸步且個個忠心。
當晚我一人給幫主守靈,卻不料如蝙蝠般飛來三名黑衣人,實是平生未見。
凄厲詭異的笑聲,操著生硬的中原話,要求我交出《游龍譜》。
那書自是幫主遺物,如何能給。
對方話不多,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用的卻是由我中原漢唐時傳入東瀛扶余一帶的唐刀,招招擊殺,出手狠辣,絕不留情。
出刀時,迎面便是劈刺,口中呵呵發(fā)聲。中原刀法皆是由上至下砍,披而來。此三人刀法卻是由下至上撩式居多,偶爾也竟然夾雜著天山雙鷹劍法中的劈刺。
游龍手是海水中練出來的武功,講究的便是身法,出手用的是抓、拿、切、捏,擊打的均是關節(jié)和柔弱要害。這三人衣服滑韌抓拿并不易,衣物一觸手便知是桑樹浸出織品,顯見并非中原人士,并且停頓姿勢長刀與耳平行實在是詭異之極。
柳一木吃驚,這三人卻更為吃驚。
這三人吃驚的是以為前任幫主逝世,東海幫眾并無高手。
柳一木笑了笑道,他們卻沒有想到我從未出海一直未有露臉過,并不曾和任何人打過交道。但是,我心頭卻是一痛,我?guī)椭行值芏ㄓ谐鲑u師傅之人。他們?nèi)瞬捎蔑L箏之法,御風而來實是幫中有人接應。
這三人眼見不能快速得手并且鏖戰(zhàn)下去還有失手可能,互相呼哨一聲,原地炸開恍如電光得霹靂彈,眨眼便不見了。
是不是這種?秋無意打開手上裹著得包裹
柳一木只是看了一看,便道這種刀來自于東瀛春日家族,衣物來自扶余豐臣幕府的水火服,都不是普通武者能得到的。
秋無意面色更為凝重,看來扶余對搶奪中原武學甚有興趣。
從懷中摸出兩壺酒來,扔了一瓶給柳一木。
柳一木雙臂被鐵鏈鎖著,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那酒壺便到了嘴上,牙齒開合之間,一小壺酒便吸個精光。
這身駭人的內(nèi)勁也是非同小可。
就在這時,只聽一人冷冷道:“原來秋無意并不是來看朋友的,而是殺人犯的同黨,給我拿下。
秋無意頭夜未抬嘆了口氣道,我平生最恨人打斷我喝酒。這就像飯桌上說上茅房一樣,讓人無趣之極。
牢房上面一人斜斜倚在門口,只是捕頭楊手里卻多了個鴛鴦鉞,后面站了個穿皂衣的人,低頭蒙面身形瘦小競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捕頭楊厲聲道:“你與死刑犯同飲,眼見便是死黨,問斬死黨劫獄,當就地格殺勿論?!半p手伸縮間,大聲賜道:“橋歸橋,路歸路,我今日就要你死”
秋無意嘆道:“為什麼許多人都要我死,我死了你們又有什麼好處?。
鉞長一尺,其形如月。
這奇特的兵刃,自然必定有奇特的招式。
還有出鞘得刀光在昏黃得火把下晃動,拉動弓弦得吱吱聲。
秋無意道:“捕頭出手,一向又兇又很,我到還沒瞧見過哩!”
“你隱居塞外多年何必要回來呢?你這次回來簡直就是送死得,像你這種人的死,不會有人關心的”。
“因為你以前殺過人,現(xiàn)在要在牢房里就地正法”。
“殺人的人,就難免會死在別人的刀下。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我只想知道,你何時投靠了東瀛?為什么會替他們做事?”
“大爺并不是投靠,大爺我干捕快之前就入了黑龍會,只可惜一直沒有施展身手得機會”,捕頭楊獰笑著看著秋無意二人,就像看著兩個死人一樣。
也確實像兩個死人。
一個兩臂被鐵鏈鎖得筆直,動都不能動。
一個被幾十只弩箭指著,在牢里就算是只鷹,也飛不出去。
所以他很自信,“我們黑龍會入中原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到武林劍譜,加入黑龍會的人都得是強手,不是強手我們會讓你成為強手”。
“這就是你們搶奪秘籍的原因”秋無意緩緩的問道。
“我們黑龍?zhí)弥饕蚕胙芯垦芯俊辈额^楊已經(jīng)不耐煩了。
一只弩機發(fā)射時是嗤的一聲,如果訓練嚴格而嚴酷,手指按動發(fā)射機弩都在同一剎那,那聲音就會變成“砰”的一聲。
捕頭楊非常相信嚴格訓練下的士卒,所以非常自信。
“砰”的一聲是砰的一聲,捕頭楊身后傳來砰的一聲,面前水牢水花四射也是砰的一聲,兩聲砰的簡直完美合在了一起。
捕頭楊當然感到很滿意。
這才是嚴苛訓練的成果,可是接下來的就不怎么滿意了。
半邊身子浸在水牢里的柳一木只是冷哼一聲,鎖在肩頭的鐵鏈由水牢根部拔起。
鐵鏈迅疾化成一道龍卷風一般向前卷去。
幾十只弩箭瞬間便都吸了進去,又是迅疾的一抖,又還了回去,便沒有了弩箭的聲音。
估計以后也不會再有。
秋無意就那樣背對坐著動都未動,面色依然帶著笑容。
秋無意想著捕頭楊一張臉由黑到白,才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你還有什么想要試試的么?
捕頭楊瞬間冷汗?jié)裢噶巳恚犊斓谋臼卤緛砭褪蔷郾娔萌恕?p> 眾字不在,現(xiàn)在想笑卻也笑不出來,就是想裝做不認識兩人也做不到。
打不過便逃,這是捕快的捕人秘訣。
轉身就想逃跑,可是剛一轉身。
身后黑衣人卻慢慢走了出來,臉上帶著說不出是譏諷還是挖苦之意的微笑。
只反手一帶,一柄軟劍就迎風展的筆直,墻角上的火把晃了一晃,那把劍就如毒蛇一般,吐著絲絲聲游了過來。
牢房里突然變得說不出的恐怖寂靜。
突然之間反手一劍,軟劍裹住了捕頭楊的脖子,劍柄一帶,捕頭楊的頭顱便飛了起來。脖腔里的鮮血猛沖了出來,把個人頭沖的半空中翻滾了一下,才崆的一聲倒了下去。
“替黑龍會做事的人,不成功就得死!“他嘆息著,接著道:“所以替黑龍會做事的人,沒有一個敢不盡心盡力的?!?p> 柳一木嘆道:“也許這就是黑龍會能短短時間成功的原因?!?p> 秋無意卻嘆道:“但這件事你們并沒有成功,至少我們還活著?!?p> 柳一木只是深深的看了黑衣人一眼,把肩狎上的鐵鏈輕輕取下。緩緩的踱到黑衣人面前:“我只想知道,是誰下的毒,為什么害死金幫主”
“你很快就知道了,”黑衣人冷冷的獰笑了一笑,手中劍一挽,劍光如匹練般刺了過來,夾雜著刺耳的“嗡嗡”聲。
柳一木瞧著他,目中卻漸漸充滿了愉快的神色,他很少遇見能令他覺得有趣的人,這黑衣人卻實在很有趣。
好像啰嗦本來就不符合江湖人的特征。
劍風嘶嘶,柳一木卻伸掌硬接了這一劍。
這一掌實在是太巧妙了。
掌緣剛剛接近劍鋒,變滑了上去,順著劍勢向上一探,這劍不知怎的匹練般的劍芒便不見了。只剩下吞吐的劍尖,掌勢順著劍身一彎,劍尖突然便轉向了黑衣人自己。
看著雖慢,卻是電光火石的瞬間。
連秋無意都看得大為贊嘆,好一手,游龍手。
黑衣人遭此一次卻是平生頭一遭,身形急退。卻不料,柳一木如影隨形貼了上來
兩人幾乎臉貼著臉,劍,再也沒有揮劍的空間。
兩人幾乎身體貼著身體,黑衣人再也退不動了,想抬腳起膝,奈何腳卻又被柳一木給踩住了。
“我只想知道你們誰刺殺的金幫主,是誰在水里下的毒?”
黑衣人額頭大汗,已經(jīng)笑不出來,眼睛里帶著種殘酷而悲慘的譏嘲之意,就象是一只明知自己落入了獵人陷阱的狼。
“你去死吧”他嘴里說著話,手掌微揚,袖中已飛出三根袖箭,直取柳一木的面目和咽喉。
這么近得距離誰也躲不過了,秋無意這才真的有點吃驚。
可惜柳一木得反應也是異于常人,躲不掉那就不躲了。
身子前探反而迎著暗器堵了上去。
剛射出得暗器勁道當然還沒有完全發(fā)出。
剛出袖口,似射非出得剎那,柳一木卻迎了上去。
袖箭還未完全發(fā)出,便被頂了回去。
噗噗兩聲,掛在了柳一木得衣服上。
黑衣人手中得劍已經(jīng)被逼的平豎了起來。
兩人最大得距離就是隔著這柄劍。
連秋無意也不禁贊嘆柳一木得應變和機智。
他這一招用得當真厲害已極,部位、時間、力道、無一不拿捏得恰到好處,若慢一步,暗器畢竟要打到臉上。
“十年前,江湖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個人一身黑衣,一口軟劍,一張慘白的臉,一雙詭異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