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當(dāng)然更不會紅,只有小孩子撒謊才臉紅。
他忽然沉下了臉,冷冷道:“你難道看不出我們哥幾個是什么人!”
伽羅卻走到刀疤臉的面前說道:“看的出是這樣,看不出也是這樣”!
八臂哪吒早就不耐煩了,看著唐琪陰森森的一陣淫笑:“那就讓我來教教你們吧”,舉起毛茸茸的手,“黑虎掏心”奔著唐琪的胸部抓了過來,招式即陰狠又下流,幾位兇神般的人頓時大聲叫好。
秋無意還是安靜的喝著白米粥,粥的溫?zé)嵋呀?jīng)驅(qū)散了體內(nèi)的寒冷。
這只毛茸茸的殺人不見血的手快要觸碰到唐琪的衣服,還沒碰到衣服的時候,突然殺豬一般叫了起來,蹦起來至少有一丈高,捧著手不住的跺著腳,一張臉由青色瞬間變成了黑色。
臉上的傷口也綻開來,淌出來的血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
人只叫了幾聲便也萎縮在地,一陣青煙冒出,只留下一堆黃水。
殺人越貨的事情幾位兇神當(dāng)然常干,能讓一個人迅速的從人間消失,他們不但見都沒見過,聽也只是聽過幾次。
綠林好漢們從來不懂也不會去尊敬任何人,他們只相信力量。
有個受傷的好漢,感覺腹部一陣劇痛,一股暖流順著大腿流了出來。
武打虎幾乎是同時和八臂哪吒出的拳,對付一個女人哪能用刀?武打虎這一拳雖然打不死真的虎,但是打傷個人綽綽有余了。
武打虎的武功真的不錯,丈把遠(yuǎn)的距離一個縱身就到了,拳頭帶著風(fēng)聲,迅速、準(zhǔn)確、有力,非常有力。拳頭還未到,拳風(fēng)已將伽羅胸前的花瑾吹了起來,兩邊鬢角的秀發(fā)也飛舞而起。
這一拳的確能打死一只老虎。
這的確是致命的一拳,兇惡的一拳,更是下流的一拳。
每個人都聽到一聲痛苦的慘叫和翻飛的血花,紅色的血花像晨霧一般灑了出來,迷蒙而潮濕。
慘叫聲剛想起,武打虎那一百多斤重的身子,已倒飛了出去。
飛出去二丈外,重重地撞在墻上,左手捧著沒有右手的手臂,疼的昏了過去。
動作并不快,就是比武打虎快了一點點,伽羅慢慢收回了扇子,找出了張絲帕擦去了折扇尖的血。
武打虎一拳過來時,伽羅輕輕拿起了折扇,在手里只是轉(zhuǎn)了一個扇花,武打虎的那個拳頭便連根被割了去。
刀疤臉的刀已經(jīng)拔了一半,看到這種情形又放了回去。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綠林好漢雖然不懂這個道理,但是誰的刀快這個道理他們還是很明白的。
腦袋雖然不值錢,但是留著多喝一頓酒,也比隨便扔掉的好。
好漢們走了,來的威風(fēng)凜凜,走的人仰馬翻。
留下了四匹馬,幾個箱子。
暮色蒼茫,遠(yuǎn)山是黃褐色的,黃褐中帶著灰綠,在這冬日的正午里,天地間仿佛總是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肅殺之意。
秋無意也感到很迷茫,很無奈。
秋無意的眼睛也和遠(yuǎn)山一樣,蒼涼、迷茫,想解決的事情都沒有頭緒,想找的人也找不到。
秋無意并不氣耒,既然他找不到別人還是讓別人找他吧。
他只有繼續(xù)走下去。
唐琪這次竟然沒有神神秘秘的,雖然看起來還是憂心忡忡。
至于伽羅公主呢?還是低著頭,慢慢地跟在他身后。這并不是因為她不想走在他身旁,而是她總覺得他不愿讓她走在身旁。
十二月二十四,立冬,陰。
江湖就是這么回事,有人博出名,有人博權(quán)力,名利嘛先有名后有利。這個道理秋無意當(dāng)然很早就知道了。
所以無論黑龍會做什么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至少他們殺人還有個理由,許多江湖好漢殺人連個理由都沒有,只是憑著一己好惡動輒血濺五步。
天氣已然很冷了,偶爾還飄個雪花下來。
現(xiàn)在雖已是冬天,早晨濃重的霜就像霧一樣,濃的化不開。
他忽然發(fā)覺伽羅實在很了解他,甚至比他想像中還要了解得深。伽羅對于人性的理解比他自己要深刻的多。
能和了解自己的人聊聊天,本是人生中最愉快的事。秋無意卻感覺到脊背的發(fā)涼,一個異域他族對于本族人居然比同樣的族群人更了解,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說明他們在研究自己。
伽羅最近一直在琢磨著黑龍會的事情,這支來自東瀛的幫會,現(xiàn)在已經(jīng)浮出了水面。
最近這三個字在江湖中簡直已變成了談會色變,被他殺死的武林高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越來越多,它本身就仿佛有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可以叫人活,也可以叫人活。
據(jù)說黑龍會就是哲仙人的師弟創(chuàng)辦的,只是誰也沒有證據(jù),誰也沒去過扶桑。繼任者春日永弘將黑龍發(fā)揚(yáng)光大,大有統(tǒng)治世界趨勢。春日水心是永弘的弟弟,對權(quán)力雖然沒興趣,對于劍道卻極其癡迷。
據(jù)說他并不高,也并不魁偉,但有股神秘力量使得他看來顯得很嚴(yán)肅,令人不由自主會對他生出尊敬之意。
秋無意也只知道這么多。
這座小山既不是綠林,也不是峻嶺,山路也并不崎嶇,因為幾位兇神的緣故就算在春秋佳日,游山的人都很少。
在這種明媚的冬日里,一個沒有毛病的人,更是決不會上山去的。
秋無意和唐琪都很清楚,要想解開這個秘密只有找到那什么的褐衣人,就連伽羅公主也很清楚,要解開這秘密,就一定要找到春日水心。
兩個姑娘以為秋無意內(nèi)心一定會很急,可是秋無意偏偏一點也不著急,他找不到褐衣人還怕褐衣人找不到他?
黑龍會若這么容易輕松的給人找到,那還是黑龍會么?
山風(fēng)料峭,泥更多,路更難走。
山風(fēng)吹在身上,已令人覺得冷颼颼的,腳下的你又特別粘人,汗順著臉頰鼻尖往下落,剛才吃的那幾個饅頭幾碗稀飯,現(xiàn)在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連伽羅都覺得剛才應(yīng)該學(xué)幾個綠林好漢喝一杯的。
都覺得又冷,又累,路還要走。
好不容易才走到對面的碼頭,幾個人才歇了歇氣。
秋無意這幾個月中,經(jīng)歷過的危險怕是別人一輩子可以吹的了。
秋無意也是盡量使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精神保持輕松,盡量讓自己笑一笑。
唐琪說秋無意冷靜、果斷也絕不是夸贊之語,現(xiàn)在的他的確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做奧不慌不忙,冷靜機(jī)智。
再難的事,他都能笑一笑。
在浩瀚而無人煙的塞外孤獨十年還能活著,,也許就因為他無論在什么時候都能笑得出。
這的確也是一件本事。
惠子垂著頭,兩手交疊,跨過低低的門檻,走上猩紅色的紅地氈上面,清秀明晰的臉龐,烏黑的發(fā)髻上,橫插著根荷花金釵,釵頭的荷花紋上一根吊錘的金珠,金珠并不晃,她的腳步永遠(yuǎn)那么輕盈,又那么穩(wěn)重。
春日水心看著春日惠子,笑了笑,眼中露出了難以名狀的神情。
她知道,她的哥哥在想什么,可是她的姿態(tài)卻和她平時獨自走在無人處時,完全沒什么不同。
惠子的功夫最近的確又精進(jìn)了,輕如鴻毛形容她的武功也不夸張。
惠子的美麗和努力,都同樣被人欣賞和羨慕。
靠窗的地方上放著一張來自句麗的紫檀桌子,桌子低矮而精致。上面放著一壺清酒兩個精致的白瓷杯,白瓷杯上是精簡的一筆淡青青花。旁邊放了四碟精致的菜碟,兩碗白米飯。
現(xiàn)在,他正面帶著微笑,看著他的妹妹。
春日水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一道淺淺的劍痕。
這道淺淺的劍痕給了他教訓(xùn),給了他經(jīng)驗,也給了他解脫。
他一向很了解自己,一個像他這樣的人,既不能有歡樂,也不能有痛苦,自從他的師叔祖創(chuàng)立了黑龍會,大家再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頓飯了。
惠子盤腿坐了下來,用如蔥的纖指將酒杯甑滿,低頭頜首放到自己的個個面前。一杯倒?jié)M輕輕的放到自己面前。
惠子是個十八歲的女孩子,還未出嫁,崇文尚武,一手劍法以得春日親傳,漸漸已有超越春日之勢。
春日水心不僅教會了她無敵得劍法,也請了扶桑最好得老師。她無論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都同樣沉靜莊重。院子里的冬櫻在雨中顯得有些含苞欲放。
惠子還是垂著頭,默默的看著面前得酒杯。
窗外是海,茫茫水波、一望無際,海天同藍(lán)。
天究竟有多遠(yuǎn),海究竟有多藍(lán)?這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也沒有人知道。
日已偏西,紅似半天,半江瑟瑟。
地方還是相同的地方,人卻不是將來的人。
多年以前哲仙人帶著少年的水心在這海崖半角的地方練功,把一個青蔥的少年練成茁壯的青年。
明月卻是同樣的明月,人卻已經(jīng)是不同的人,至哲仙人仙逝后,水心很久沒有離開過這里,半年前和慕容秋雁的比試后,春日水心很久沒有提劍了。
也許再也不能提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