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此為女子 亦為君子

　　棲凰細(xì)想一番道：“不過衣食住行以及武器兵刃。當(dāng)然，衣食住行只是個大范圍的概念，若要細(xì)分可就太多了?！?p>　　北冥滄凜微笑幾下，好似欣慰的神色。他道：“棲棲果然非一般女子。確實如此，衣食住行這方面大都是來自于朝廷的餉銀，而武器兵刃當(dāng)然歸太尉統(tǒng)一定制。也正因為如此，自秦朝到如今，鹽業(yè)和冶鐵成了熱門的買賣。許多富人往往是通過這兩個行業(yè)致富，且一本萬利，很多時候鹽比糧食貴?？涩F(xiàn)如今出現(xiàn)了大問題。首先是市場上出現(xiàn)了大量的私鹽。這種鹽沒有經(jīng)過任何的篩選和曝曬，含有很多雜質(zhì)，對百姓的身體有害?？蛇@種鹽便宜，尋常百姓也能購買。再來并是冶鐵行業(yè)。鐵礦大多被一些富占領(lǐng)，別說是百姓，就算是官府他們也不放在眼中。如以來，以后將士們所用的食鹽以及兵刃會成為一大禍患?！?p>　　“那么桑大人有何見解？”棲凰皺著眉認(rèn)真的詢問。

　　北冥滄凜淡笑道：“棲棲倒是很了解他。怎的不問我有何見解？”醋味十足。

　　棲凰挑眉道：“若是行軍打仗，布陣設(shè)防，運籌帷幄諸如此類的事情，侯爺定能得心應(yīng)手。但若問道百姓民生，侯爺怕是力不從心?！?p>　　“你這小腦袋轉(zhuǎn)得挺快?！北壁鎰C拍拍他的額頭。

　　“彼此彼此。”棲凰當(dāng)仁不讓?！吧４笕耸欠裣胗沙⒊雒娼邮蛀}業(yè)和冶鐵？而你負(fù)責(zé)出兵強(qiáng)制實施?！睏苏J(rèn)真的詢問。

　　北冥滄凜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道：“好在棲棲是女子，否者本侯這位置怕是不能長久，更別說桑大人?！鞭D(zhuǎn)而他認(rèn)真道：“確實如此，可此舉要實行起來相當(dāng)麻煩。首先是公孫丞相肯定不同意，定會想方設(shè)法阻止這樣的行為。其次，兵器一事太尉大人未必能說服其他人。再來，此舉雖然一勞永逸但目前來說卻并非良策。最后，動用兵力強(qiáng)制施壓也不是什么明智之舉，末了還不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p>　　“如此說來，桑大人此次的提議是受到阻礙了？”棲凰捏著下巴道。

　　“嗯。棲棲可別光想著他，我瞧著這桑大人可不像是膽小怕事之人?！北壁鎰C有些吃味。

　　可棲凰似乎沒有聽他說話，一個人低著頭在想些什么。走了一會，她驚喜地抬頭道：“我記得我的封地在東來郡，此地富饒無比，鹽鐵豐富，如果以此地作為實驗點，若是父皇見到成效必定歡喜。那么此舉可行?！?p>　　北冥滄凜無奈，感情這丫頭在想這事。

　　“如此說來倒也不假?！北壁鎰C點頭，表示贊同。

　　可棲凰忽而又有些垂頭喪氣，讓人摸不著頭腦。

　　“棲棲這是怎么了？變臉比變天還快?！北壁鎰C乘機(jī)調(diào)侃。

　　棲凰看著他的臉，欲言又止，此事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想了想又覺得眼前的人若是不能信，她還能相信何人?！澳负笞屛也灰鲣h芒畢露的事情。我雖然不知道為何，但我相信母后定有苦衷。”

　　北冥滄凜恍然大悟，此事如果由棲凰出面，可不真應(yīng)了皇后的說法。既然皇后由此一慮想必是真的有必要隱藏棲凰的實力。

　　“棲棲不比如此傷感?！北壁鎰C安慰道，隨即看了看四周的景色，默默道：“起風(fēng)了?！?p>　　棲凰也抬頭看了看輕聲道：“是啊，都四月天了，竟然還有西北風(fēng)?！?p>　　北冥滄凜將棲凰摟得緊了些，似乎擔(dān)心風(fēng)太大，冷著懷中的人兒。他淡淡道：“棲棲可知，西北風(fēng)不要緊，最要緊的其實是六月的風(fēng)，如火如荼?！痹捴兴朴猩钜?，懂則懂之，不懂也無所謂。

　　棲凰笑了笑，輕輕地說：“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內(nèi)?！?p>　　北冥滄凜笑意更濃，他并知道他的棲棲非比尋常。

　　“走吧，晚宴怕是開始了?！北壁鎰C擁著她朝宴廳走去。

　　棲凰不說話，微微頷首，一步一個腳印地離開。身后的花叢里走出來一個人，那人可不是變成桑弘羊的玄武么。

　　他道：“即是如此，何苦要管這天下。罷了罷了，既然天命難違，那我并成全與你。”

　　“玄武大人近來可好?！鼻妍惖呐?，無喜無悲。

　　桑弘羊回首，可不正是素鳳再此。

　　“素鳳？你怎再此？”玄武大為震驚。

　　“玄武大人不是說天命難違?！彼伉P屈蹲一下身子，垂頭說道。

　　玄武聽此大抵已經(jīng)知曉緣由，也不再多問?！半m然此說法有小人之心的嫌疑，可我還是想說，女媧娘娘此舉并非明智之舉。”

　　“上古之神的定論，天機(jī)子尚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我等小神唯有聽之任之?！彼伉P垂首恭敬道。

　　“是嗎？娘娘這等舉措意欲何為啊。”言罷，玄武身形一轉(zhuǎn)消失在原地。

　　徒留素鳳一人自嘲一笑?！耙庥螢椤眹@息的聲音，有惋惜有疑惑有堅定也有質(zhì)疑。她從不揣測女媧娘娘的意思。在她看來，或者在任何事物任何神仙任何人看來，女媧娘娘身為造物之身，思想境界早已經(jīng)超凡脫俗，不容置疑?？伤?，世上有一種東西，即便是超然世外也不能置身事外，更不能不為所動。那種東西叫做“愛”。也許某一天她懂了，她也會和玄武一樣質(zhì)疑女媧的決定。

　　“愛，到底是什么？”素鳳看著面前一樹一樹的櫻花喟然長嘆。到底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就連愛情這東西也能窺視。

　　御花園深處燈火通明，篝火陣陣仿佛能照亮半邊天空，驅(qū)散黑夜。人聲的沸騰如白日的長安街，喧囂與繁華，讓人誤以為艱難與痛苦消失不見。

　　長廳之上，分排列座，功臣武將，文官王候悉數(shù)到場。一個個面色紅潤，笑意盈盈，燭光的紅投射在他們臉上，那喜悅被放大，放大到無處安放的境界。

　　太子和皇后分別下一個階坐在皇帝的邊上。那個高高在上的地方也許出了這三個沒人敢上去。座位上的另一個女人棲凰是認(rèn)得的，那個李夫人果然很得寵。棲凰自然是上座，對面并是北冥滄凜，兩人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以北冥滄凜的品階不該坐在公主的對面，但是因為是有功所以算得上是特例。五月的天還有些微微的涼意，然而抵不過將士們的熱情和喜悅。其實并非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這樣的氣氛。除去有權(quán)有地位的軍官，那些真正浴血奮戰(zhàn)的士兵此時不也只能待在自己的營帳，遙望不能企及的煙火。更有甚者，他們可能還在守衛(wèi)邊疆，承受風(fēng)霜雪雨的洗禮。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人征戰(zhàn)幾人回。

　　棲凰討厭恭維，然而不得不恭維。這樣的場合在某種意義上都是為恭維而生的。這位將軍敬酒那位大員說笑，這位大夫夸贊那位王侯承讓。有點好處就是，這個恭維或者冠冕堂皇的火正常情況不會燃到棲凰的身上。眾所周知，這位長公主目中無人，若是恭維的話還不知道被她洗刷成什么樣子，若是冠冕堂皇的話那估計死得更慘，保不準(zhǔn)頭上的烏紗帽就這樣落地生根。

　　棲凰獨自喝著酒，趁著這個機(jī)會仔細(xì)打量周圍的一群王侯將相。原則上她并非是什么初來乍到的貴客，但是就目前來看，她確實是個天外來客。

　　對面皆是武將。從北冥滄凜開始向后延伸就是他的部下，大多數(shù)人的名字，棲凰不知，而且有種感覺這些人很神秘。向下延伸她倒是有幾個認(rèn)識的。比如霍長青以及他身后的李光，還有右營和左營的領(lǐng)軍人物，再往下就是太尉衛(wèi)仲青，然后是。衛(wèi)蔚等人。大多數(shù)的人棲凰并沒有什么印象。再然后就是她這一邊的人，先是自己的幾個妹妹，身后安安分分的坐著。御史大夫杜周、桑弘羊等人，郎中令、太仆、奉常太常等，這些人棲凰毫無印象。

　　皇帝在這個時候的作用無非是大肆表揚，稱贊以及激勵，將他們的勝利大肆渲染，用自己的賞罰來告慰英靈，安撫生者。是不是一個好的君主不能用單一的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這里面有太多的太復(fù)雜的東西，多方制衡，權(quán)衡利弊。棲凰看著自己所謂的父親全然感覺不到除了尊敬意外的東西。她想，她真的是自己的父皇？不，他是皇帝，天下人的皇帝卻唯獨不能是她的父親。在她的內(nèi)心也并不覺得需要這個父親的任何東。這種近乎于微妙的關(guān)系，怎么說了有點多余的味道。如此這般想又覺得有些錯愕。罷了，今日的筵席本就不是為某個人而設(shè)，是為天下人而設(shè)，可笑的是享受的卻是寥寥無幾。

　　皇帝也不會整個場合都在，因為像這種拖家?guī)Э诘臅r候，都是先迎合著，末了皇帝也有自知之明，將重要的謀臣將領(lǐng)留下，剩下的家眷都?xì)w皇后去款待。

　　用完膳，各自有了去處。棲凰畢竟是女兒身不方便參與朝堂之事，很不情愿地跟著一群女眷來到御花園之類的去處。一群女人當(dāng)真沒什么可聊的，無非是胭脂花紅，丈夫孩子，至于國家大事聞所未聞。在她們眼中榮辱盛衰求取決于丈夫的地位和恩寵。棲凰看著他們不由得想，這樣的話題真的能談?wù)撘惠呑樱?p>　　也不知道是誰提起了恩寵，也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也不知道那人是有心的還是無心的，只是字里行間的尖酸刻薄是棲凰不喜的調(diào)子?；屎蟛辉?，因為有皇后她們反倒是不敢嚼舌根。

　　“李夫人現(xiàn)在可是皇上最喜歡的人兒，您啊，我們比不上?！睏税櫭纪ブ灰姽怩r亮麗的李夫人微笑著立在那里仿佛優(yōu)美的端莊的天鵝。她不由得皺眉，天鵝？為何自己這般厭惡這個凡人眼中美麗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