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jié)了片刻，季二將銀票放回了雕花箱子，卻將那封書信收入懷中。
才站起來，卻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慢慢地坐了回去，一手緊緊地抓著胸口的那封信，一手焦慮不安的摸著箱子。
“孩子娘！”季二向門外大喊。
季二娘子抱著孩子就在院子里轉(zhuǎn)悠，乍然聽見夫君在喊自己，腿一軟，險些摔在地上。見懷中剛哄著的娃娃沒有嚇醒，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她雖然害怕夫君會責罵自己，卻因抱著熟睡的孩子，不敢大聲回應(yīng)。待輕手輕腳地把孩子放到院中搖籃里，又喊來大兒子照看，這才提心吊膽地進了屋子。
她原以為夫君定是要發(fā)脾氣，可不想?yún)s看見夫君滿面愁容地對著那個雕花箱子發(fā)呆，“那箱子我只是放在了床下，我不知道鑰匙在梁上，也從來沒打開看過！”她以為是箱子中少了東西，連忙澄清。
季二根本就沒聽她說話，只是鎖眉嘆了口氣，抓出懷中的信，放回了箱子里。又把箱子鎖上，連同鑰匙一起，鄭重地交到妻子手中。
“不！不！這箱子還是夫君來管吧！”季二娘子見夫君少有的和氣，卻更是害怕，連連后退。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哪那么多廢話！”季二依舊是那個火爆脾氣，把雕花箱子和鑰匙硬塞到妻子手里，卻仍舊是猶豫了半天，才做了囑咐，“我出去一趟，要是天黑前還沒回來，你就拿著這箱子去承平街吳府?！?p> 季二娘子見他說話沉重，猜測是出了什么事，急忙拉著他，“你要去做什么？那吳家人又是誰？我一個尋常婦人，他們會開門？”
“你若敲不開門，就去找我哥，我哥一定有辦法?！奔径粝逻@一句話，從桌上抓了張花樣子，就頭也不回的沖出去了。
只留下季二娘子抱著箱子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著大開的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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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桂巷，一如這巷子的名字般，金秋時節(jié)，丹桂飄香。但這盛夏酷暑之日，可沒有什么桂花，只空余巷子口那一株枝繁葉茂的桂樹，等待著那屬于它的季節(jié)。
桂樹邊上，一個交通便利卻又不大顯眼的地方，開著一間小小的胭脂鋪子。紗絹糊窗，明珰作瓦，幾步寬的開間里放著兩架花梨博古架，架子前頭又擺著一道柜臺，臺子上的筆墨皆屬佳品，就連那賬簿冊子都是隱隱飄香的花箋，透著些低調(diào)的奢華。鋪子帶著左右兩間里間，一邊常年關(guān)著門，似乎是這店家的住所。另一邊的雕花門半開著，透過屏風，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后面的陳設(shè)。正中擺了一套桌椅，椅上皆鋪著沉穩(wěn)色調(diào)的軟墊，紋理也與尋常所用的織錦團花大為不同。桌上放著一個木制托盤，托盤中的異形杯碟茶碗都不似俗物?？繅Φ臈l案上擺著玉器香爐，墻上掛著名家花草，角落里還擺著兩個青花瓷瓶，倒有些沉于套路了。
還夕此刻便坐在里間，手執(zhí)玉匙，撥弄著眼前的幾碟胭脂香粉，佯作挑選胭脂，實則和掌柜芙娘交談著教中收集到的消息。而芙娘正是冉復和還夕的聯(lián)絡(luò)人，血芙蓉。
據(jù)紅葉說，她幼年時就曾聽聞過血芙蓉的名號，甚為仰慕。但她只知道此人工于心計，又久潛伏于京中，算來已有十多年了。今日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血芙蓉，卻因過于雀躍而被芙娘嫌棄，打發(fā)到了外頭候著。
芙娘一邊斟茶，一邊上下打量著還夕，眼不道心事，面不起波瀾，也不知是真沉穩(wěn)，還是假淡定，“想必教姑知道，江州柳氏案源起銅匭匿名檢舉。細細查下去，這投信之人與柳家還真有些個淵源。投這信的人名季崇禮，他的兄長季敬禮早年間曾得柳大人的賞識，調(diào)入京中。他亦得兄長幫襯，從一個街頭潑皮，變成了大理寺的一條看門狗?！?p> 還夕依舊靜靜地坐著，如同一尊清冷漠然的玉雕。只有捏著玉匙的指尖微微轉(zhuǎn)動，均勻地調(diào)著胭脂色，仿佛耳中只是聽到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閑篇故事。
芙娘雖不知還夕的真實身份，但卻從冉復處知悉眼前人乃此案的關(guān)鍵。一時有意試探，可抬眸掃了她一眼，仍未看出些端倪。再憶起冉復所言之重，也就寥寥略過了，接著道，“不過奇怪的是，江州柳氏案發(fā)后，只有季家兄長進了半級官階，還是借著工部治水缺人的東風。就連季崇禮本人也還是住在那處低矮破舊的院子里，家中依舊拮據(jù)度日。好似，這幕后指使之人將他們徹底忘了。倒是寫那封信的人，被裹挾在一起牽連出的案件中，滅了口?！?p> 及至此處，還夕儼然已成了那冰冷的玉雕，言道，“得利而不見利，是那些人的作風。想必，從工部戶部入手，也查不到什么吧？”
“正是?！避侥锏恍?，心道還夕終究只是個小姑娘，到底摻雜了幾分情緒在其中?！凹揪炊Y在地方任上就是以治水建功。如今從鴻臚寺閑職調(diào)入工部治水，也算是人盡其才。經(jīng)辦此事的大小官員，查起來也都沒什么問題。好像就是一旨圣意，挑選幾個合適的人罷了。只要他們沒有大動作，我們就很難察覺?！?p> “那就只有等了?！边€夕斂著一口氣。五年都過了，她還可以等更久。
芙娘亦只是笑笑，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