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盡未必甘來
慕容回來,將城外茅草屋贈與方小小作為暫時容身之地,正好與茶水攤相隔極近,則可安心撫養(yǎng)孩子。
方磊自從當了舅舅,勤勤懇懇地經(jīng)營著方氏包子鋪,雖少了母夜叉往日大聲叫賣,可如今卻多了方磊新創(chuàng)的打包送貨的身影,方氏包子鋪又重新活躍在半月灣。
茶水攤幾經(jīng)易手又終于回到了方小小的手中,也著實不易。
這會兒行人漸稀,方小小歇了片刻,招呼著來次幫忙的星兒坐下喝點解渴的茶湯,隨后自己就搖晃著掛在樹桿.上的小搖籃,邊唱歌邊將小冬青哄睡了。
“這幾天連續(xù)下雨,過路行人極少,今天算是舒服了。星兒喝了碗茶湯,望著有些陰沉的天:“只怕稍晚些又會下起雨了?!?p> “無妨?!狈叫⌒≥p輕的離開搖籃坐到了星兒的對面:“感謝星兒這幾天來幫忙。
星兒擺擺手:“哪里話,往年我不都是這樣做的嘛?!笨粗叫⌒『韧瓴铚?,卻時不時往小搖籃那兒瞅著的神情,星兒心想:做了娘就是不一樣,輕手輕腳、說話都溫柔多了。
這會兒三三兩兩的幾個人過來了,星兒縱身一躍,跳入一人懷中,頓時一股濃郁的脂粉味環(huán)繞。那人忙推開:“哎呀,起開!還以為你是七歲小娃?”
“老板~”星兒開始向浣巧娘撒嬌。
浣巧娘毫不留情的推開她順便丟了個白眼,轉(zhuǎn)向方小小:母夜叉,這星兒沒砸爛你家杯子吧?”
“老板~我有那么笨嗎?”星兒一路撒嬌靠著浣巧娘,浣巧娘連忙對已經(jīng)坐下的宴阿羅開玩笑著打趣道:“阿羅,趕緊給她一副毒,我不想見到她?!毙莾阂娙鰦蓻]用,立馬閃到方小小的身后乖乖的坐下。
“今天你們怎么有空過來了?”方小小起身給大家倒起了茶水。小桃紅走到搖籃前搖了搖,眼含笑意:“真乖!”果然還是孩童無邪,縱使是睡著的樣子仍舊令人心生歡喜。另一邊半趴在桌邊的大桃子見她難得的笑容,心里也跟著高興。
“我們過來看看你這攤子生意好不
好,夠不夠養(yǎng)活我們的小冬青?!毖绨⒘_俏皮的笑著說。
“有勞各位費心了?!狈叫⌒〕荒樔崆榈耐@中熟睡的孩子,承蒙各位照料,這茶水攤子足夠我們生存了?!?p> “這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樣!這么客氣!”大桃子瞇著眼睛看向方小小:“我怎么覺得母夜叉如今自帶溫柔光芒呢!”一席話引|起大家哄然大笑卻又不住的點頭贊同。
方小小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不似往日那般整日扛刀揮舞、嗓門粗大,而今除了照顧茶水攤子依舊動作麻利之外,面對大家都是一副自帶笑容、歲月靜好的模樣,若放到以前,誰都以為她被阿羅下了藥,下一秒就要大刀快剁、眾人皆閃的下場。
“這小孩兒真是神奇!”小桃紅戀戀不舍的坐回桌前,輕嘆了一聲:“果然,做了母親的方小小真是福氣!”
方小小聽這話心里如同灌了一杯“現(xiàn)今,只要看著冬青的小臉兒,我就覺得這世上有她就足夠了?!?p> 不想譚仕哲了?”浣巧娘問。宴阿羅與大桃子扯了眼埋汰她不該突然提起譚仕哲這個負心漢。浣巧娘撇了撇嘴道:“我本不想說的,但我仍舊忍不住。慕容祖宗告訴我,譚仕哲以為你已身亡,將你們曾經(jīng)入住的街尾矮房內(nèi)設了靈堂,為你們母女守孝一年,據(jù)說一年后就會迎娶凌水縣主?!?p> 方小小沉默了片刻,苦笑著:“這樣才是最好的,在他心里我死了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他啊、他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很痛很痛卻永遠也拔不掉....我只希望冬青這輩子能夠快快樂樂的,至于她的爹.....”方小小自嘲的笑了笑:“我也當他死了罷。人啊,還是要往后看的,冬青的人生誰又知道會是怎樣的呢?我自是不想她姓譚的。但現(xiàn)今,我有她就已經(jīng)足夠了。方小小的心又跟著痛了起來,可側(cè)臉看到熟睡的孩子,一股甜蜜的味道無聲無息的覆了上來,心口好像沒那么疼了。
一時間大家有些尷尬,大家自是無奈的輕嘆著,靜靜的喝著茶。倒是星兒沒頭
沒腦的打破僵局:“是啊,日子雖苦,生活還是要繼續(xù)的嘛!如今我看到季炎就跟沒見著似的,我走我的,不理他!是吧?”
“嗯,還是星兒心胸開闊!”浣巧娘難得夸了她一句,星兒咧開嘴甜笑起來。
怎么這幾月一直不見卓鴻濤?”方小小問。
大小桃紅兩人同時哼笑一聲。
宴阿羅喝干一杯茶大喝一聲:“.....我宴阿羅也放下吧?!?p> “喲,說得好像看破紅塵似的。”小桃紅玩弄著自己的小辮子側(cè)臉說。
宴阿羅白了她一眼:“我是沒那么闊達,但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也算是明白了,沙子攢在手里越緊流失得越快!唉,新年之初就不應該讓他回去,這不,老娘我剛從盤龍島回來只見著一面,他就被他二給綁了,帶去了京城,說是去尋訪宮內(nèi)太醫(yī)治病。哼!還不是為了不讓我見他!”
“為何不追到京城?”大桃子問。
宴阿羅擺擺手:“算了,不追了!累了!我老爹在盤龍島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迎接他未來的女婿,可沒想到還是被他跑了,我這幾天思前想后,我宴阿羅嫁他兩次、他逃婚一次,最終都無法相守。也許這就是命吧。在他們譚家看來,我們終究還是悍匪。算了算了,這么多年他對我的好足夠我回憶一輩子了。況且,若京城的太醫(yī)的頑疾根治,我宴阿羅可以與他此生不見”。宴阿羅說著說著眼圈漸紅,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唏噓不已。
卓鴻濤與宴阿羅之間的故事可說是在環(huán)瑯城鬧得沸沸揚揚,說書折子、戲臺劇情都將那些眾所周知的情節(jié)加了進去,全城的人每年都在期盼著他二人之間會發(fā)生點什么、來些不一樣的飯后笑料,這會兒宴阿羅放棄了,著實是一大損失啊。
可誰又知道當事人的心境?
“唉....這也許就是門第懸殊吧。”浣巧娘長長的嘆了口氣:“當初我嫁與他為小妾,心中本是不悅的。我家老太婆就勸我,說我們浣家被牽連抄家,他能保住我們祖孫二人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而今千戶浣家已經(jīng)沒了,只有春風樓的浣媽媽,我還奢望再攀高枝嗎?哎呀哎呀,還嫌摔得不夠慘嗎?想想,我也真是臉皮厚。呵呵,真是越想越害臊吶!’”浣巧娘搖著手帕遮羞得擋住自己,極力憋住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
“是啊!知道自己的命,便不會心比天高了。”小桃紅彎著嘴角,卻斜眼瞟向大桃子,她知道大桃子仍舊心有不甘、仍舊念著金晟。“慕容祖宗與宇文公子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他們之間才是郎才女貌、水到渠成、命中注定?!?p> 眾人聽了都點頭不語。
慕容冬兒與宇文少卿嗎?
在這場本已安排好的婚約之中,兩人若一人不愿,這婚約便如同一張廢紙,只是二人好像都未曾提起悔婚之言。
若說去年宇文少卿因著風波樓的交易與慕容冬兒過于親近,眾人皆是以為他二人好事將近,但今年的宇文少卿卻似消失了一般,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那慕容冬兒剛在半月灣沒呆到十天就又跑去了萬獸林,這是要去跟萬獸王做朋友嗎?
“慕容祖宗怎么又跑到萬獸林去了呀?”宴阿羅和浣巧娘捂著胸口直嘆,只要這祖宗在半月灣一日,紅葉巷就一日不敢踏過海棠街。雖說半月灣將慕容冬兒回來的消息早已散播出去了,她去萬獸林的消息無疑更能壓住對面的好事者,可是,可是真人現(xiàn)場坐鎮(zhèn)還是比行蹤飄忽不定要更讓人心安啊,唉,這兩口子真是讓人操碎了心啊!
“她說去萬獸林找宇文公子?!贝筇易油蝗粊砹诉@么一句好。眾人目光瞬間齊刷刷的聚焦過來,大桃子立馬感覺到來自女人八卦的騷動在周邊崩然涌動!很快,她就慫了,只好交代:慕容祖宗剛回來的那天晚上一個人獨自坐上屋頂,我好不容易爬上去,就問她為何坐屋頂。慕容祖宗說:“他在望江樓,只是他不想見我。”我才知道她一直盯的方向是望江樓。還沒一會兒,慕容祖宗就飛過去了。那天我從屋頂下來沒抓穩(wěn)摔得鼻青臉腫的,你們看,傷還在呢。”大桃子扯出袖子要給她們看,哪知那些根本就不關心直接詢問:“后來呢?”
“我傷了!”
“哎呀,是問你后來慕容祖宗有沒有留宿望江樓?”
大桃子幽怨的眼神看著這群八卦女。
宴阿羅砸砸嘴說道:“回去再給你一副_上好的藥膏!快!快說,慕容祖宗有沒有把宇文公子拿下?”
大桃子只好繼續(xù):‘沒有。昨天慕容祖宗說望江樓沒有宇文公子的蹤跡,但肯定他一定在環(huán)瑯城,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去了萬獸林。”
唉,沒聽到勁爆消息,真是掃興!
“他們習武之人都喜歡去萬獸林跟獸王打交道嗎?”星兒異想天開的問。
“去年宇文公子想方設法的要將慕容祖宗留在身邊,還給她套上了筋骨鎖,而今年剛一到半月灣,怎得就如此避諱?”小桃紅歪著腦袋思慮著。
“對啊!去年慕容祖宗是想方設法想要逃離宇文公子的掌控,今年卻反倒要去追宇文公子”浣巧娘絞著手帕慢慢道來。
“有情況!方小小突然冒了一句。
“慕容祖宗做了什么對不起宇文公子的事了,所以宇文公子嫌棄她?”宴阿羅突然跳起來說了這么一句。
“哇呀!不得了!這兩大家族結(jié)下梁子了!”浣巧娘拍桌而起:“我們得想辦法去解決解決!這半月灣如今可是受著風波樓和宇文山莊庇護啊,他二人可千萬別掰啊。
其他人也都趕忙迎和點頭要想辦法。
忽而一人喊了句:“方妹子,今天生意還行吧?”一個三十上下皮膚黝黑、穿蓑戴帽的漢子走了過來,遞給已經(jīng)站起來的方小小一串鮮魚:“剛從湖里撈起來的,拿好!”
“不是說這時日不打魚的嗎?”方小小走近他卻沒接。
那漢子將魚很熟悉的往攤子后面的大盆里一放,接著在附近的水塘里撈了些水淹過魚身,邊做邊道:“我聽家嫂們說這魚催奶,你多吃些,小冬青長得快,需要。放心,魚兒回江的季節(jié),我一個河面擺渡的,不會亂撈魚的。放心放心!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陳二哥”方小小連忙去拿了壺水招呼他喝下。
陳二哥擦了擦手,憨笑著問:“上次你煲的那份嫩豆花就著現(xiàn)做的辣椒真好吃。此次我家祭河神想請你去主廚,方妹子有空不?”
“行!下廚是我拿手的,陳二哥幫我這么多,我自然會去?!狈叫⌒〗o他倒了杯水,這時小冬青醒來就哭,方小小連忙把她抱起來哄,陳二哥在旁邊對著小冬青擠眉弄眼的,一會兒她就舞起雙手格格直笑。
在一旁看完這一情景的五個女人都目瞪口呆,隨后各自眉眼傳情,喜不自禁:歲月并非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