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會,深夜。
由于雷諾茲家僅有兩間臥室和兩張床——一張屬于雷諾茲夫婦、一張屬于杰伊,所以為了給他們難得的客人騰出睡覺的地方,杰伊十分有風度地主動提出把自己的床讓給了卡拉,而自己選擇去客廳睡沙發(fā)。
“其實你的那張床挺大。”雷諾茲先生半開玩笑地挑了挑眉毛,“我看你們不如就在那張床上湊合一下。”
“不不,我還是......我睡沙發(fā)就好?!苯芤吝B忙說道。開玩笑,雖然他們關(guān)系進展的確相當迅速,但這貌似還稍微早了點。他偷瞥了卡拉一眼,發(fā)覺對方面頰已經(jīng)紅得像熟透的蘋果,雜亂而迅速的心跳在他有超級聽力的耳朵里聽起來就像是打鼓。
不過她竟然完全沒有吭聲反對,這會不會是說......
杰伊在思緒飄進某片禁區(qū)前及時剎住了車,搖了搖頭阻止自己更進一步。不管是就他們的關(guān)系進展還是對他自己來說這還都早了點,他兩輩子加起來的戀愛經(jīng)驗一共還不到半年,還是別想太多的好。
雷諾茲夫人專門為卡拉從櫥柜里抱出了厚厚的一套紅白配色的棉被,整齊地鋪在了床上,并說最近氣溫比較低,如果冷的話盡管說,我給你再加一套。
卡拉禮貌地謝過了。杰伊拉了拉老媽,提醒說卡拉跟我一樣,正常情況下對溫度變化并不敏感。要是氣溫能低到連她都感覺到冷的地步,那肯定是真正能稱得上“災難”的大事了。
安頓完畢,杰伊和卡拉道了晚安,隨后便關(guān)燈帶上了房門。熄燈后的黑暗中卡拉穿著睡袍獨自坐在床頭,卻并不急著睡覺,而是睜大眼睛好奇地環(huán)顧打量著杰伊的臥室。
無論是黑暗還是柜門都無法阻擋她超凡的視線。她透視書桌看到了杰伊從初中直到現(xiàn)在一路獲得的一打獎章和榮耀,竟然還有來自班級、社團甚至壓根跟杰伊沒什么交集的各路女生的情書......不夸張地說,這小子收到的情書裝訂起來幾乎都能編成一本書了。
卡拉撇撇嘴,沒想到這小子還挺受歡迎。
接著,她注意到了床頭的桌上靜靜躺著的一本黑封皮的書,以她的X視線竟然看不見里面的內(nèi)容。
難道封皮里摻了鉛?誰會在書封皮里摻鉛呢?
還有今天早些時候這東西也一直在這里嗎?怎么好像完全沒有印象。
她好奇地拿起了書本,封面上黑黢黢一片什么都沒有,翻開后紙張又有些泛黑。她身體似乎本能地感到了有些異樣,就像一股無可言明的涼意爬上了脊背,可卻又說不清這感覺是從何而來。
也許是錯覺吧。
卡拉下意識翻開了書頁,扉頁上寫著“最后的故事”。她繼續(xù)翻頁,又閱讀了幾行,瞳孔禁不住猛地收縮,就像看到了某種極度恐怖而非凡的事物,片刻間目光便成了一片茫然。
哥譚,韋恩宅。
這也許是整整六年里韋恩宅里那張長長的餐桌第一次發(fā)揮用處,在此之前房主人的幾乎所有餐宴全部都是在地底那陰森不見天日的洞穴里解決的。
阿爾弗雷德今天的心情也格外地好,他做了滿滿一桌比往年更加精致的餐宴,幾乎像要用光冰箱中一年份的食材。布魯斯、海倫娜和克拉克圍在餐桌盡頭而坐,布魯斯身后正掛著那幅來自他兒時的全家福,畫中他的父親托馬斯·韋恩端坐在壁爐前的安樂椅中,邊上圍著妻子瑪莎·韋恩和當時的小布魯斯。托馬斯漆黑的眼眸里反射著來自壁爐的黃光,像是帶著暖意看著畫框下的餐桌,滿眼欣慰。
克拉克從坐上餐桌開始嘴巴幾乎就沒停過,他在忙著往嘴里塞阿爾弗雷德做的精致菜肴的同時仍設法抽出空不斷向海倫娜講述她父親年輕時的故事。當他說到一次讓孤兒院的孩子們上正義聯(lián)盟瞭望塔玩尋寶游戲的公益活動,她毫不掩飾地表現(xiàn)出了驚訝。
“是我的印象出了問題,還是父親年輕時比這會兒好說話些?”她不敢置信地瞥向了布魯斯,“你同意了這個計劃?”
“沒有?!辈剪斔购叩?,“但是聯(lián)盟投票決定了,最后結(jié)果六比一,我說的不算數(shù)?!?p> “是你太不近人情了,大家都同意了?!笨死诵χ蛞槐P葡萄干米布丁揮起了勺子,繼續(xù)說道,“我們在瞭望塔上藏了閃電俠的徽章、我的披風、綠燈的戒指、海王的三叉戟等一系列物件,孩子們興致很高,那天他們玩得相當開心。不過到最后,決定出冠軍的還是最難弄到的一樣物品?!?p> 克拉克刻意賣了個關(guān)子。他舀了一勺子布丁,偷瞥了布魯斯一眼,后者輕輕哼了一聲。
克拉克吃下布丁,笑道:“你肯定想不到——最后得到冠軍的那孩子用相機拍到了蝙蝠俠微笑的照片。”
“你肯定是在逗我?!焙惸认胂笠幌戮陀X得好笑。她目光忍不住轉(zhuǎn)向了父親,而布魯斯在她提出下一個問題前便冷冷道:“你們之前給我看活動計劃的時候上面可沒這一項,這是誰的主意?”
“是閃電俠的主意?!笨死怂坪跻灿悬c忍不住想笑,“可這能怪我們嗎?我們一致贊同這是個相當棒的點子,而要是你知道了肯定說什么也不會同意?!?p> “巴里,我就知道?!辈剪斔沟?,“他總有這樣的點子?!?p> “是啊,他總是有?!笨死藨椭瑓s不自覺地放下了勺子,聲音也低了下去。
氣氛稍顯凝重了起來。海倫娜知道,他們又想起了從前的戰(zhàn)友。
“巴里,哈爾,戴安娜,榮恩,還有亞瑟。”布魯斯低沉地說道,“他們都曾是最好的人,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這個世界最可靠的盾牌?;仡^看看,克拉克,還有多少好人剩下?”
頓了一頓,他有些陰郁地道:“有時候,我覺得這世界都在變得越來越像哥譚。”
“但我們還在,布魯斯。”克拉克用那汪洋般蔚藍澄澈的眼睛直視著自己的老朋友,說,“而且世界還擁有新的火種,它還沒有失去希望?!?p> 布魯斯輕笑:“克拉克·肯特,你總能看到事物好的一面?!?p> “而你總能準備好應對不好的一面?!笨死苏f著,舉起了酒杯,“敬那些不在這里的人。”
布魯斯和海倫娜也各自舉杯:“敬不在這里的人。”
喝完酒,克拉克抹了抹嘴,拉開椅子站起了身來:“好了,我想我差不多也該回農(nóng)場了,明天可是拆禮物的時間?!彼谧哌^海倫娜身邊時又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也許他是世界上僅有的幾個摸海倫娜的腦袋而不會惹她生氣的人之一了——說道:“下次我還有更多關(guān)于你爸的故事要講,相信我,我還知道好多他不想讓你知道的故事哩?!?p> 布魯斯白了他一眼:“如果你繼續(xù)對我女兒說些亂七八糟的事,克拉克·肯特,我就要對你進出韋恩宅進行出入管制了?!?p> “不,你才不會?!?p> 克拉克笑著丟下了這最后一句話,隨后便如一陣風似地從窗戶里閃出了餐廳,掠過雪地飛離了韋恩大宅。
于是餐桌前便只剩下了父女兩人。
說來挺尷尬,父女倆圍在一張桌前安靜地解決了兩盤食物,兩人幾乎一個多余的音節(jié)都沒吐出來。布魯斯和海倫娜在公開社交場合都可以是能說會道的社交達人,他們都只是更擅長扮演相應場合中任務需要的角色。而當他們需要摘下面具、坦誠相談時,他們卻都尷尬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聊天方面實在欠缺天賦。
或許這也是父女遺傳的原因吧。
“工作怎么樣?”布魯斯在咬了口姜餅后,冷不丁開口問道。
海倫娜意外地側(cè)頭瞥了父親一眼,在得到對方投回的眼神后才確信他是在試圖打開話題。
“挺好,沒什么問題?!?p> “我聽說你的新上司是阿曼達·沃勒?!辈剪斔沟?,“你該當心點。我稍微做了點背景調(diào)查,她可不是省油的燈?!?p> 海倫娜揚了揚眉毛:“你調(diào)查了我的老板?你是一直暗中關(guān)注我的情況嗎?”
換做別的人這么問,布魯斯毫無疑問會矢口否認——哪怕他真的有暗中關(guān)注。但考慮到提問的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只猶豫了一小會兒,便承認道:“是的。我從未停止過關(guān)心你,海倫娜。”
聽到父親親口這么承認,一陣難以言喻的暖流倏地從海倫娜心頭流過。她輕輕一笑:“別太操心,我是大女孩了,爸。你知道我能照顧我自己?!?p> “是啊,我知道?!辈剪斔箰蹜z地伸手撫過她烏黑柔順的發(fā)絲,“我訓練了你,見過你的行動......我想你確實準備好了。”
海倫娜一愣:“準備好什么?”
布魯斯微低下頭,沉吟半晌似是在組織語言。隨后他說:“盡管我不想承認,也不會對其他任何人這么說,但是......我確實一天天在老去,這是無可避免的。我正在變得遲鈍,或許很快我就沒法再披起戰(zhàn)袍了。”
海倫娜想說什么,卻被他擺手制止。他繼續(xù)道:“原本我并不想要你走上這條路,海倫娜,我希望你成為和我截然不同的人。但你自己選擇了斗篷,而且甚至比我在你這年紀時更加優(yōu)秀,為此我著實為你驕傲。所以我在想......如果不久的將來,有一天我沒法再繼續(xù)守護哥譚......你可以繼承我的斗篷,取代我的位置?!?p> 這個請求來得猝不及防,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海倫娜一時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記了給出任何回應。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你可以選擇繼續(xù)走自己的道路。”布魯斯目光柔和地看著她,“而且你得知道,無論你怎樣選擇......我都將支持你,并且我將永遠以你為驕傲。”
海倫娜呆呆地直視著父親的眼睛,那雙眼睛的眼角已浮現(xiàn)了皺紋,堅毅的藍色眸子里也仿佛埋藏著歲月的刻痕。她眼角不由自主地濕潤了,下意識偏過頭揩拭。
真丟人,海倫娜·韋恩,她對自己說道。她上一次哭泣還是六年前母親死去的時候,而今天她流下了整整六年來的第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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