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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鳳天下

三十五章 反客為主

韶鳳天下 文清寧 4094 2019-02-17 19:00:33

  草長鶯飛,一晃而過,竟已過了一年。她曾以為多么難熬的日子,也這樣熬過來了。

  一切都沒有變,時間還在走,風雨還會落。那個記憶深處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留下的痕跡也逐漸淡去。

  當她再回憶起步臨風,回憶起那段他陪伴她的歲月,就好似是做了一個漫長又熱烈的夢,一場載滿了悲歡離合的夢。它是遺憾的,倉促的,可它也美好盛開過。

  可當夢醒之際,幻境破滅,留給她的只有無盡的落寞與懷念。

  有的人就是這樣,你以為他離開你了,但實際上他早就變成了你的陽光,你的雨露,你的夢境。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已經(jīng)變成了你的喜怒哀樂。

  春暖花開,也是南黎國宴舉辦之際。天下未歸一,國事繁多,宣帝便請來北越和西涼的使臣,一起商議要事。

  天下有被世人尊稱封的“四大名將”,有南黎的鳳平大將軍、唐觀大將軍,北越的羅桓大將軍,西涼的納蘭召將軍。這四個人皆是為各自君主打下江山,戰(zhàn)功赫赫,威名昭著。不論三國之間的爭斗,世人還是無比敬仰這些為定亂安民的大將軍。

  曾經(jīng)的南黎有兩大將軍平定江山,宣帝自然無憂,可今時不同往日,宣帝將國庫的大量金錢投入到皇陵和園林的建設(shè)上,南黎國庫虧損,鳳平也已死,若南黎再沒了唐紹林撐住,那很快就會被北越和西涼得知南黎已然實力不足,而后起兵瓜分。

  所以宣帝再次重用唐將軍,將虎符歸還給唐紹林,又加封了唐紹林為柱國大將軍。

  時機到了,也是她該開口的時候了。

  書房內(nèi)。

  唐紹林端坐著,目光凝在那張國宴的帖子上,心緒不寧。他聽到聲響回過神來抬頭看去,只見鳳韶站在門口,他站起身開口道:“韶兒來了?!?p>  鳳韶走進屋內(nèi),行了禮恭敬的說道:“父親安好。父親可有空閑陪女兒下盤棋?”

  這一年里他見鳳韶一直都是郁郁寡歡,今個她難得有這個興趣,他笑著回答道:“自然是好?!?p>  唐將軍為人行事直爽果斷,鳳韶也早有準備,約是一炷香的功夫局勢已然明朗。

  唐紹林看著棋盤越發(fā)投入,他的每一步,看似一步步在走向勝利,實際卻是一步步走入鳳韶的陷阱套路中,當他覺悟時,他的白子已被團團包圍,無力回天。唐將軍輸?shù)男姆诜嘈σ宦?,把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笥里?p>  鳳韶微微一笑,把棋子擺回上一步,啟口道:“若是重來,這一步,父親打算怎么走?”

  唐將軍極為認真的看著棋盤,過了許久,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怎么走都是輸?!?p>  “那既然不論怎么前行都是輸,何不如后退呢?”唐紹林起先聽了是滿不在意的,畢竟他認為前行都是輸,更何況是后退呢?可當他一直盯著棋盤,忽然靈光一現(xiàn),鳳韶的話此時才點醒了他。

  鳳韶看著唐將軍猶如初醒的表情,微微笑道:“以退為進。”

  隨后,她站起身去看一旁正在煮的茶,邊道:“當年皇上在殿前賜酒,有意提點唐家,也是那日我才恍然大悟,我們唐家在如今的格局里,不就是這般地步嗎?!?p>  “朝中局勢變幻莫測,唐家百年基業(yè),容不得半點閃失。既然棋子可以說棄就棄,那何不如做這下棋之人?”

  唐將軍眉頭一跳,他抬頭去看鳳韶的臉上早沒了往日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波譎云詭的神態(tài),他連忙站起身去看門口,見周圍無人,才呼出一口氣,剛要出聲呵斥,只聽她繼續(xù)道:“如今的南黎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國強民富的時代了,父親的衷心落在皇上的眼里,是位高權(quán)重……”

  唐紹林打斷她的話,低聲斥道:“休得胡言!”

  鳳韶拿起茶壺,淡笑道:“父親不必擔心,女兒敢開這個口,也定然是保證不會讓旁人聽了去。”

  唐將軍冷靜了幾分,他坐回位子上,肅聲道:“以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不許再說!”

  鳳韶也不急也不惱,她將衣訣里的信紙拿出放到桌案上,從容說道:“既然如此,那請父親好好看看吧?!?p>  唐將軍一字一句仔細閱完后,震驚的看向鳳韶,她淡定的斟了一盞茶,悠悠的開口道:“這些年來,恒王在鹽業(yè)上動手腳,其黨羽靠提攜新人受賄,恒王一派權(quán)力壟斷、貪污重金;而皇上呢,挪用國庫的錢財豪修殿宇陵墓,光是強取豪奪的農(nóng)民去修建陵墓就已經(jīng)死了數(shù)百人!農(nóng)民被擄去修建陵墓,僅靠家里婦女孩童和老人,糧食哪里還能產(chǎn)的豐足,而皇上卻還課以重稅,那些遠離安陽的小城鄉(xiāng)下早已經(jīng)是民不聊生。這上面說的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我派人仔細著搜查來的,人證物證俱在,絕無紕漏?!?p>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既然宣帝坐不好這個皇位,天下統(tǒng)一也是趁早的事。

  當年她年少無知,父親的衷心天地可鑒,可那又如何,不還是受猜忌被害死?如今她后有白樓,是信心十足,慕家也好,宣帝也罷,顛覆之路雖是非常吃力,可報仇之事是勢在必得。

  況且,她絕不會讓唐家再走上鳳家的老路。

  “父親,您在朝堂上數(shù)十年了,您一定非常清楚皇上的心性。我們這位陛下,善猜忌多疑慮,君臣際會,善始善終者甚少,功高震主,不能取信于君王,終致身死??v之勢已成,唐家位高權(quán)重,您想清者自清,可終究是懷璧其罪,只要唐家有造反的能力,這就是罪?!?p>  唐紹林微微顫抖著放下手中的宣紙,許久后,他沉重的嘆了一口氣。

  ...

  夕陽西下時分,正是國宴開始,觥籌交錯之時。

  宴席進行的熱鬧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席間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人都無聊得緊,彼此之間不過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卻是宮中數(shù)見不鮮的東西,讓人只煩不奇罷了。

  “你瞧,那就是傳聞中的璟王,看起來好生不凡,若是摘下面具,興許是個美男子呢。”

  一旁的官眷竊竊私語,鳳韶聞言也留神了幾分,手中攥著果子,認真地側(cè)耳傾聽。

  另一女子不屑的語氣說道:“你怎么不說他帶著面具甚是奇怪,若他沒毀容,為何要帶著面具示人?”

  “反正也與你我無關(guān),聽聞雖然皇上有意與北越聯(lián)姻,但被西涼搶了先,外面都在說靈歆公主要與璟王定下婚約了呢。”

  隨即便有人反駁道:“不可能吧,我聽說璟王甚受北越皇帝屬意呢,興許啊以后是他繼承大寶,又怎么會娶異國女子呢?!?p>  鳳韶看著落在金燈玉影下的斑駁,目光蒼涼空洞,隨著沉重的心情思緒越發(fā)飄遠。

  忽然一個女聲響起,靈歆公主推掉一旁婢女端上的酒壺,不耐煩的說道:“沒想到這宴席當真無趣!”

  皇后臉色一沉,這國宴是由皇后親自操辦,為的就是不失禮節(jié),沒想到被一個小女子當眾指出,皇后臉色實在是忍耐不住。

  靈歆公主嬉笑一聲,對宣帝開口道:“陛下,我向來聽聞南黎人能文善武,這宴席光是聽曲兒賞舞的也是無趣,不如讓我與你國的勇士比試一番,圖個樂趣,如何?”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不知是靈歆公主太過天真,還是演技太好真演出一副真性情的樣子,可這話落進了宣帝和大臣的耳朵里,明擺著是她要探南黎實力的底。

  宣帝的臉色越發(fā)沉冷,他正在思量該如何回絕,只聽靈歆公主追說道:“都說遠來是客,我父皇也總說陛下善解人意,寬厚英明,想必陛下也不會拒絕我這小女子吧。”

  靈歆公主話已至此,況且宣帝見一旁的納蘭召將軍依然笑著飲酒,絲毫沒有要阻攔靈歆的意思。他也是下不來臺,只好答應(yīng),眼神示意身邊的首侍劉堂去叫人來。

  不大一會,劉堂就帶領(lǐng)著五個身著素衣的男子走入席上,瞧那一個賽一個的身形高大,若是換了平常的閨閣女子許是看到腿都軟了,靈歆公主到底是個有功底見過世面的,她毫不怯場,胸有成竹的走上殿中央。

  只是不到半個時辰,靈歆公主接連打敗了這一個個壯士,鳳韶看那些壯士的出招應(yīng)該并非營中將士,看著大概是大內(nèi)高手亦或是禁衛(wèi)軍,可正是因為連這樣的身手都接連敗給靈歆公主一個女子,宣帝的臉色是越來越差。

  恒王和皇后相視一眼,隨后恒王會意的站起身,高聲道:“靈歆公主果然是好身手,可我南黎真正的勇士還未上場呢。”

  靈歆半信半疑的看向恒王,卻也滿是不以為然,恒王深意一笑,繼續(xù)道:“眾所皆知,我南黎有唐紹林大將軍,都說虎父無犬子,唐將軍的長子唐錦華更是我朝的威武將軍。若是靈歆公主不介意,可以比上一比?!?p>  鳳韶眸色陰霾的垂下頭去,恒王所舉不過是想讓他唐家丟盡臉面罷了,大哥的指甲當初被慕伯如拔掉,一年的時間里易幽費盡心力才醫(yī)治的使大哥手指甲慢慢長出,如今還在適應(yīng)階段,更別說比武了。

  “有意思,我也想看看?!北娙隧樦曇敉?,才重視到落坐在西涼使臣對面的席上的人,便是璟王殿下。

  他身著紋金紫廣陵華袍,一身的貴氣和傲然,但特別的是,他的左眼處帶了一枚面具,可面具凸顯著他的五官更加立體,薄唇這時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

  姿容既好,神態(tài)亦佳。

  鳳韶不明步臨風竟然附和,她不悅的抬眸,正好對上璟王投來的視線,二人相視交鋒,明明日思夜想的人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可更多卻是一種莫名的遙遠感。

  而步臨風從宴席開始時視線就一直在鳳韶身上,這一年的時間里他真的體會到什么叫相思成疾。她比他走時更瘦了幾分,氣質(zhì)還是那般與此處格格不入的清冷孤僻,但又添了幾分靈秀脫俗,猶如高山堆雪之上盛開的花。然而全程她都沒有看他一眼,她要么是安靜的吃果子,要么就是在愣神。急的步臨風只好附和了靈歆公主的提議,唯盼能憑此收獲她的視線。

  片刻后,鳳韶站起身高聲道:“陛下容稟,臣女也對武功略通一二,還望陛下準許先讓臣女上場,若是臣女敗下陣來,再換兄長也可?!?p>  唐錦華焦急萬分,他壓低聲音道:“說什么呢,那大內(nèi)高手都不是靈歆公主的對手,更何況你了,你不能上去?!?p>  宣帝臉色陰沉的一言不發(fā),他不在乎是誰上場比試,他在乎的是皇室的臉面,是南黎的體面。

  而宣帝身邊的皇后卻是另一番心情,她是又驚又喜,正愁找不到地方對鳳韶下手,她卻自己送上門來?;屎笪⑽⒁恍?,對宣帝勸道:“唐小姐說的不無道理,想當年唐小姐可是在皇家賽試上拔得頭籌,想必武功定然也是極好的。”

  宣帝只覺頭疼,他不耐煩的擺擺手。鳳韶對唐將軍點點頭,隨后快步走向殿中央。

  鳳韶斜步上前,袍袖一拂,朝靈歆沖了去。靈歆反應(yīng)極快的接招,迅速的反被動為主動。靈歆牟足了力氣本要給鳳韶一拳,鳳韶輕松的彎下腰避開,起身手腕一轉(zhuǎn)用力一推,靈歆險些中招。旁人看了只以為是靈歆公主一直在進攻,實際上只有靈歆自己知道,她連接招都有些手忙腳亂的。

  鳳韶不想多費時間,幾個閃身又陡然轉(zhuǎn)向靈歆,同時內(nèi)力前傾而出,靈歆捂著胸口連連后退。鳳韶不愿再做糾纏,拱手說道:“公主承讓了?!?p>  靈歆自知的確勝負已定,怎么比也是如此結(jié)果,便也不無理取鬧,鳳韶微笑著福了福身,朝坐席上走去。

  忽然她只覺身后一陣風起,她倏然回過身去,只見納蘭召將軍一個跨步向她沖來,她反應(yīng)過來時連忙身形一側(cè),納蘭召順勢送出一拳打在她的背上,這一招虛虛實實,后著甚多,仿佛是預(yù)料到她的出招而有所應(yīng)對的。她還來不及躲閃或作調(diào)整,納蘭召已然伸出右拳。

  此時一個身影不知從何處沖來擋在他二人中間,納蘭召連忙收手卻被內(nèi)力一震連退了幾步。待鳳韶回過神往前看去,只見璟王站在她前面,他身材挺秀高頎,將她整個人護在身后,側(cè)臉有些涼薄和戲謔。

  鳳韶盯著他毫不遲疑的背影,璟王忽然背著一只手對她擺了擺,示意她退下,她知趣的悄然入席,待坐穩(wěn)后再看去璟王早已出招,不出十招,納蘭召已經(jīng)連連后退。

  納蘭召驚嘆北越的璟王竟有如此身手,他已經(jīng)心神不定了,不適合再繼續(xù)比下去,便作罷開口道:“璟王殿下好身手,但畢竟這是在宴席上,你我有機會再切磋罷。”

  宣帝冷著臉,心想著這群人才意識到這是宴席嗎,在國宴上如此大動干戈,根本是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宣帝勉強壓下情緒,開口道:“將軍所言極是,還是繼續(xù)宴席罷?!?p>  璟王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之態(tài)卻透著層層蕩漾的寒意,他冷冽的目光投向納蘭召,轉(zhuǎn)身入座。

  宴席歌舞繼續(xù),大殿內(nèi)又是歡樂之景,眾人敬酒談笑,宴會才有該有的熱鬧。

  一個婢女悄然走到鳳韶身邊,低聲稟道:“唐小姐,懷王殿下在殿外等您?!?p>  鳳韶微微一愣,如此宴席她怎能這樣冒然離場,況且若是被人看到了她見懷王,指不定就傳成了她和懷王私會。

  那婢女看出她不樂意去,便繼續(xù)道:“懷王殿下說有要事相告,務(wù)必要見到您,一直在殿外等著呢?!?p>  看這架勢,好像倒是她不去他便不走了似的,鳳韶低聲對唐夫人道:“娘,我方才比試有些累了,想去外面透個氣再回來?!?p>  唐夫人道:“好吧,那你只去給官眷準備休息的側(cè)殿,切勿亂走?!?p>  她點點頭,跟隨那婢女悄然離開,殊不知大殿里多少暗中的眼睛正盯著她。

  鳳韶被宮女引到殿外后的長廊上,那宮女福福身告退,懷王聽到聲音緩緩轉(zhuǎn)過身,他笑著遞出一朵杜鵑花,開口道:“月色很美,花也很美,你更美?!?p>  鳳韶愣了愣,她尷尬的眨了眨眼,懷王慢步靠近她,在他心里的確如此,這個女子有才華有心術(shù),他今夜喝了些酒看著她更為動心。

  懷王一把摟住她的腰,說道:“本王真的很欣賞你?!?p>  她厭惡的推開他,懷王卻越發(fā)使力,她剛氣急敗壞的要用力,忽然身后有男聲響起,只聽道:“懷王殿下好興致?!?p>  懷王下意識的一慌亂松開鳳韶,她也是驚的連忙回頭去看,只見璟王站在長廊盡頭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們二人。

  懷王目光復(fù)雜的看向璟王,片刻后,深意的問道:“璟王怎么在這?”

  璟王似笑非笑的倚在墻邊,他答非所問的說:“皇上在宴席上尋懷王呢?!?p>  懷王沒有動作,明顯是不相信璟王的話,好好的國宴皇上沒事找他做什么,鳳韶心下會意步臨風在幫她解圍,她連忙福身說道:“恭送懷王殿下?!?p>  懷王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鳳韶,深意道:“改日本王再來找你?!?p>  鳳韶看著懷王離去,放松的呼出一口氣,她站起身欲要離去,步臨風攔道:“我可是幫唐小姐解了圍,唐小姐連句謝都沒有就走了?”

  鳳韶仍未抬眼去瞧他,行禮道謝后便要離開,步臨風抓住她的手臂,頹然不解道:“你怎么了?”

  “姑娘?”易念匆匆趕來,她見到璟王先是一愣,隨即稟道:“姑娘,宴席快結(jié)束了,夫人叫您回去呢?!?p>  鳳韶剝開他抓著她的手,不再做過多停留,一言不發(fā)的帶著易念離開此處。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拐彎處,步臨風緩緩蹲下身撿起地上的那朵杜鵑花,他放在鼻尖輕輕一嗅,臉色也隨之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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