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公元179年。時在漢末,朝綱失統(tǒng),奸佞當(dāng)?shù)溃r(nóng)民起義跌興不絕,天下籠蓋在暴風(fēng)驟雨的前夕。值此之際,洛陽城還殘留著最后一瞥繁榮。
月升中天,星斗輝耀,整座洛陽城被照得朦朧可見。街道沒有了白晝的喧鬧,代之以沉沉的寂靜。家家戶戶都滅燈睡去,而在一座偌大的宅邸中卻還見燈火輝煌,人影忙碌。
這座宅邸離街道稍遠,平時市井的熱鬧幾乎傳不進來,所以這里其實還頗為靜謐的。四周栽有柳桂,使得宅邸時常沐浴在馥郁的蔥綠中。這府邸的主人名叫司徒忠,并無官職,是一個占地數(shù)千畝的大地主,早已家私萬貫,其府邸修葺得富麗堂皇,在洛陽城中可堪上等。這一夜司徒忠夫人臨產(chǎn),所以才有府中這番熱鬧景象。
仆人們進進出出忙碌不已,司徒忠在門外不停踱步,心間忐忑焦急,這也難怪,因為這是他的第一胎孩子。他夫人名曰衛(wèi)倩夫,年方二十余,有傾國傾城之容,雖稱不上伯牙叔齊之才,但也是知書達禮,而且她虔信儒佛,有一顆菩薩心腸。
隨著一聲“呱呱呱”的破空聲響,孩子降生了。接產(chǎn)婆迅疾地往外跑,想第一時間告訴司徒忠,而司徒忠也破門而入,兩個幾乎相撞,“怎么樣?怎么樣?”司徒忠連忙問。接產(chǎn)婆滿嘴俗笑,喘著氣說:“恭喜老爺!賀喜老爺!生的是個兒子!”司徒忠驚而大喜,幾乎手舞足蹈,搶過接產(chǎn)婆直往里走。走到床前,因劇喜而牙齒顫抖,雙手顫抖,并且聲音顫抖地說:“夫人!夫人!我們生了一個兒子!”床上的衛(wèi)倩夫雙唇干白,微亂的鬢發(fā)掛著汗珠,臉上滿是累意,然而風(fēng)華未失,聽到司徒忠的話,他并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翌日,陽光明媚,鵑鳥啼啼,紅日已上三竿,衛(wèi)倩夫方才醒來,看著床上仍在熟睡的兒子,她又欣然而笑了。司徒忠整夜都是伏在床邊睡的,為的是隨時照看夫人,這是也正好醒來。他一醒便自然地笑了起來,說:“夫人你醒了,我們有兒子了!”
衛(wèi)倩夫笑意溫婉,徐徐說道:“老爺,扶我去梳妝吧!”司徒忠急急去扶,樣子有些憨厚。
“夫人,你看今日的天氣真好,天明地闊,柳飛鵑鳴,我們兒子此時降生,定有鴻福!”
“老爺所言極是”衛(wèi)倩夫依舊臉如幽潭,波瀾不驚,“兒子生逢好時候,以后必定有福,老爺趕緊給他取個名字吧。”
司徒忠立刻作沉思狀,片刻,如獲至寶地說道:“啊,夫人,就叫司徒文如何?”
“司徒文?”
“是啊,夫人?!贝藭r司徒忠聲音稍沉,“司徒家雖然數(shù)代富裕,但怎么說也是沒有實權(quán)的人,在許多事務(wù)上難免低聲下氣,誰甘心這樣呢?我希望我們的兒子將來能以文冠世,考取功名,呵呵,當(dāng)個大官!”
衛(wèi)倩夫淺淺一笑:“老爺考慮得也是,況且有一身好文才,寫得一手佳文也是很難得的事情?!闭f罷,司徒忠輕輕攬妻入懷。
轉(zhuǎn)眼過了三年,司徒文三歲。衛(wèi)倩夫?qū)Ψ蚓f:“老爺,文兒已經(jīng)三歲了,教化應(yīng)該從小開始,文兒也到了讀書的時候了。”
司徒忠說:“那我們就給文兒找個德高望重的老師?!?p> “嘻嘻嘻,老爺,文兒還只是三歲罷,只需啟蒙啟蒙,哪里用德高望重的老師,我每天陪他讀書就可以了,待他大點再找老師不遲?!?p> “那好吧,夫人你就費心費心?!?p> 且說衛(wèi)倩夫每天陪伴兒子身邊,給他講故事,助他識字,還帶他到藏書閣看圖書典籍,當(dāng)然只是讓他初步接觸,并非研讀。
一日,衛(wèi)倩夫又在給兒子講故事了,她說:“大圣人孔子有一天給學(xué)生上課,學(xué)生問‘仁’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孔子說是‘恕’,我兒知道為什么嗎?”
司徒文整個小臉木然,歪著小脖兒嬌聲地問:“母親,什么是‘仁’?又什么是‘恕’???”
衛(wèi)倩夫完全沒有責(zé)備之意,全然展露著慈母的笑靨溫聲解析道:“‘仁’的意思其實很廣泛,不過它主要講的是要愛護別人,‘恕’就是寬恕別人的意思,我兒你看寬恕別人不就是愛護別人的一種體現(xiàn)嗎?”司徒文依舊歪著腦袋,衛(wèi)倩夫亦慈笑如初,“我兒不要緊,你現(xiàn)在還小,不懂無妨,待你長大以后便會懂的!”
孰料這個情景被司徒忠在門后窺見,他不同意妻子老是給兒子灌輸這些仁柔思想,他只求兒子能寫大塊文章,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所以他心中是頗為不滿的,但由于他素來敬妻,不忍與妻相爭,遂沒有加以阻止。
衛(wèi)倩夫雖性情嫻靜,但卻甚愛市井風(fēng)情,她覺得這才是生活內(nèi)涵的所在。這一天天清氣爽,日麗柳飄,衛(wèi)夫人自言自語道:“這樣的時候,街上一定很熱鬧,得去瞧一瞧,說不定還能碰上什么有趣的事兒呢。對,帶上文兒去看一看。”說罷她轉(zhuǎn)頭向正在一旁玩耍的文兒招手:“文兒,過來?!?p> “母親?!?p> “文兒,母親今天帶你出去玩兒,好不好呀!”
“好??!好啊!”孩子畢竟是孩子,究竟是貪玩兒的,點滴的歡樂足以使其手舞足蹈。
于是他們就此出門。衛(wèi)夫人不乘車,不帶仆,只攜滿臉的笑容,滿心的欣喜。司徒文蹦蹦跳跳,無所顧忌,夫人也不加制止。
不久他們到了街市,果然熱鬧非凡。酒肆門前的旗子掛著一個大大的‘酒’字,在風(fēng)中招展。那些皮膚黝黑的大漢,那些顏色衰老的婦人,在菜市上云集賣菜,或就在夾道兩旁賣些其他東西。他們時而向過路客人吆喝,時而互相打科插諢,但都聲音粗獷,毫無拘束。往來行人車馬更是絡(luò)繹不絕,然而最多的還是乞丐,他們有的跪著乞討,有的慵懶敞胸,似在曬太陽。司徒文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小眼兒圓睜,拉著衛(wèi)夫人邊小跑邊說:“母親,你看那兒!你看那兒!”
走到幾個乞丐旁邊,衛(wèi)夫人停了下來,斂容正色,取出錢袋俯身放下幾個小錢兒,誰知衛(wèi)夫人放完錢正起身之時,一個乞丐抓住她的手,滿嘴淫笑地說著:“夫人好生漂亮??!”還想伸手去摸衛(wèi)夫人的臉。衛(wèi)夫人嚇了一大跳,連忙掙脫開來,拉著文兒跑著走了。
衛(wèi)夫人顯然是被嚇到了,跑了好久才停下來,找了個茶亭要了兩碗茶,坐下來直喘氣。司徒文首先發(fā)脾氣了,說:“母親,那些乞丐真是太可惡了,你給他們錢他們還對你無禮!”
衛(wèi)夫人微微笑了笑,輕撫著司徒文的頭,說:“文兒你說錯了,不是他們無禮,而是其中一個無禮而已,其他人雖然沒有對我千恩萬謝,但也沒有無禮?!?p> “啊?母親你這樣還要替他們說話?”司徒文撅起小嘴,顯然不服氣。
“不是嗎,文兒?難道你看到其他乞丐對我無禮了嗎?再說,他們做乞丐也是迫不得已,但凡生活無憂,誰愿意出來乞討呢?文兒你記住要幫助窮人,要永遠行善,還記得孔夫子的‘仁’嗎?”
司徒文無言,但依舊撅著嘴兒。衛(wèi)夫人意欲再說點兒什么,此時卻在不遠處一群乞丐打起了架,衛(wèi)夫人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你們別打了,別打了?!毙l(wèi)夫人喊到。
眾乞丐停住了手,默然地看著衛(wèi)夫人。
衛(wèi)夫人看了看,原來是一個乞丐被其他乞丐群毆,遂問:“你們?yōu)槭裁创蛩???p> 一個乞丐說道:“這小子,平時又不去討飯,我們討到了,他就湊過來吃,趕都趕不走,我們肯定要打他啊?!?p> 衛(wèi)夫人看了看那個被打的乞丐,原來是個青壯的小伙子,雖則乞討的生活使他頭發(fā)凌亂,衣衫襤褸,但他眉眼的俊氣和骨架的寬闊依舊掩蔽不住,展露無遺。衛(wèi)夫人看了看這個乞丐,又看了看眾乞丐,而后說:“這樣吧,我給你們一點銀子,你們別打他了如何?”說著拿出了錢,眾乞丐哪管得許多,但求有錢有飯吃便罷,所以領(lǐng)了錢便走了。
被打的那個乞丐還躺在原地,他從頭到尾都只把目光投注到衛(wèi)倩夫身上,沒看其他人,但是衛(wèi)倩夫幫了他他卻沒有任何謝意。衛(wèi)倩夫憐憫地走近他,同時把銀子遞到他手邊,正想問他名字,他卻急急地爬了起來,沒接銀子徑直走了。在一旁的司徒文急了,叫喊著追了上去,衛(wèi)夫人喊道:“文兒,回來!”
“母親,他……他怎么能這樣?你可是幫了他呀!”
衛(wèi)夫人拉過司徒文的手,說:“無妨的,文兒,幫助了別人就都是好的。我們也該回去了,走吧。”
他們到府了,進了門,來到大堂,見堂上司徒忠在主座上正襟危坐,客座上坐了一個須首皓白的老先生。司徒忠見他們回來了便站了起來,微微著急地問道:“夫人啊,你們上哪兒去了呀?”
“老爺,我?guī)膬撼鋈ス涔淞T?!?p> “哎呀,夫人哪,外面是如何的亂呀,你怎么帶文兒出去了呢?再說要出去也要坐上轎子,帶幾個仆人,不然有個三長兩短……”司徒忠有點嗔怪,正欲說下去,但因新客在旁而戛然止住。然后轉(zhuǎn)過身來,滿臉堆笑地向老先生介紹道:“先生莫怪,這是賤內(nèi),這是犬兒司徒文?!毖援吥抢险呶⑽㈤_顏,微微躬身作揖道:“夫人有禮!公子有禮!”衛(wèi)夫人回了一敬。
而后司徒忠又說:“夫人,這是郭熠郭老先生,祖貫冀州,遷居洛陽多年,智識淵深,德隆望尊,滿門桃李,請他來當(dāng)我們文兒的老師,是再恰當(dāng)不過的了。來,文兒過來,拜過先生?!闭f罷他把司徒文拉了過來。
“哈哈哈,司徒尊君,令公子眉濃目清,面容方闊,天生富貴之相,若得老朽教育,他日定能龍躍云津,君請寬心!”
司徒忠大喜。衛(wèi)夫人本有不滿,但見司徒忠如此欣喜,她也不好提出異議,于是從此司徒文由郭熠調(diào)教。
飛鴻遠音
司徒文、衛(wèi)倩夫等都是虛構(gòu)出來的人物,因為筆者就是打算虛構(gòu)一些人物,然后以三國為背景,敘寫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