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浸溪驚詫的看著眼前男子,手掌上傳來他一股暖流,是來自于他。
這是楚浸溪自家破人亡后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溫暖。
人潮涌動,熙熙攘攘,人群之中,盛世之下,唯獨他與她。
楚浸溪想,如果時間在這一刻永恒,無關風月無關權謀,那多好。
溫明庭牽著她,穿過人群。
直到腳步停下,楚浸溪才緩過神。
“玲瓏夾纈”
溫明庭牽她走進店鋪。
楚浸溪只覺玲瓏夾纈比西蕭都城的店鋪華麗的多。
放眼望去一片淡色衣裙霓裳。楚浸溪看向另一個屋子的顏色服裳。
“公子可是來帶夫人買衣裳?來看看新上的艷色服裝。”一個夫人前來,妖嬈的狐貍眼打量著面前二人。楚浸溪注意,婦人身穿藕荷色衣裳,頭上戴翠玉珠釵,項帶赤紅鏤金瓔珞圈。雖臉帶面紗,看不清容顏,但明艷富貴,眉梢眼角,皆是風情。
東黎傳統(tǒng),女子未出嫁著淡色衣裳,宛若新生的小花,清麗優(yōu)雅。而出嫁女子可穿艷色衣裳,妖嬈美麗。
楚浸溪無奈,又被誤會了。
一旁的溫明庭道:“柳掌柜,帶楚楚看看淡色的衣裙吧?!?p> 柳掌柜聲音無奈:“姑娘這般好看,若穿紅衣定傾國傾城?!?p> 楚浸溪搖了搖頭,她想起她上次穿紅衣是在西蕭,楚家滅門的前一天。
她穿著大姐的嫁衣,想象著她成為皇后那天,蕭漠涯會一臉寵溺的看著她。
回憶被打斷,苦澀在心口蔓延,取而代之的是滿目蒼涼,血染朱門,繁華不在的將軍府。
溫明庭為她挑選了幾件衣裳,牙白色芙蓉齊襦裙,竹青翠玉衫,碧玉羽衣,遠黛色珍珠長衫。
還都挺符合她品位的。
只不過,買這么多干嘛?玲瓏夾纈的衣裳做工精良,樣式經(jīng)典,刺繡更是傳神,想必價值不菲。
楚浸溪眸子眨了眨,眉目清秀。她道:“公子,一二件就行?!?p> “都拿著吧,我瞧著你也喜歡?!睖孛魍ゲ蝗菟芙^。
他怎么看出來她喜歡的???
一陣沉默,良久,溫明庭道:“還挺好奇,楚楚穿上紅衣是什么樣子?!?p> 他的眸中帶著點點星光,夾雜著期待,揉碎了溫柔,暖洋洋的。
楚浸溪想說什么,她張了張口終究沒有說出來,恐怕,她是沒機會再穿嫁衣了。
沒等楚浸溪回過神來,又被拉進了首飾店。
柳奉眠看著遠去的二人,面紗下,嘴角的笑意加深幾分。
呦,好一對璧人。
琳瑯滿目的飾品中,溫明庭總是能恰到好處的選擇出楚浸溪最喜歡的飾品。
看著大箱小箱的飾品,楚浸溪扶額,很是懷疑眼前這個人是看上自己了?還是單純的善良到了極致。
這些,若她還是將軍府二小姐,償還自是不在話下,可現(xiàn)在她身無分文。
連性命都是從鬼門關撿回來的,更別提償還這些了。
溫明庭好像看出她的疑慮,良久道:“過些時日,本公子要去一個宮宴,到時候帶你去,皇宮富麗堂皇奇珍異寶遍地,你自然是不能再穿著簡單的侍女服?!?p> 他說的有道理,楚浸溪再被說服的時候眼神一亮,她要去東黎皇宮里?那豈不是可以看見東黎新皇。
如今西蕭東黎二朝分權制衡,爭奪江山。原本在西蕭新皇也就是蕭漠涯還未登基時,江山還算穩(wěn)定,兩朝之間也沒有像如今這般劍拔弩張。
可能是因為積怨已久,也可能是因為統(tǒng)治者心懷大志,統(tǒng)一天下的苗頭很久以前就埋在了兩家皇室,蕭氏和顧氏心中。
統(tǒng)治者的前途抱負,是帶血的江山上長出的瑰麗花朵。他們看的太遠,看得到盛世太平,但看不到蒼涼山河。
楚浸溪厭惡戰(zhàn)爭。
在她幼時,有段時間西蕭東黎關系也很緊張,局勢動蕩,治理不嚴,民風松散,父親巡兵時,總是生氣。
軟糯的小姑娘,甚至還被父親盔甲上的鮮血嚇哭。
每次父親回來她想擁抱父親,每次抱到的都是冰冷的盔甲,漸漸的,她便不再抱父親。漸漸的,父親開始常駐軍營。漸漸的,女童開始長大。
她在山林里失蹤那次,就是父親外出巡兵,家中無人主理大權,母親整日以淚洗面,自那以后她除
了過一些簡單的節(jié)日再也沒有出去過。
她的人生此后除了如何做好一個大家閨秀,便是蕭漠涯。
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幾年,如今局勢又不穩(wěn)定起來,蕭漠涯登基以來,幾乎斷絕了兩國之間的經(jīng)濟貿(mào)易,大有收復河安七郡的野心。
對于大蕭的子民,收復七郡是理想。
是由鮮血澆灌的理想。
蕭漠涯這個人,為了權謀,為了天下,他什么都做得出來。
他們青梅竹馬十年之情,蕭漠涯告訴她,從未愛過。
最是無情帝王心。
她能活著就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
當今黎朝新皇也登基沒多久,在朝內(nèi)地位不穩(wěn),溫明庭伴其左右,才鞏固住當今黎朝太平。
蕭漠涯他們的目的,恐怕就是……
楚浸溪看向溫明庭。
男子光風霽月,文人墨骨,如月似松。
盼兒曾經(jīng)說過黎朝民間的諺語:“新上皇,如明陽,耀天光,燕城煌。溫相爺,如瓊輪,立根骨,穩(wěn)朝綱。”
好一個穩(wěn)固朝綱。
蕭漠涯就差把他的野心寫在臉上了!他肯定深知將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送入宮中不太可能,才將她送到身為皇帝左膀右臂的溫明庭身邊。
黎朝,如果說皇帝是萬人尊敬的太陽,那溫明庭便是萬人敬仰的月亮。
缺一不可。
江山縱橫,謀策權衡,靠她一個身懷家仇的女子?
月骨散……
在楚浸溪沉思之際,溫明庭走來。
“走吧,帶你去蓮臺水榭?!?p> 楚浸溪點頭,眼神晦暗不明。
過了一會,楚浸溪又看見了那個駕車的侍衛(wèi),一身黑衣勁裝,墨發(fā)如漆,眼神冷冽。
是叫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