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江湖(貳)
“我并不知馬車里的人是誰,多有冒犯,請恕罪?!彼槐菊浀恼f著,云華看著他身上的繃帶,已經有血滲透的跡象,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你快躺下吧。很疼的?!彼浀茫蛱焱砩辖o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她差點沒哭出來,這得多疼啊,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快達百處,好在最重的在大臂上,直接被穿透了,而且,身上還夾雜著鞭傷,云華不知他到底經歷了什么,為何傷的如此之重。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才發(fā)覺是已被人處理過的,又看了看云華,瞬間明白了許多,“多謝郡主救命之恩?!彼?。
“用不著,與其說這個,你不如告訴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逼鋵嵥闷嫠亲鍪裁吹?。
“我?我嗎?”他有些猶豫,“戚楓?!彼f著。
由于他受傷,云華便沒打擾他休息,她沒有多問,他只道自己是個江湖人士罷了,無名無號。
她幫他換了繃帶,他醒了,所以她更害羞了,面目緋紅,似比天上紅霞還艷了幾分。
“郡,郡主,您留些繃帶和藥,就請關上門吧。”他說著,似乎抹不開面子。
云華知他定是腿上也有傷,這事沒有旁人知道,也不敢讓旁人知道,她和鳶尾又是女眷,自然無法處理完他的傷,她點了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正值午時,天氣大好,又是夏季,蟬鳴繚繞,院子里的紫藤開的茂盛,她最喜紫藤,雖然每朵花都開的極小,可湊在一起卻極漂亮,遠遠看去,像是紫色瀑布。
云華把自己憋在院子里三日,日日照顧戚楓,又只得睡硬榻,不由得憔悴些,可她這日日不見人終究是把父親母親急的夠嗆,沖進了她的院子。
戚楓在房間里熟睡,云華在院里的搖椅上小憩,嚇了一跳。
“爹,娘,你們這是干嘛?!彼玖似饋恚瑩踉诜块T口。
“誒呦,云華啊,你說你生了病不入宮,皇上都驚動了?!钡珠_始嘮叨起來。
“云華啊,你這身體可好些了嗎?”娘問著,云華瞧著她眼下的黑眼圈便知,她近期休息得該是極差的。
云華有些愧疚,“娘啊,爹,你們不用惦記我,我估計是那日進宮回來晚了,不知惹了哪股子邪風,染了風寒罷了?!边@些日子她給戚楓用的藥都是鳶尾偷偷從府外的醫(yī)館抓的,府里并不知道。
“唉,可莫讓我們擔心?!钡f著。
云華知他們都惦記,她雖為郡主,可從未叫過爹父王之類的,對母親也是,娘說了,這樣挺好的,沒那么生分。可如今,她房里有戚楓自是不能讓他們知道,只得胡編亂造幾番,可她自小就沒那么愛說謊,不由得額頭上爬滿了汗。
“放心吧,爹,女兒都長大了,我等會兒要看些書,過些時日我身體好些便會入宮跟皇兄賠個罪,好吧。爹你每天那么忙,快去忙吧。”云華笑著,將腳步挪了挪,恰巧擋住了房門。
“云華都這樣說了,咱們便回去吧?!蹦锩榱怂谎?,對爹說著,云華終于松了口氣。
爹娘又囑咐了幾句,便走了,她長嘆了一口氣,捧著書再次躺到搖椅上,鳶尾卻急匆匆跑了過來。
“郡主郡主,不好了,王妃走到半路,送走了王爺,這會兒又朝藤云苑(云華的院子)來了?!彼龤獯跤酰艿奶汀?p> “這這這………”云華不由得有些驚慌,剛要去關房門,娘卻已經入院了。
“你別掩飾了,我都知道。”娘一臉平靜。
“云華,我知你年輕氣盛,情竇初開,可你不能任性?!蹦锊]有帶人進院子,云華知道,她又是為了她著想。
“娘,我只是救了一條人命而已,上國寺上香時,那主持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只是照做而已?!痹迫A死死的攥著手里的手絹,默默的表現出自己的倔強。
“云華,娘也年輕氣盛過,娘怎么會不懂。你莫要太任性,他的傷若是好了,便早些讓他離開吧,你與他身份懸殊,莫要深陷其中。”娘又是一番苦口婆心。
她看著娘眼里的哀求,知自己是該妥協(xié),“娘,我知道了?!?p> “知道就好,那日我路過回廊,見鳶尾手里拿著一籃東西,露出一節(jié)袖子,我便知,你這生病是假,屋里有人才是真,娘不反對你善良,可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未成婚,閨房里便住了個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事,這事,娘知道就行了,你自己好好把握。”娘說著,嘆了口氣便走了。
云華站在院子里,久久不能平靜,蟬聲聒噪,惹得她心煩。
“郡主,奴婢覺得,王妃說的對,您身份高貴,與戚公子確實有些懸殊?!兵S尾不知何時出現。
“行啦,我知道了。”云華撇了撇嘴,心里卻不知在計較些什么,氣有些不順。
她回屋子看了看戚楓,他還睡著,氣色好了許多,嘴唇有了英紅之色,她看著這張漂亮的臉,不知為何,心里滿是惆悵。
云華想她并不是喜歡他,因為她一開始是想從他手里留下自己的命,其次,是他暈在她車里,云華想保住他的命,如今,她只是覺得他的相貌出眾,又接觸過她從未接觸過的東西而覺得好奇而已,可云華覺得尷尬的是,她還沒來得及與戚楓發(fā)生點什么,就已經被冠上了自己對他有意這件事。
什么身份懸殊,若真有什么,她倒覺得,門當戶對未必是什么好事。
云華將自己關在院子里的第五日,清荷來訪她,她與清荷從小就在一起玩,就連教習姑姑都是同一個人,因此無話不說,平日里,她面上都帶著溫婉的笑,且她一向不似云華,她一向穩(wěn)重,可她今日見她,她卻憔悴了許多眉宇間也都是郁郁之氣。
“云華,聽說你病了,皇兄本要讓我?guī)е靥t(yī)來的,可旁人不知道,我怎么會不知道,你一向活潑,體質極好,近來又沒有天氣忽變,你怕是有了秘密吧?!彼粗迫A,一雙清麗的眼不荏厲卻精明。
云華點了點頭,“救了一個人而已,不想讓人知道,倒是你,怎么才幾天不見,就憔悴了真的多?!?p> 清荷長嘆一口氣,看了她半晌,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