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在屋檐下
明昌終于抬了眼皮，渾濁的眼珠子瞧了三孩子一眼，就直接落到門外。
老人家臉色又差了，問了之前明家三嬸子一樣的話，“就你們仨？”
明小刀愣了下，隱約意識(shí)到什么？
“是的，爺爺，怎么了嗎？”她只當(dāng)自己懵懂無知，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暗示。
明昌立刻就板著臉斥責(zé)，“這王家人怎么做事的，就這么讓孩子過來了，連個(gè)丫鬟下人都不給！”
王家人指的明如暉夫人那邊的人。明如暉是個(gè)貨郎而已，之所以能在安江府安家落戶，主要是因入贅了王家。
王家在安江府算是大戶，家底殷實(shí)，比明家好不知多少倍。但這明昌就是嫌“入贅”的名聲不好，好幾年都沒理明如暉，連大喜的日子都沒讓一個(gè)明家人過去。
若不是這幾年，明如暉托人送了好些銀子回來，他一直都是當(dāng)自己沒這個(gè)兒子的。
明如海上前一步，“爹，您別生氣，王家人一向都不把咱們看在眼里。當(dāng)年大哥結(jié)婚，我們不去，他們都不曉得派下人來接，這種不懂禮數(shù)的家族，咱犯不著跟他們置氣！”
自己不愿去，還怪別人不來接。
這種倒打一耙的說法，明小刀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由地瞠目結(jié)舌。
在明如海的安慰下，明昌的氣順了。
明小刀留意到他向明如海使了個(gè)眼色，然后明如海就笑的跟朵花似的走了過來。
他彎下腰來，跟明小刀平視，笑的和藹又可親。
跟哄小孩似的問：“小刀啊，我是你二叔，二叔問你啊，你爹臨走之前，有沒有交給你和你哥哥一些鋪?zhàn)樱仄醢?，什么的？?p> 明小刀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這侄子侄女遠(yuǎn)道而來，還沒坐下休息，熱茶什么也不說了。他們總該關(guān)心下自己才去世沒多久的親人吧？
上來就惦記起明如暉的財(cái)產(chǎn)，連遮掩都不帶遮掩的。
真是南淵國好親戚！
她現(xiàn)在算是明白進(jìn)村時(shí)，那些村民們看他們眼神的含義了。
既然他們把她當(dāng)孩子，那她就當(dāng)孩子好了。
明小刀懵懵懂懂地望著明如海，先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明如海狂喜，忙追問：“那文書，地契呢？都在哪里？快拿出來給，哦，不，給你爺爺拿過去瞧瞧?！?p> 明小刀敢肯定他更想說的是給他。
她換搖了搖頭。
“唉，你這孩子！”明如海以為她不給，臉色一瞬間很難看。
明小刀巴掌大的小臉上浮現(xiàn)出害怕來，嚇得后退了兩步。明如海見狀，變臉跟變天似的，忙又恢復(fù)和藹，哄道：“明月，乖，聽二叔的話，你們還是小孩子，拿著這些貴重的東西不安全，給爺爺，讓爺爺給你們保管?！?p> 他還回頭看了一眼明昌，讓明老爺子幫說說。
明昌干咳了一聲，端的是一派正直，不偏不倚，卻用命令般地語氣說：“明月，聽你二叔的?！?p> 她要是真的聽了，她就是傻！
明小刀還是搖頭。
這回明如海臉上的笑容堆都堆不住了，“嘿，我說你這孩子，怎么說不聽了？”，面目可憎的，就差擼袖子揍人。
他把注意又打到明七身上，對(duì)明七說：“明璟啊，你是老大，大叔看你是個(gè)識(shí)禮數(shù)的孩子，你把文書地契都拿出來?！?p> 三人中，就明七肩膀上背著個(gè)包。
他邊說著話，也不打算等孩子答應(yīng)，手就往明七的肩膀摸去。
眼看就要摸到的時(shí)候，一直垂首看地面明七，動(dòng)作快的像閃電似的。
明小刀是沒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眨眼間就變成了他捏住明如海手腕，用力一扭，就痛的明如?！鞍ミ?，哎呦”地喊求饒。
活該！
明小刀心里啐了句，可惜不能直接就這么鬧翻了。
她怯生生地上前拉了拉明七的袖子，快要哭了般地說：“哥哥，你快松手，他是二叔，你不能這么對(duì)他?！?p> 明如海也趕緊附和，“對(duì)，我可是二叔，你快松手，否則，否則……?！?p> 他沒否則完，明七就聽明小刀的話松手了。
明如海跟看怪物一樣望著明七，捂住胳膊，連忙退回明昌身邊了。
“砰！”地一聲響，
明昌拍著卷書椅的把手，猛地站了起來，一臉怒容地指著明小刀三人，“你們仨！都給我跪下！”
這可了不得了！
才來家里一天，就對(duì)長輩動(dòng)手，眼里還有沒有他這個(gè)爺爺了！
“爺爺，您別生氣，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討厭別人隨便碰他，下意識(shí)出手的，以后絕對(duì)不會(huì)了?！泵餍〉睹ΡＷC。
“爺爺？你們眼里哪有我這個(gè)爺爺！”明昌大聲咳嗽起來，好像氣的不輕。
明如海忙幫明昌順氣，一臉怒其不孝地罵明小七他們，“看看你們，把爺爺都?xì)獬墒裁礃恿耍∵€不快道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明小刀道：“爺爺，明月錯(cuò)了。但不是明月不給，是那些鋪?zhàn)雍偷仄醵急痪司松┥┧麄兘o搶走了?！?p> 她沒有說謊，其實(shí)除了他們?nèi)瞬皇敲魅鐣煹暮⒆?，其他，都是真?shí)發(fā)生的。
“什么！”明昌音量都提高了半個(gè)八度，“那些是我老明家的財(cái)產(chǎn)，他們王家人憑什么霸占。”
一直壁上觀，沒怎么出聲的明家老三明如章終于忍不住了，一臉悔恨地插話道：“爹，我就說大哥出事時(shí)就應(yīng)該派個(gè)人過去的吧？你非說怕把自家人也給傳染上，不讓咱們?nèi)ィF(xiàn)在好了，那些鋪?zhàn)?、地契全沒了！”
他的幾句話，讓明昌又氣得大聲咳嗽起來，這回聽著不像是假的。
明如海小聲勸著明昌，回過頭來就教訓(xùn)明如章，“三弟，你少說兩句，沒看到咱爹在氣頭上的嗎？你還火上澆油！”
明家兄弟一向面和心不和。
明如章被教訓(xùn)，沒好氣小聲嘀咕，“剛才不知道是誰手都伸到孩子身上搶了?！?p> 明如海只當(dāng)自己沒聽到，勸明昌，“爹，您別生氣，王家人做事做的這么絕，咱們也不用客氣。明日我就收拾包裹上安江府去，他們要是不給，咱就鬧到府衙去，還怕要不回來錢！”
明昌立刻就不咳了，連連說：“好，好，你明日就去安江府，咱老明家的東西不能讓外人拿走了?！?p> “爹，那我也要去?！泵魅缯旅爸惨獏⑴c。這樣好的事，可不能便宜了二哥一人。
明小刀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道：“爺爺，二叔，三叔。我舅舅就是安江府府尹。”
果然就見明昌等人頓時(shí)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