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牽手手

　　見到秋姨的時候，小凱同學超級負責任地向她匯報：

　　“佑佑今天也很乖！沒有去搭積木，一個人看了很久的書呢！”

　　秋姨聽了倒是一愣，后笑道：

　　“呦，我們的小佑佑這么厲害??！這么小就會看書啦！”

　　秋姨尋思著，佑佑八成是學其他人裝模作樣地抱著書玩呢，就樂呵呵地逗著她玩。

　　佑佑覺得這并沒有什么，再加上秋姨從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可勁兒地夸她了：

　　“佑佑真棒！這么小就能喝完這么一大瓶奶啦！”

　　“佑佑好厲害！都已經(jīng)長牙齒啦！”

　　“佑佑乖，來，再叫一聲阿姨！——??！佑佑好聰明吶！”

　　“哇！佑佑已經(jīng)會走路啦！這么厲害怎么回事！”

　　……

　　如此種種。

　　總而言之，佑佑已經(jīng)對秋姨稍顯浮夸的演技基本免疫了。

　　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秋姨，沒有多說什么。

　　*

　　日子一天天過去，佑佑的生活愈發(fā)規(guī)律起來。

　　每天學習一些新知識，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做做伸展運動，沒事調戲一下菜菜老師，佑佑真心覺得自己過得還蠻滋潤的。

　　只一件事：

　　佑佑覺得只做伸展運動還不夠。

　　稚兒的身子原本就柔軟無比，每天這么拉也才堪堪維持住這份柔韌度而已。

　　佑佑漸漸明白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想變強。想在這個世界里有一份自保的能力。

　　首先是好好地活下去，然后才有希望去了解所有困擾她的未知。

　　為了盡快熟悉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而好好學習，為了降低不必要的傷害而鍛煉身體，這是現(xiàn)階段她能做且僅能去做的。

　　所以，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佑佑一直有在努力。

　　比如——坐著的時候盡量減少對凳子的壓力，以求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增大對腿部的負擔。

　　沒辦法，年紀太小，限制太多，基本沒有自由時間去做其他事。

　　為什么就連這種事都要藏著掖著去做呢？

　　好像又繞回前陣子那個問題了。

　　在本人意識到之前，就開始掩人耳目偷偷摸摸地做一些對自己有好處的事。

　　看上去就很可疑。

　　午休時間，佑佑躺在床上，習慣性地思考問題。

　　以秋姨為對象舉例分析：

　　1.自己并不打算加害秋姨，所以隱瞞不是因為“自己是個惡人”。

　　2.秋姨一直待她極好，當初也是秋姨帶她入院。所以“秋姨是個壞人所以才刻意隱瞞來讓自己安然存活”的假設不成立。

　　3.與秋姨無關。

　　佑佑翻了個身，眨了眨眼睛。

　　除了學習語言是事先想好的，其他事都是在開始做了以后才去找理由的。

　　本能的力量，如此強烈么？

　　如果是本能的話，就應該是一種自我防護措施。

　　所以只是自己安全感太弱的緣故？

　　輕輕巧巧揭開這面紗的佑佑有點無語。她翻了個身，把整張臉都埋進枕頭里，屏住呼吸，直到憋得小臉通紅才翻過身來。

　　不過片刻工夫，頭一歪，佑佑沉沉睡去。

　　*

　　下午，菜菜老師帶上班里十來個孩子，去院子后邊的小樹林里玩兒。

　　其實本來是一大片林子的，還有一條小河，但院子只劃了一小塊地進來，移了幾棵樹。倒是還有一個淺淺的小水池，通著外頭的活水。

　　“菜菜老師，今天要玩什么呀？”

　　孩子們乖乖地排著隊，卻是興奮不已，眼珠子骨碌碌地四處亂轉。

　　菜菜老師第N次點了人數(shù)，稍稍放松了一些。

　　“啊，其實只是帶你們出來逛一下的啦~要不，我教你們爬樹吧！”

　　現(xiàn)場頓時安靜了一會兒，然后爆發(fā)出一陣喧囂：

　　“好欸！我要學爬樹我要學爬樹學爬樹學爬樹學爬樹?。?！”

　　“啊呀！菜菜老師你不行的啦~你！太！胖！了！啦?。。　?p>　　“我是一只小小小松鼠，怎么爬也——爬不高！~~~”

　　“嘻嘻……菜菜老師，你不行的啦！樹會斷的啦！”

　　小凱同學原先就一直關注著佑佑，眼下隊伍亂了，他便匆匆趕到佑佑身邊，小心翼翼地牽過她的手，免得她被擠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被趁亂吃豆腐的佑佑：……

　　她看看牽在一起的兩只手，又看了看一臉正氣的小凱同學，結果又有人朝她撞過來了。

　　于是佑佑把這件事拋在腦后，慢慢地隨著人流移動，以防摔跤。

　　面對豆子下油鍋般爆炸混亂的場景，菜菜老師見怪不怪，但還是在心里淡淡地憂傷了一下，

　　倫家這只是比一般人要強壯那么一丟丟了啦，怎么可以說倫家胖呢～

　　等人群的騷動慢慢沉寂，菜菜老師再度開口：

　　“來吧，孩子們！十步之內(nèi)，選擇一棵樹，然后站到它的旁邊。我倒數(shù)十秒！”

　　“十！”

　　“呀！”孩子們驚得瞬間到處亂跑，幾乎沒人注意到十步的限制。

　　“九！”

　　“我要站這里，你走開！～”居然有人鬧起來了。

　　“八！”

　　“七！”

　　佑佑默默地挪了幾步，來到離自己最近的一棵香樟前。

　　“六！”

　　小凱同學理所當然地跟住了佑佑。

　　“五！”

　　“一起站一起站，又沒說一定是要一個人一棵樹！”

　　“四！”

　　“三！”

　　“快點兒快點兒！來不及了！”

　　“二！”

　　“?。。?！讓一讓，救命哪！”

　　“一！”

　　“這邊這邊??！”

　　“零！時間到！”菜菜老師干脆利落地結束了倒計時。

　　他笑瞇瞇地環(huán)顧四周，鼓起了掌。

　　“PiaPiaPia～”

　　“好了，孩子們，你們做得很好?，F(xiàn)在面朝你們選好的樹，聽我指令！”

　　“Yes，蔡sir！”有個年紀稍微大點又愛搞怪的小孩大聲喊道。

　　“現(xiàn)在，請舉起你們的右手！沒錯，就是這樣。然后掌心朝前……摸摸你們面前的樹~很好，婷婷做的很棒哦。來！大家，仔細感受一下。”

　　“……這，就是生命??！”

　　菜菜老師突然心潮澎湃起來，感情充沛地詠嘆道。

　　不知意味的行為。

　　佑佑將一只手覆在樹皮上，后改用食指輕輕地撫摸那裂痕。

　　她似乎著了魔，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

　　白嫩的小手與狀似枯老實則健碩的樹干在一起，對比異常鮮明。

　　佑佑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也可能是在看樹干，不知在想些什么。

　?。?p>　　菜菜老師最終沒能爬上樹。

　　*

　　這天晚上，佑佑看了很久的星空。

　　所謂生命，何為生命？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讓她心神微動。半晌，方默然回到床上。

　　夜深了。

　　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