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說到這兒，咱就要說說這位鐵嘴吳霸王了，他難道真的是能掐會算嗎？
他是說書的，不是算命先生。即便是街頭巷尾的算命先生，多半也是連蒙帶哄的心理學(xué)家，哪兒有什么預(yù)知未來的本事？
學(xué)生我就從來不信街頭算命的，也別給我推薦什么“王半仙”、“李半仙”，真會算？好呀，告訴我，明天彩票的大獎號碼。
老話說，色迷看相片，倒霉問卦攤兒。這里的“色”應(yīng)該讀作三聲的“曬”。
學(xué)生我也跟一些算命先生聊過天，探討過“算命”的問題，算命先生就給我說實話了，說凡是來問卦的，都是心里有事兒的，多半還都是虧著心的。所以，只要往卦攤兒前一坐，算命的先來一句“我看你最近有事”，一說一個準(zhǔn)兒。
談話的套路是“廣撒網(wǎng)”，把絕大多數(shù)人所具備的性格特點或者說人性弱點，全都說一遍，再次期間，他會觀察問卦人的神色狀態(tài)、表情的細(xì)微變化，有道是，定睛則有，轉(zhuǎn)睛則無。
基本上一兩個詐語之后，來訪者的真實情況，就能被摸透個八九不離十。然后再由“全面攻擊”轉(zhuǎn)為“重點進(jìn)攻”。
當(dāng)然啦，說話的時候也是有頭無尾、模棱兩可，油滑得像泥鰍。這些都是基本功。
曾經(jīng)有個故事，說是三個進(jìn)京趕考的學(xué)生，問卦于一個算命先生，問說我們?nèi)说那俺倘绾巍?p> 算命先生就伸出一根手指頭，還說天機(jī)不可泄露，我只能說這些了。
仨人走后，學(xué)徒問他，說您果真算出他們的前程了？
算命先生說：“如果他們?nèi)悸浒瘢沁@根手指頭就是‘你們一個也考不上’；有一個考中，那就是‘有一個考中’；兩個考中，就是‘一個落榜’；三個全都考中，那就是‘一個不剩全考中’?！?p> 古往今來，算命先生靠得就是類似的小把戲活著了。
就拿鐵嘴吳霸王對陶雙城的話來說吧，看似說了不少線索，實際一句有用的都沒有。這就是故弄玄虛，等到日后，無論出現(xiàn)哪種結(jié)局，它還都能自圓其說。
高就高在這上頭了！
您要不信，就往后文聽。他給金滿堂和陶雙城的暗示，就跟故事中的算命先生一樣，簡直就是“萬靈藥”，讓他二人都服服帖帖的，都稱贊他是高人。
話說鐵嘴吳霸王是怎么知道陶雙城要來的？又為何深更半夜的，奮筆疾書呢？
咱這書，還要往回倒兩筆，您就能聽得明白了：
話說完顏宗燊主動請纓，要替師父分憂排難，出困龍崗籌借錢糧，以用作遣散升龍谷之資費。為了路上行動方便，完顏宗燊此次是孤身出行，未帶妻子惠寧。
出了困龍崗之后，完顏宗燊就犯難了。有道是，一分錢憋死英雄漢。他想的是去山東或者河北，找偽齊劉豫要錢。
想的是挺好，可他兜里空無分文，連路費都沒有。好家伙，這是河套地區(qū)，現(xiàn)在的陜北一帶，一分錢都沒有，怎么去山東？
因為陶雙城是“俠盜”出身，平時出門，身上從來不帶錢。他用不著帶錢，隨時用了隨時取。陶雙城光顧著往外送他了，也忘了給他路費盤纏銀。
兩人分別之后，完顏宗燊可就抓耳撓腮了，“上哪兒湊點兒路費盤纏呢？總不能偷一路、搶一路吧？”
腦子中靈光一閃，“對呀！往東南方向走不了多遠(yuǎn)，不就是渡龍津嗎？得了，那說書的可從我身上賺了不少錢，這次啊，我找他淘換點兒吧?！?p> 完顏宗燊的輕功比著陶雙城，可是差遠(yuǎn)了，更比不上金滿堂的夜行千里、日行一千五。也就比正常人稍微快點兒。蜿蜿蜒蜒近百里的路，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天色擦黑時分，才趕到了鐵嘴吳霸王的家門口。
正巧，鐵嘴吳霸王外出采風(fēng)數(shù)月，昨天才剛剛回到渡龍津。一看是花斑無耳大禿瓢來了，就知道又有新鮮事了。
讓進(jìn)屋來，二人分賓主落了座，寒暄已畢，鐵嘴吳霸王說道：“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干殿下此番前來，必有指教?！?p> 完顏宗燊開門見山道：“這一回非同以往。我這次是來……呃，賣書的?！?p> “啊？賣書？但不知您想怎么個賣法？”
“不怕您笑話，有道是，家有萬貫，難免一時不便。我從西邊來，要往東邊去。路途遙遠(yuǎn)，非一日一夜能及。漫長的路上，卻是囊中羞澀……久聞人言，老先生樂于鄉(xiāng)間采風(fēng)，專好奇人異事，故而愿意以些許奇聞，換取幾個小錢，權(quán)且用作路費盤纏。不過，這錢算是我借的，等事成之后，必然加倍奉還。您看……”
鐵嘴吳霸王手捋銀髯，“呵呵”笑道：“老朽雖不才，卻從年幼出師以來，只賣書與他人，不曾買書于人。即便是有奇聞異事，也是以書換書。您這……呵呵，豈不是壞了我們說書人的規(guī)矩？”
完顏宗燊擺擺手，“不然不然，您不知道吧？作者也有發(fā)紅包的時候……”
“少影射！”鐵嘴吳霸王給他添茶倒水，“老規(guī)矩，尋常百姓的家長里短，就免開尊口吧?！?p> “那要是……帝王將相，長槍袍帶書，您聽嗎？”
要是換了旁人，就憑這一句話，就得被鐵嘴吳霸王攆走?？蛇@話是出自完顏宗燊之口。鐵嘴吳霸王知道，完顏宗燊是大金國御兒干殿下，女真第一勇士，效力于金國元帥完顏宗弼帳下，南征北戰(zhàn)、東蕩西殺，他當(dāng)然知道一些戰(zhàn)役中的細(xì)節(jié)問題。
“好哇，不瞞您說，干殿下，老朽正有幾個疑點沒有揭開，正要找當(dāng)事人盤問?！?p> “呵呵，您瞧，這不就叼住脖嗉了嘛！問吧，只要不涉及到機(jī)密問題，我必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鐵嘴吳霸王拿出文房四寶，研得了墨、舔飽了筆，“干殿下，金國南下，東出山東，我聽人言，說是數(shù)十萬金軍，竟被五六百大宋國烏合之眾拒于濟(jì)南城下，整整一月而不得過，確有其事？”
完顏宗燊臉色一紅，長嘆一聲，道：“哎！說來慚愧，咱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