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霸天”賈百川，不惜花費(fèi)了大筆的金銀，舉辦了一場武林盛會——“泰山擂”，要向前輩先人們致敬，向“杭州宴”致敬。規(guī)模之大，可以跟今天的奧運(yùn)會相提并論。
起碼從程序上看，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先是盛大的開幕式，文藝匯演外加放鞭炮、禮花彈，然后領(lǐng)導(dǎo)致辭……反正嘰里咕嚕一大堆，頭半天是干不了什么正事的。
就拿這次“東霸天”賈百川的歡迎致辭來說吧，在他激情演講的時(shí)候，底下真有人在討論中午吃什么的實(shí)際問題。
您想想，平時(shí)都是大魚大肉的，看今天早晨這陣勢，那中午還不得有魚翅、鮑魚啊？
“我猜呀，中午是有山中走獸云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干貝鹿尾尖！上菜之前，要先上壓桌碟兒，四干四鮮四蜜餞四冷葷、三個甜碗兒四點(diǎn)心……”
這孫子練武之前說過相聲。
大伙正比賽流口水呢，就見海山鏢局的弟子抬上了供桌。
“哎喲，姓賈的還真挺講究，還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您跑這兒成親來了？還速入洞房呢?！?p> “對了，嗨！我說順嘴兒了，忘了告訴你了，在我們那兒，我兼職說相聲、當(dāng)婚禮司儀……”
大伙心說下面的儀式肯定就是要拜天拜地、拜過往的神靈了。于是，大家也就自覺地把衣裳襟兒撩起來，往褲腰里一扎，就準(zhǔn)備聽口令，集體下跪叩拜了。
“先別忙……”
有眼尖的，看到六個小年輕，極為隆重地抬上來一個疑似牌位的東西。
有那急脾氣的，就先坐不住了，“憑什么讓咱跪拜他們家的祖宗？好嘛，吃他兩頓飯，就成他們家孫子了？”
旁邊有人搗他一胳膊肘，“看清楚嘍，別亂放屁！”
大伙定睛一瞧，果然是把老祖宗抬出來了。不光是他姓賈的祖宗，是大家伙的“共享”祖宗，祖師爺——百香吳。
前文書已經(jīng)講過“百香門”的歷史，以及它的后期分裂，差不多是在兩晉時(shí)期，從“百香門”里分化出來的這些門派分支們，漸漸各行其道。
等到了隋唐時(shí)期，各門各戶更是“出了五服”的親戚，獨(dú)立性越來越明顯，而且地域分化也愈加嚴(yán)重。以至于后期的“東西南北中”的五路劃分。與此同時(shí)的，“傳里不傳外”的習(xí)俗也就成了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
您各位可聽得明白了，為什么說“天下武學(xué)是一家”呢？就是因?yàn)?，這些練家子們，最早都是從“百香門”分裂而出的。這段歷史可以追溯到秦末漢初。
那時(shí)候，大家彼此交流切磋，毫無保留，沒有“門派”之分，更沒有“傳里不傳外”的陋習(xí)。
如同封建王朝的皇位傳襲制，老皇帝把天下土地分封給子侄們，讓他們做諸侯王。老皇帝在位，子侄們盡心盡力，守土安邦，替主分憂。等老皇帝一旦駕崩，子侄們就有可能爭權(quán)奪利，同室操戈；再等傳到孫子輩兒，那就更是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
漢初的七國之亂，明初的靖難之役，就是這個意思。
同理，隋唐以后，各門各派之間的感情基礎(chǔ)，早就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就是你爭我奪、鯨吞蠶食。名義上，固然尊奉“百香吳”為祖師爺，實(shí)際上呢，“百香吳”儼然成了周天子、漢獻(xiàn)帝……成了大家的精神領(lǐng)袖。
今天，賈百川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把百香吳的牌位請了出來，著實(shí)出乎大家的意料。
他的意圖就很明顯了，他站在了道義的制高點(diǎn)上，披上了“正統(tǒng)”的法理外衣，頗像那織席販履的大耳劉備，抬出自己是“中山靖王劉勝之后”的政治資本，高舉“匡扶漢室”的正義大旗，籠絡(luò)天下人心。
等看清牌位上的字跡，臺底下就炸了鍋了。真有性格急躁的，想就此掀桌子翻臉的。
“怎么著？詐稱是什么‘擂’，到頭來，不費(fèi)拳腳，就想當(dāng)武林至尊？用這么一尺多長的木頭牌子，強(qiáng)迫我們承認(rèn)他江湖老大、綠林道總瓢把子的地位？呸——沒門兒！來，咱們比劃比劃。”
您想想，這些都是什么人啊？說好聽些，是各大鏢局的鏢師趟子手；說難聽了，就是一幫目無王法的亡命徒，具有黑社會性質(zhì)的有組織犯罪集團(tuán)。
好家伙，姓賈的，你是什么意思吧，到底安的什么心？
擼胳膊挽袖子，一個個是蠢蠢欲動。這些天的酒席，就當(dāng)喂了狗了。
“東霸天”賈百川把臉一沉，面帶兇相，“怎么？誰這么大膽子，敢在祖師爺面前放肆？”身子往旁邊一閃，現(xiàn)出背后的供桌。
供桌后面及兩側(cè)，是十幾個敞胸露懷的彪形大漢，明晃晃的鋼刀就抱在懷中，刀尖兒沖上、刀刃沖外，橫眉立目，惡狠狠地瞪著臺下的每一個人。
大伙一看這陣勢，是啊，人家肯定早有準(zhǔn)備，“得嘞，看在祖師爺?shù)拿孀由?，您有什么話，就直接說了吧。我們聽著就是?！?p> 佛祖的身邊，還有大護(hù)法呢，還有七十二銅人、十八羅漢呢，關(guān)鍵時(shí)候，還得以理服人。
“壯乎哉，祖師爺身負(fù)國仇家恨，毀家紓難，散盡家財(cái)，以成百香門；悲乎哉，斗轉(zhuǎn)星移，時(shí)過境遷，同門子弟兵戈相向。你我同宗同源，本應(yīng)同心同德，將祖師爺留下的手藝，發(fā)揚(yáng)光大，光大門楣。怎么著？看見祖師爺?shù)呐莆唬鸵?？倒叫我賈某人，好寒心啊！”
賈百川言辭懇切，動容處，以袖掩面，聲淚俱下。
大伙心里還是不太痛快，卻又一時(shí)找不出同樣冠冕堂皇的話來反駁他。無奈只能抱著肩膀生悶氣。
靜觀其變，看他接下來，還有何把戲。
“諸位不要胡思亂想，憑空猜忌。想我賈某人，雖胸?zé)o點(diǎn)墨，卻也知道不可逆天行事的道理。今，天下紛爭，百香門分崩離析、名存實(shí)亡，憑賈某人我一己之力，恐怕難以平息江湖恩怨、綠林爭斗。只求大家能夠和平共處，念在祖師爺?shù)姆輧荷?，一切矛盾都要和平化解。不知諸君，可算同意啊？”
“哦……”大伙這才吃了定心丸，鬧了半天，不是要搞兼并，而是要搞合作，“好，我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