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苗嶺危局-2：仙姑

　　黑木坨，苗嶺深處的一個寨子，也是這里方圓幾百里山民的圣地。

　　在寨子不遠(yuǎn)處有條金崖河，這條河從一座斷崖的洞穴了流出，那個洞就叫做黃金洞，古時候也叫黑洞。現(xiàn)在叫黃金洞，不是說這里有很多黃金，而是洞內(nèi)的石鐘乳千奇百怪，燈光一照，金碧輝煌，就像滿洞的黃金。當(dāng)?shù)孛缱?、土家族山民稱這里為金洞神山，既是神山，也是禁地。

　　既是神山，當(dāng)然里面就住著神仙，這個神仙就是駭極江湖一時的粉面毒仙羅小星。

　　數(shù)十年前，羅小星拋下生死未卜的丈夫和兒子，扛著重誓，背負(fù)深仇，來到這人煙稀少的苗嶺深處，探得此處洞穴，深達(dá)數(shù)十里，洞里洞上疊洞，多達(dá)數(shù)層，光是大洞就達(dá)數(shù)十個，小洞不計其數(shù)，洞下是河水，洞上干燥可居之處頗多，有些地方還頗為寬敞，整理一下，起居、練武、制藥都沒問題。這里還有一個絕處，就是此處地形復(fù)雜，洞洞相連，倘有強敵入侵，就算斗他不過，隱入此洞，就算有千軍萬馬，怕也難以找出。因此她就將此洞占為己有，在此住了下來。

　　自從羅小星占得此洞，當(dāng)?shù)厣矫褚差H感神奇。當(dāng)?shù)匾灿袀髡f，此黃金洞內(nèi)住有一神仙，叫黃金大仙，壓制著洞內(nèi)的諸多怪獸，才不至于讓這些怪獸跑出來禍害人間。因此當(dāng)?shù)厣矫癯Ｓ腥说蕉纯谏闲┕┢罚兄x黃金大仙的鎮(zhèn)守之功，但從未有人深入過此洞?，F(xiàn)在有人出入此洞，大家都以為當(dāng)是黃金大仙的侍女或者座下之人，總之也都是仙人，禮敬有加，羅小星遠(yuǎn)遠(yuǎn)走來，都會跪地叩拜。

　　羅小星一開始有點不習(xí)慣，因為語言不通講不清楚，后來索性就不講了，任他們叩拜。在又一次碰到山民叩拜時，發(fā)現(xiàn)一位山民匍匐在地，痛苦難當(dāng)，當(dāng)即動了惻隱之心，發(fā)現(xiàn)是被蛇咬傷，生命垂危，即刻拿出藥囊，為他服下解毒之藥，片刻蛇毒得解，山名一片歡呼，再次叩地膜拜。

　　當(dāng)?shù)靥幧钌矫芰种?，煙慍瘴氣、毒蛇毒草都可致人死命，此地山民與外界從不往來，救治之法也頗為簡單原始，多數(shù)人往往不治而死。自從得知有仙人可以救治，碰上這種情況，即使百里山路，也到黃金洞前求治，羅小星也不推脫，來了就治，沒有治不好的，因此也得了很多供奉之物，倒省得她再自己去找吃的和應(yīng)用之物。

　　這件事傳到當(dāng)?shù)赝了纠蠣斈抢?，他也專程來訪，以“仙姑”稱之，討得治病養(yǎng)生之藥，并派一些精壯漢子，到洞內(nèi)幫助做了一些整理修繕，并經(jīng)常送來日常應(yīng)用之物。土司老爺是有點見識的人，他并不信什么仙人，但他看得出這是一位世外高人，有她在此處，對當(dāng)?shù)匕傩?，對他自己可能都有些好處。至此，?dāng)?shù)厣矫褚卜Q羅小星“仙姑”。

　　羅小星通過和當(dāng)?shù)厣矫駧啄甑慕佑|，覺得這些人雖說性格彪悍，有自己的規(guī)矩，但也都是淳樸善良之人，只是外界把他們當(dāng)野人看待，他們對外界之人也頗多提防。羅小星覺得這里的人比外界那些成天要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所謂文明人好處多了。

　　當(dāng)年羅小星在去往苗疆的路上，看到一位倒在路邊又奄奄一息的婦人，手里還抱著一個女嬰，她已經(jīng)無法說話，但她的眼光里充滿了哀求，此種情形竟然使這位殺人狂魔動了惻隱之心，抱起了那個孩子，并對倒地的婦人點點頭，看著她安詳?shù)拈]上了眼睛。她感到自己的兒子和丈夫都在別人手上，生死未卜，救下這個孩子也算是一點功德吧，順便還把婦人的尸體拖到路邊并立的兩顆樹后的一個土坑里，扔了些石頭土塊樹枝，算是安葬。此時撿了一個女嬰，她不禁想起以前，那時她完全是出于悲憤，自己的孩子沒了，她恨不能殺了人家所有的孩子，不知多少孩子死在她手上，但這個孩子很奇怪，自從被她抱上手，她不哭也不鬧，她對她橫眉冷對，她只是甜甜的笑，還以為在逗她呢，只是在餓了或者拉了才有點哭鬧，這樣的孩子，那時已經(jīng)非常孤獨的她也很難再下得去手害她。

　　就這樣，這個孩子慢慢長大，她教她說話，教她寫字，教她練武，教她認(rèn)藥煉毒用毒，在那段時間，她沒有收過一個徒弟，除了自己不斷的鉆研武功和她的毒學(xué)之外，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這個跟著自己長大的女孩身上，她發(fā)誓自己永不出苗疆一步，所以她也把所有報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這個女孩就是后來的程碧瑛。

　　自從程碧瑛出山以后，羅小星就一直在關(guān)心著她的消息，期初聽得她玩仇人子弟于鼓掌之間，行得釜底抽薪之功，她確實高興過，后來得知她被仇家識破，遭到多人圍攻，最后在川西絕壁之上，香消玉殞，她傷心了好久，但這種傷心很快的被報仇的欲望所覆蓋，她甚至想，讓她出去就是為了讓仇家付出代價，所以她還要繼續(xù)讓仇家付出代價。雖說沒有了程碧瑛的陪伴，但這個仇恨的火花一被點著，她變得越發(fā)的暴戾，她不甘心，所以她又先后收了八名弟子，都是當(dāng)?shù)孛缂?、土家的女子，這些女子能被選到黃金洞給仙姑當(dāng)?shù)茏樱e家無不歡欣鼓舞，土司老爺家也不例外，竟把她的女兒碧瑤也送來做了她的三徒弟。

　　在她后面所收的徒弟中，只有第一位是個男子是個例外，那就是她的二徒弟段五郎，那是她在前往大理一代采藥的途中，碰上一個被數(shù)人追殺的年輕人，突然就勾起自己被追殺的經(jīng)歷，一氣之下，出手殺了那些人，救了段五郎，此后，段五郎就跟著羅小星學(xué)藝、煉毒。

　　段五郎帶藝投師，以前在大理一帶就創(chuàng)下黑魔星的名號，他本身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他對師傅的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倒是合了羅小星的脾氣。羅小星教他煉毒、用毒、醫(yī)人之術(shù)，他倒也很有靈性，學(xué)得很快，有時羅小星也對他的武功點撥一二，也是長進頗多。他在黃金洞不怕苦，也不怕寂寞，但最頭疼的就是師父后來收的一群小師妹，除了師父，他們根本就不怕他，成天嘰嘰喳喳，有點事就來找他這個唯一的師哥，他除了無奈，一點脾氣都沒有。

　　自從收了這一堆徒弟，羅小星就很少在外面露面，事情都是段五郎和他的小師妹去打理，黃金洞前漸漸成了禁區(qū)，外人不得入內(nèi)，如果有人求醫(yī)，只要到了黑木坨，自會有人前來醫(yī)治，至此，黑木坨才成了圣地，而黃金洞則成了真正的神地。

　　過得數(shù)年，羅小星要段五郎下山，并沒有要他去找仇家尋仇，而主要是打聽兒子和丈夫的下落，并順便打聽師姐程碧瑛到底是死是活，聽說當(dāng)年追殺她的人后來也是沒有找到她的尸身，這讓她一直放心不下。

　　段五郎接此重任，很是高興，一是可以去江南和中原游歷一番，另外可以擺脫這一群小姑娘，他實在拿她們沒有辦法，他們不敢捉弄師父，只能來捉弄他這個大師哥，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真是頭疼得很。

　　段五郎下山，遵照師命自是不敢報上師門，何況羅小星到現(xiàn)在也沒有給自己的這個門派起個名。他為人豪爽，喜交朋友，當(dāng)然也是為了打探消息，同時也是膽大妄為，自從從羅小星那里學(xué)了諸多手段，更變得狂妄自負(fù)，有時一言不合，就可能與別人大打出手，武功不濟就出手用毒，異地重現(xiàn)了黑魔星的威名，很多江湖人士吃了他的不少暗虧，結(jié)怨也是不少。

　　偶然機會，邢玉娘聽說有人打聽過去的自己，夫婦倆細(xì)查之下，才找到了段五郎。段五郎自是不肯說出原由，一言不合，又打起來，以俞承澤的功夫，段五郎自是占不到便宜，又祭起用毒的手段，但處處又被邢玉娘克住。也就是這一點，他終于明白對方就是他要找的大師姐，而邢玉娘竟然發(fā)現(xiàn)師父又有了徒弟，她竟然有了同門。

　　為了對師父的承諾，段五郎要抓邢玉娘回去見師父，再不濟，也要回去稟報師父?？蓪τ谛嫌衲飦碚f，為了消弭江湖的波瀾，她隱名埋姓多年，她不能把他放回去，更不能讓自己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既是同門，邢玉娘自是不能讓丈夫插手，否則就算制住這位師弟，他也未必服氣。起初，段五郎也沒看得起這位師姐，想著師姐跟師父學(xué)用毒多年，他自是比不上她，但他一個成名已久的黑魔星不至于在武功上也輸給這位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師姐吧，但正真一交手他才知道，這位師姐才是真正得了到師父的真?zhèn)?，?nèi)功劍法無不在自己之上，他這才明白師父為什么只要他打聽消息，不要他去報仇，因為他的功夫確實和這位師姐差得不少。

　　就這樣，剛出山的段五郎還能給羅小星不時的傳回一些消息，到后來又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鳳凰山莊旁邊泥日寺的明心法師多了一位帶發(fā)修行的師弟明鑒法師。

　　這件事雖讓羅小星有點氣餒，但以她的修為，也沒有影響太多的情緒，還是教著她那群女弟子。直到有一天，她聽說江湖有個傳言，里面涉及到很多久未露面的江湖人士，這回她決定自己去，都這把年紀(jì)了，她已經(jīng)不太在乎當(dāng)年的那個誓言了。

　　令人沒想到的是，她一出手，竟然找到了哪個杳無音訊的開山弟子程碧瑛，她不但活著，并且還結(jié)婚生子，現(xiàn)在她兒子還落在自己手上，竟然這小子還不錯，她甚至有點喜歡他。想到此，羅小星不免有些得意。

　　但令羅小星想不到的是，她的這次離開，差點給黑木坨，給黃金洞帶來滅頂之災(zāi)。

　　此時的黑木坨黃金洞里，以碧瑤為首，這個三師姐領(lǐng)著其余六個師妹碧曼、碧靈、碧玉、碧菡、碧翠、碧蓉，每天一起練武，一起采藥，一起給人看病，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

　　但這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還不知道，巨大的危險在一步步的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