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殺！殺！殺！
奈歐也回過了神，他臉部的肌肉開始劇烈抽搐，面上的神情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笑。各種情緒在他臉上扭曲，擠出了一個任誰看了都覺毛骨悚然的表情。
“哈......哈，你、你是說，希澤梅爾他......收服了莫提科家族，但、只是利用他們的......血，在曼尼弗斯、設(shè)下強烈的、負面情緒嗎？而且，又、又讓我，讓我親手......利用這負面情緒，毀滅曼尼弗斯？！”
艾爾弗羅臉上閃過一絲憐憫，說：“恐怕是的?！?p> 奈歐身子向后倒去，維斯內(nèi)一把扶住了他。這一次，奈歐沒有拒絕。
“不管你信不信，三大家族最初的計劃并不算激進，一開始，我們甚至只是想活捉主要成員。但那個家伙......那個黑袍人蠱惑了我們，他不斷地向我們描述有人因為憐憫邪教徒而招來了可怕的后果，也形容了不謹慎的行動讓優(yōu)勢變成災難的事件。他還說，所有莫提科家族成員的血液都已經(jīng)遭到了污染，決不能放任不管！他的騙術(shù)十分高明，總是在兩件無可辯駁且聳人聽聞的事實中間，巧妙地插入一個不起眼卻又致命的謊言。事后回想起來，他從未對我們直接地提出要求或者建議，但是，我們的行動卻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以致于后來的事情變得讓人不忍回想......一些性格正直純潔的莫提科，一些與主家聯(lián)系并不密切的莫提科，甚至......是一些孩子......他們身上并未顯現(xiàn)出哈德尼斯閣下等一些人顯現(xiàn)的癥狀，但是同樣遭到了......處決......為了斬草除根。”
說完，他似是心虛地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根據(jù)事后維斯內(nèi)閣下的......兒子的不幸遭遇，這個決定并不算完全錯誤?！?p> 有人往地上吐了口痰。
“大局已定之時，黑袍人本來應該和三大家族，還有守護者們一起，站在全體公民面前，講出事情的真相，并出示證據(jù)。但他跑了，他狠狠地嘲笑了我們——方式是以極其駭人聽聞的手段殺死了所有三大家族安排保護他的人，然后，用他們的鮮血畫下了一個巨大的......挑釁圖案。
“我們知道，曼尼弗斯徹底被騙了。但那時候，所有人都已經(jīng)沒了退路。我們只有互相安慰：至少，莫提科家族背叛了城邦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p> 艾爾弗羅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大聲對所有人說道：“對不起！三大家族和全體守護者......今天應該向所有曼尼弗斯的公民們道歉！我們因為膽怯而沒有第一時間說出真相！因為我們害怕，害怕這個真相會摧毀曼尼弗斯在整個大陸的形象！我們也擔心，邪教徒得逞的消息，會給所有與之對抗的正直人們心中蒙上陰云！現(xiàn)在看來，我們錯了！錯誤終究是錯誤，每一個錯誤的發(fā)生，都必定會帶來后果！我們所自以為的，保護城邦的行為，卻只是將那后果發(fā)生的時間拖延了幾年罷了！”
沉默籠罩了這里，只有偶爾的幾聲嘆息響起。
過了一會兒，秦沖開口說道：“莫提科家族......并不是邪教徒所制造的慘劇中唯一的受害者，維斯內(nèi)閣下的......兒子，明明沒有任何過錯，卻遭遇了這種橫禍?！?p> 維斯內(nèi)攙扶著奈歐，哽咽著說：“畢瑟羅一開始只是小病，但無論用什么手段，花多少時間，他的情況依舊在惡化......后來，終于變成了那樣......而我，也同時失去了妻子、表妹，還有兩個孩子?！?p> 說完，他慘然一笑，道：“我和表妹犯了罪，背叛了彼此發(fā)誓要度過一生的伴侶；我妻子固執(zhí)，有主見，但她是個善良的女人，是我讓她犯下了這種錯誤......這是我的罪過，是黑衣主教的罪過，也是莫提科的罪過，但，這不是畢瑟羅的罪過。我們活著，而他，卻遭遇了那種事情......”
“畢瑟羅......”奈歐望著天空，喃喃自語。
“我該相信這一切嗎？我該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人利用，而且是被仇人利用了嗎？那么......做出了這一切的我，又該如何呢......”
“奈歐......”維斯內(nèi)看著兒子，不禁流下了淚水。
“洛普閣下?！币幻刈o者越眾而出，語氣冰冷地說道：“雖然這么說有些殘忍，但請您讓開，我們必須在這里處決奈歐?！?p> “請等一下！你難道又要犯當年的錯誤嗎？現(xiàn)在事實已經(jīng)澄清，奈歐應當接受審判！”
“不！你錯了！他的身上，有黑衣主教的力量！讓他多活一分鐘，都是對城邦安全的不負責任！只有立刻殺死他，才能確保事件的結(jié)束！”
維斯內(nèi)緊緊抱著奈歐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但是，奈歐卻好像看開了，他微笑著，堅定地推開了維斯內(nèi)想要保護他的臂膀，說：“就這樣吧，伯父，或者說......父親，我之前，一直活得很痛苦，因此，就讓我的生命在此結(jié)束吧，至少痛苦也會一并消失。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我已不想深究?；蛟S你們說的是對的，一切罪孽，皆由莫提科而起，而我，奈歐·洛普延續(xù)了它；又或許你們都在騙我，等我死后，你們就會放聲大笑，笑你們又殺死了一個莫提科。但我累了，我不愿再去想了，就讓偉大的瑞卡爾德來裁決一切吧?！?p> “不如這樣！”兩撥守護者吵得不亦樂乎之時，一個中立的守護者說道：“一些人主張立刻殺死奈歐，另一些人主張審判他。那么，為何不在此開始審判呢？在場的，有貴族，有普通公民，也有外邦人。身份各異，但數(shù)量卻足夠多，而且他們和曼尼弗斯共同經(jīng)歷了這場災難。那么，為什么不讓他們先來簡單地裁決一下奈歐的命運呢？是立刻處死，還是關(guān)押等待審判，就讓在場的曼尼弗斯子民來判斷吧！”
這個提議讓兩撥守護者停止了爭吵，或許是一種默契，他們同時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人群。
先是沉默，被指派為法官的人群似乎陷入了一種矛盾之中，沒人愿意說話。
然后，微小的議論聲開始出現(xiàn)，三三兩兩的人開始討論起來。
接著，人群彼此之間似乎產(chǎn)生了分歧，有人把聲調(diào)稍稍抬高了一些。接著，另一些討論中的人似乎受到了鼓舞，也提高了聲調(diào)。
人群分成了兩撥，一撥人越說越激動、自信，另一撥人的氣勢則漸漸被壓了下去。
議論聲漸漸小了，似乎人們已經(jīng)達成了共識。但卻無人愿意宣判，大家都在等著別人站出來。
有人站出來了。
“殺......殺死奈歐！”
隨著第一聲喊叫響起，無數(shù)滿懷恨意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此起彼伏。
“殺了他！城邦的罪人！”
“惡心的邪教徒！還想要求審判？！”
“人渣！你只配死在下水道里！”
“用最殘忍的手段殺他！”
“亂倫的產(chǎn)物！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現(xiàn)在世上！”
“你不配提偉大的瑞卡爾德！”
“......”
山呼海嘯，秦沖也好，守護者們也好，哪怕是經(jīng)常面對群眾的貴族們，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曾見識過這般震耳欲聾的呼喊；最初聽清了談話內(nèi)容的人們絕沒有能力發(fā)出這么巨大的呼喊聲，唯一的解釋是，越來越多外圍的民眾加入到了針對奈歐命運的裁決中。
最后，無數(shù)紛雜的聲浪合二為一，發(fā)出令最勇敢的戰(zhàn)士都覺毛骨悚然的、滿懷殺意的喊聲：
“殺了奈歐·莫提科！殺了奈歐·洛普！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