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蒙面人拿劍對著冰子一頓亂刺,冰子不敢用功,只得閃躲。少頃,冰子被逼到柴棚門口,被那黑衣人踹入棚里。冰子眼尖,瞧見狼藉貨物中也有一把劍,遂跳去拿來,正好躲過黑衣人又一刺。
黑衣人見冰子鉆進貨堆中,不敢再走近,躊躇不前。冰子見狀,以劍擬之,慢慢走向門口,笑言道:“想必閣下是為這些珍寶而來,我們何不出去比試,免得毀了這些寶貝,落得你我俱虧?!?p> 黑衣人也不答話,亦持劍擬向冰子,緩緩?fù)顺雠锶ァ?p> 兩人相距僅有三四步。冰子剛剛走出門口,黑衣人便沖將過來,持劍就劈。冰子趕忙躲開,那黑衣人正劈在門檻上,門檻應(yīng)聲斷成兩截!
冰子不免心驚,暗自忖到:這人為了偷盜,下手也忒狠了。冰子也不管其它,認真起來,也將劍握緊,橫腰一劃。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騰躍躲開,直沖冰子踢來。冰子早有防范,轉(zhuǎn)身一跳也躲得及時,卻不見黑衣人持劍揮向自己。冰子連忙再躲,左臂卻被劃傷。
冰子心里騰起一團火,亦持劍劈之。黑衣人慌忙用劍逼住,冰子猛一用力,那黑衣人被推出幾米遠,腳下兩道痕跡清晰可見。
冰子疾沖過去,或劈或刺,百般變換,不擇手段。黑衣人抵不過,且打且退。冰子且露個破綻予之,黑衣人瞧準時機便近身殺來,不想是冰子下了個套兒,被冰子一拳打在左手上。黑衣人耐不住疼,身子抖一抖,拿劍不穩(wěn),連連向后退,腳下卻沒站穩(wěn),仰面倒下,回過神來,已被冰子拿劍頂在面前。
黑衣人也有些小玩意兒,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彈丸彈出,噼噼啪啪響了一陣。冰子一分神,被那黑衣人抬腳踢掉了劍。黑衣人借勢站起,直沖拳過來,冰子亦赤手與之打在一起,花拳繡腿,好不精彩。
那彈丸聲響引來了鄒距和一班家丁。鄒距到時,見那兩個打得正酣,嘶聲喊到:“都給我住手!”
冰子與黑衣人連忙罷手。黑衣人見鄒距來了,也不著急跑,反而抱怨道:“叔叔,這賊好厲害,怕是會傷了你,容我再和他打上幾回合,待他沒了力氣,再拿麻繩捆了送官!”
說罷,那黑衣人還要打殺。好在家丁一擁而上拼力拉住才免了惡斗。
冰子聽她說話,才發(fā)現(xiàn)是個姑娘,再仔細打量一番,也是個標致的女子。冰子不免有些臉紅,心氣兒也消了半截兒,說:“誰綁誰呀?憑你這拳腳行俠仗義多好,非要干搶盜的勾當,還舔著臉叫什么叔叔……”
鄒距早聽明白了,笑說:“哎呀!你兩個是自己人還打得好熱鬧!”
“什么?自己人?”冰子和黑衣人異口同聲。
鄒距趕忙跟冰子介紹道:“這位就是鄒某的賢侄,鄒掌柜的愛女鄒玉,正逢桃李年華,自幼習(xí)武。和壯士一樣,賢侄身手也是精干利落,外人看了也不信她會習(xí)武?!?p> “啥?”
“這位是你爹今天才請的壯士,名叫冰子。就是他把那對兒寶鼎從天藏寶莊挑來后院兒的。壯士知你一人夜巡,恐有疏忽,特來相助。你怎與他相斗?”
“他才來府上一天,你怎知沒有什么企圖?”黑衣人打量了一下冰子,咄咄逼人。
“你這丫頭真會冤枉好人。我是怕你一個人,又是女子,才過來相助。冰子自踏入牙行,除后院外未嘗踏足他處,恐不熟地形,故來此守護,不敢亂逛。我若有賊心,早就繞著牙行探個究竟了,怎會老實兒的守在這兒?!?p> 冰子又吞吞吐吐地說:“不過……方才未問明情況就倉促出手,還誤傷了女公子,冰子也是有錯。還請女公子原諒?!?p> 黑衣人自知出手在先,也拱手賠個不是。
“也怪我先入為主,見你在后院徘徊不定,一準兒咬定你是盜賊。到頭來是場誤會,還望英雄海涵?!?p> 氣氛突然愉快了起來。冰子和鄒玉很快就熟絡(luò)了。正笑談間,忽見北面天空炸開一信號彈。
“鄒掌柜帶了人去巡視北坡,應(yīng)該是遇到麻煩了?!编u距擔憂。
“叔叔不必著急,我親自前去解圍?!编u玉說罷,也不理會他人,踩著輕功踏樹走林,自顧提劍向北,不復(fù)顧也。
鄒距無奈地說:“唉,壯士也看見了,我這侄女心性著急,全然不把咱們放在眼里?!?p> “鄒行長不必擔心,冰子前去助女公子一臂之力,您和家丁請回吧。有女公子在,這些家丁大可辭掉?!?p> 冰子說罷,也使出飛檐走壁的功夫,踏著林子向北趕去。鄒距聽罷,連連搖頭,率領(lǐng)家丁去別處巡邏去了。
鄒玉是凡間女子,自然沒有冰子行的快,不一會兒就被冰子就追上了。
“女公子為何要蒙面行事?。俊北拥耐蝗怀霈F(xiàn)嚇了她一跳。
“你可知道蘭陵王嗎?”鄒玉覺得冰子有點冒失,沒好氣兒地反問。
“誰?”
冰子很遺憾父親沒有在身旁,不然肯定會給他講講。
“哼!”
鄒玉瞄了一眼冰子的胳膊,心疼了。
“你受傷了還跟過來干嘛?”
“多個人多份力,何況我現(xiàn)在是你爹的私人保鏢,保護他的女兒也是職責所在啊?!?p> 卻說這頭好一片狼藉!家丁七零八落的癱在地上,鄒歡和一壯漢相持,鄒歡勢弱,被那壯漢逼到一棵樹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鄒歡從牙縫里咬出字來。
“說這個不重要,”壯漢獰笑道,“你應(yīng)該告訴我那鐲子在哪兒!”
“住手!”
一把飛鏢飛過來,正中壯漢的小腿。原來是鄒玉丟的。那壯漢大叫一聲,放開鄒歡,執(zhí)只鐵斧來砍,卻見一黑影閃掠而過,掣走了鐵斧。壯漢定睛看時,鐵斧已經(jīng)被冰子踩在腳下。
冰子上去就是一拳,卻沒收住力道,將那腦袋打得迸漿。冰子慌忙收手,卻為時晚矣。
鄒歡看到那尸體驚慌失措,叫道:“哎呀,壯士倒留個活口啊,問問是什么來頭再殺也不遲呀!”
鄒玉眼尖,瞧見壯漢后頸有些圖案,就撕衣來看,只見一個青黑的“荼”字紋在上面。冰子見了,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鄒玉嫌棄地拍拍手,說:“爹,不用問也知,又是荼莊的人來鬧事兒?!?p> 鄒歡忽見冰子左臂有傷,想是方才與賊相斗被斧砍到,連聲道謝:“多謝壯士舍身保我,鄒歡無以為報矣。”
鄒玉嚷道:“才不是被那肉包子傷的,是……是……是我干的?!?p> “啊?”鄒歡不敢相信?!皦咽靠墒悄愕业谋gS,你怎么……”
“噢,都是過去的事了。”冰子淡然地笑了笑。
“哎?說起來你倆見過面了?”
“那當然……”鄒玉把與冰子的相識經(jīng)歷一五一十地講給了鄒歡。
回到客房中,冰子在鄒歡的協(xié)助下扎好了傷口。鄒歡嘴上連連道歉,搞得冰子很不好意思。
“鄒掌柜,”冰子問道,“荼莊是個什么莊園???方才聽令愛說,好像不止一次找過牙行的麻煩?!?p> “壯士真是細心人。荼莊是個地下黑幫,潛伏江南已有數(shù)年。這黑幫可了不得,成員個個會使毒,而且都會些拳腳功夫。此幫常于動亂年代出來作祟,是以此毒不嘗記載于書典,千百年來凡中毒者未有生還。元末鄉(xiāng)間群雄起義激烈,這邪教瞧準了時機,屢派雜役嘍啰來牙行行竊,但都沒有偷過貴重物品。前些日子天降寶鐲,雖惠及牙行,卻也惹得賊惦記,尤其是這個荼莊,更是變本加厲派人來偷?!编u歡侃侃而談。
“噢?沒報官嗎?”冰子疑惑道。
“朝廷剛剛成立不久,賑災(zāi)款都發(fā)不出,哪有閑心管這事兒?”鄒歡一臉無奈。“只盼著大皇帝能早日穩(wěn)住根基,我們也就有靠山了?!?p> 冰子笑道:“鄒掌柜對牙行很了解嘛!你與鄒距又是兄弟,想必天藏寶莊和會稽牙行……”
鄒歡驚出一頭汗,說:“壯士切莫聲張,鄒某如實相告,如實相告……其實這牙行……也是我的私產(chǎn),只是對外說是我弟弟的,連我媳婦都不知道……朝廷禁牙,我也不敢對外說牙行是我的呀,讓雷睦抓到,可是要下獄的?!?p> 冰子聽了忙說:“冰子只是問問,沒別的意思,掌柜緊張什么?鄒掌柜收留我,我一定會守口如瓶?!?p> 不覺已過夜半,鄒歡忙熄了燈,明日他還要快馬加鞭把牙行里囤的糧食運到紹興府,故趕緊睡下。
冰子倒是睡不著,他在盤算如何從牙行拿回異元鐲。凡人的事情可不好辦,自己絕不能再沖動??墒瞧粗侨?,自己恐怕不是凡人的對手。而且聽鄒歡的描述,荼莊和荼教有幾分相似,想是荼教也在找異元鐲,自己分秒不可耽擱……可愁壞了人吶。
第二天冰子醒來時,掌柜已經(jīng)下山運糧去了。
“嗬,忘了重要的事兒了。”冰子一拍腦門兒,趕緊打理一番跑出屋外。
冰子剛出門,正撞見六個家丁。昨晚冰子說要辭退他們,這幾個還記在心里。
“你這小子不知好歹!才來一天就想剔了俺們,你要獨吞俺們的工錢嗎?”
其中有個好事兒的家伙說罷,沖拳便打。
冰子拿左手握住他拳頭,稍稍一推,就將那家丁推倒。其余五個見狀,一齊撲上來,可心里都帶著怯,哪是冰子的對手,被逐一放倒在地上。
冰子也知昨晚一時口快,說錯了話,就上前逐一扶起,陪著笑臉說:“昨晚我說話欠妥,冰子在此賠罪了。以后無論有誰找你們麻煩盡管來找我,幾位大哥寬宏大量,莫要與我這初來乍到的小生計較?!?p> 幾個家丁見狀,一來是真打不過他,二來話都說到這分兒上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唄,只得作罷。冰子借機問明白了鄒玉的住處,急忙趕去。
到了門口,卻被幾個傭人攔住,“小主說了,今天身體不適,不想見任何人。”
“麻煩你們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是冰子來找女公子,若女公子有憂難無以排解,可來蘭亭舊址來取解決之道?!?p> 傭人正疑惑間,冰子卻跑開了。
“什么?”鄒玉正躲在臥榻上遮著簾幕,聽到傭人的傳話,好一番打扮,沖了出去。
卻說鄒玉來到蘭亭,見冰子坐在殘垣上閉目養(yǎng)神,沖上去就喊:“冰子!你下手好狠吶!”
說著,鄒玉露出自己左手,竟腫得變了顏色,看著都疼。冰子才看清鄒玉的模樣,吃了一驚,真是個顏如玉的女俠士。
冰子指了指自己的左臂,笑著說:“女公子下手也不輕呀!”
“你既然叫我來,有什么事嗎?”
“冰子就是來為女公子療傷的?!?p> 冰子語氣帶著歉意,右手藏在身后生出一塊冰,放在手上摩挲。
“我那一拳已經(jīng)是收著力的,剛打時只是痛一陣,過幾個時辰難免瘀血。我這里有藥,快敷一敷?!?p> 不一會兒冰塊磨成粉末了,冰子遂往鄒玉左手上撒。
“奇怪,江南少雪,你從哪弄來的冰?”鄒玉感覺手上冰冰涼涼,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那可不是冰,大概是是混著藥末兒的晶塊兒罷,我也不知道。”冰子揣著明白裝糊涂,“我隨身帶著的,聽藥坊伙計說專治各種瘀血腫脹?!?p> 蘭亭雖敗,可周遭冷泉激泠,松柏尚青,倒頗有雅致的意境。兩人也是不打不相識,趁此機會閑聊起來。
“你可是女公子,一個人跑出來找我這個力工,不怕挨罵呀?”
“怕他怎的?”鄒玉撅著嘴,“姑奶奶要是怕過誰,也不會習(xí)武去!”
“對了,你一個姑娘家,為什么要習(xí)武呢?”
“因為俺娘。”鄒玉惆悵起來。
冰子正要問個詳細,鄒玉卻先開口了。
“我娘是一個琵琶樂手,在江南一帶技藝超群。我小時候也跟著娘學(xué)過琵琶,慢慢地懂得些音律??墒?,就因為我娘彈琵琶彈得好,不知何時惹著小人妒忌,被弄殘了手……”鄒玉哽咽起來。冰子默然,繼續(xù)為她敷藥。
“那時我才五歲,欺負人的家伙有王爺作靠山,我爹也不敢聲張。我娘氣不過,發(fā)狂砸了琵琶,也不叫我學(xué)了。從那時起,我就暗暗發(fā)誓,一定要保護好鄒家不再受人欺負,尤其是我娘。后來我發(fā)現(xiàn)拳腳是亂世中最實用的能耐,就去了城南的武館化裝成男兒學(xué)武。起初爹是反對的,可當他建好天藏寶莊后,才發(fā)現(xiàn)保護財產(chǎn)真的只能靠拳頭,就默許我習(xí)武了。他自己也作表率,帶得整個鄒家上至掌柜下至家丁,都要耍得了功夫——除了我娘。我雖練得一身好功夫,可我娘已經(jīng)再不能彈琵琶了。爹知道我娘喜歡清靜,就把我們娘兒倆接上會稽牙行,一來住一處僻靜處所讓娘舒舒心,二來也是躲著小人再來找麻煩。有我保護娘,爹也放心?!?p> 講到這,鄒玉難得欣慰地笑一笑,兩行苦澀的淚還是止不住的流。
冰子聽罷,也覺得心里難受。真是同病相憐不知心,殊途難料身家事。冰子多想和鄒玉傾心暢談,也將坎門苦澀的故事講給她聽??杀硬桓彝水愒埻醯慕陶d,只是自顧自地給鄒玉繼續(xù)敷藥,不敢露情。
這藥也神奇,頃刻間鄒玉的右手已經(jīng)活血,不復(fù)腫脹了。
“好了,明天一早也是這個時辰,我還在蘭亭等你,再敷一回藥就好了?!北游⑿χf。
鄒玉心想,既然是藥,給自己拿回去敷就是了??赊D(zhuǎn)念一想,十幾年來她把這些話瞞著爹瞞著娘瞞得好苦,有個人陪著說說話也挺好,就答應(yīng)了。
“呃……跟我說說你罷?!编u玉滿臉期待。
“我……”
冰子有些臉紅。十幾年來他閉關(guān)苦煉未嘗找人暢談過,況自己面對凡人又要編一套瞎話來哄,索性拒絕了。
“女公子貴為千金,怎么對我這個力工好奇呢?還是不談了罷?!?p> “也罷,我也該回去補補覺了。”鄒玉心情舒暢了許多,打了個哈欠,就作別冰子,回閨房去了。
冰子望著那激湍的山泉發(fā)了呆。這凡人,有能算計的,也有會功夫的,可這鄒玉卻讓他十分敬佩。這人間竟有如此巾幗人才,妙哉!冰子又靜坐養(yǎng)了會兒神,也回牙行了。
晚上,冰子偶遇鄒玉,發(fā)現(xiàn)她裹了面巾又要去夜巡,便阻止道:“女公子,你手傷初愈,靜養(yǎng)幾天后再去也不遲?!?p> “不打緊,有你的藥,不會有事的?!编u玉沖冰子笑了笑。雖然隔著面紗,可冰子察覺到了。
好美!
望著鄒玉遠去的背影,冰子嘖嘖道:“真是個單純的傻姑娘,你還以為這藥是隨便搗的?這可是坎門獨制的陣痛活血散,要不是看你是女兒身,我才不給你用呢!”
冰子也跑去后院夜巡去了。正行走間,碰著早上遇見的幾個家丁慌張跑來,抓著冰子就喊:“壯士快救救女公子,荼莊派人來抓她了?!?p> “什么!”冰子心里一驚,后悔沒跟去護著,忙叫家丁帶路,趕了過去。
到了地方,只見遍地狼藉不見鄒玉。家丁叫道:“不好啦,公子失蹤了,可如何是好!”
忽然一支捎信兒竹箭射來。冰子手快,抓在手里,再找射手已無蹤影。冰子見信皮兒上寫個“荼”字,忙拆來看……
侯城寒水
冰子與鄒玉真是天生一對兒呀……不是說兩人適合在一起,而是冰子勵志習(xí)武也是因為娘。 冰子三歲時,正值江南一帶發(fā)洪水,坎夫人不忍無辜凡人受災(zāi),遂請命下凡治洪。 終于,坎夫人排除萬難,將洪水全引到東海去。荼教卻乘人之危,施毒害了坎夫人??卜蛉俗灾倍倦y解,就打通自己全身經(jīng)脈,殺向荼窟(荼教的秘營),最后壯烈犧牲。而荼窟因此損毀,荼王也身負重傷。 荼王被這女人打得怕了,許久沒有親自領(lǐng)兵騷擾異元神界。異元神界也因此獲得了難得的修整期。冰子一心練功,也有為了報荼教弒母之仇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