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硯翌日在太傅府被邱姑姑教導(dǎo)了一整日。
她直到晚上入睡前,腦袋中充斥的都是如何三從四德,如何操持王府家務(wù)、照顧夫君,如何學(xué)會烹飪、刺繡、處理人際關(guān)系,以及如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當(dāng)然,最讓她臉紅心跳的是壓在嫁妝箱底的嫁妝畫,她剛開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以為是普通的婚禮畫冊,卻沒想到一打開竟是洞房花燭夜的一些啟蒙畫冊。
她看也沒看便像燙手山芋一樣扔進了箱底,簡直太羞恥了,這古人倒是一點不比現(xiàn)代人保守。
傅夫人倒也在給她送點心的空隙,強調(diào)了一些婚后如何持家,如何盡早為王府開枝散葉的重任。
沈黎硯不禁一個頭兩個大,心里頓時有些后悔當(dāng)時答應(yīng)姬冥修了,成婚真的是太可怕了。
而更可怕的是,翌日還未到寅正時刻,她便被邱姑姑和侍女們從床上扒拉了起來。
沐浴、更衣、梳妝,一襲火紅色的鳳冠霞帔,將她映襯得更加莊重而典雅,逶迤拖地的撒花鳳凰紋絲緞裙,走動間冶艷翩躚,好似大片的曼珠沙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青絲如瀑,優(yōu)雅地纏繞于腰間,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她皙白的眉宇間,映照出幾絲淡淡的溫柔與羞澀。
沈黎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自己,明眸善睞,黛眉瓊鼻,紅唇皓齒,波光流轉(zhuǎn)間莞爾嬌羞。
邱姑姑將一把紅色的紗扇置于她手中,龍鳳蓋頭遮住了她的視線,鑼鼓喧天的禮炮聲中,她在邱姑姑和玲玉的攙扶下拜別太傅和傅夫人。
隔著薄薄的紅紗,她終于看到了一襲紅色婚服而身姿挺拔的他。
他腰間系同色系金絲蛛紋帶,黑發(fā)束起以鑲碧金冠固定,豐神俊朗的容顏就那樣微笑著走向她。
他拉起她的纖纖素手,俯身對她輕語淺笑:“娘子,為夫來接你了。”
沈黎硯害羞地微垂了眉眼,傅乾、度亦琛和李儻以及學(xué)院的眾學(xué)子在一旁起哄,人群中她看到畢文珺和阿姐站在一起笑看著她,畢妍和李嫣然在一旁歡欣說笑,這一刻,她覺得很滿足,也很幸福。
身子一輕,姬冥修抱著她走向奢華精美的龍車鳳輦。
十里紅妝,如夢似幻。綿延不絕的紅色海洋中,沈黎硯看到了街道兩旁人山人海的熱鬧景象,鼓樂之聲中,她聽到了歡聲笑語中的嘖嘖稱贊與美好祝福。
鳳輦穿過朱雀街,一路朝著王府而去,沈黎硯從未被這么多人注視過,幸好有蓋頭遮擋,否則她還真的要社恐在當(dāng)街了。
宴席上滿堂生輝,高朋滿座,沈黎硯在姬冥修的牽引下緩步走向高座上的圣上、太后、父皇和三叔公。
太后慈眉端坐,表現(xiàn)得倒是十分配合。
圣上面上威嚴十足,眸中卻噙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沈黎硯在他的眸中看到了終于將自家皇叔出貨的放松之態(tài)。
她不由淺笑,轉(zhuǎn)眸看向捋著胡須,打扮得像個老壽星的三叔公。
最后,她視線落在偷偷輕拭著眼淚的父皇身上。
自母后過世后,父皇這些年幾乎是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地照顧著年輕不懂事的她,現(xiàn)在她找到了自己的歸宿,父皇自是喜極而泣,他終于可以對母后和母親有個交代了。
可看著他眸光中濃濃的不舍,沈黎硯終是微濕了眼眶。
世上沒有人會比高座上這個悲喜交加的男人更愛她,然而他又不得不忍痛將她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中,因為他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漸漸老去,會再也保護不了她。
這個堅強的男人為她操心了大半輩子,也該放下心中的重擔(dān),好好愛自己了。
她聽到了表兄薛流光和眾多好友對她的衷心祝福,也聽到了滿朝文武對他們的恭維祝愿。
兩人在滿座之人的見證下,互相佩戴了他們的定親信物龍鳳玉佩,緊接著又在眾人的驚詫聲中交換了彼此的對戒。
于是,在盛京此后的眾多婚禮中,新郎新娘互換對戒也成為了彼時的一種流行,可以說,姬冥修開創(chuàng)了盛京婚俗禮儀的先例。
隨著禮官最后一聲‘夫妻對拜,送入洞房’,沈黎硯終于被男人牽著走進了紫宸居的婚房。
接著就是喜娘主導(dǎo)下的坐虛帳、撒喜果、合巹酒和結(jié)發(fā)等象征夫妻和美的儀式,沈黎硯好不容易熬到眾人散去,她身子一歪,仰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動彈。
身旁的男人扶起她疲軟的身子,低沉笑道:“累了?”
“嗯。早知道成婚會這么累,我就不答應(yīng)你了...”
男人掀起她的蓋頭,薄唇壓上她的紅唇,狠狠啄了一口,“不許胡說。”
“唔...姬冥修,他們在外面偷聽呢...”
男人俊美的容顏盛滿笑意,“害羞了?”
“我,我才沒有?!?p> 男人輕輕撫上她艷若桃李的臉頰,語聲克制而暗啞,“阿黎,你今日真美?!?p> 她羞澀地低垂了眉眼,卻被男人強勢地托起,“從今往后,你便是本王的妻?!?p> 他與她額頭相抵,薄唇再次印上她的紅唇:“你是本王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p> 沈黎硯推了推他,有些好笑道:“沒人跟你搶?!?p> “怎么沒有?!”
他親吻著她挺翹的鼻端,喟嘆一聲,“你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美...”
她輕撫著他的俊顏,“你今日也很耀眼,把所有男子都比下去了?!?p> 他滿足一笑,親了親她含笑的星眸,“真的么?”
她狡黠一笑:“假的?!?p> 男人眸中噙笑:“小壞蛋,本王要懲罰你。”
說著,他正要將她壓到榻上放肆作亂,卻聽到門外喜娘的催促。
她笑著提醒:“你該去敬酒了?!?p> 男人壓在她唇上親吻了好一會兒,才喘息著壓下自己的沖動。
他幫她脫了喜鞋,抱到床榻中用被子蓋好,才俯身在她額間親吻道:“困了的話,就先睡會兒。”
“這不合規(guī)矩?!?p> “本王就是規(guī)矩。你怎么舒服怎么來,聽懂了沒?”
“好。”
說著,她在他唇上輕輕印了一吻,好看的唇角輕輕揚起,軟聲道:“阿雍真好?!?p> 男人戀戀不舍地捏了捏她的瓊鼻,“小壞蛋,又在撩撥我?!?p> 門外喜娘已經(jīng)又催了兩次,姬冥修只能暫時離去。
沈黎硯一整日都沒有吃東西,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她自松軟的衾被下摸出紅棗和桂圓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便昏昏欲睡了起來。
直到姬冥修敬完酒,將外面鬧洞房的人用超大份的紅包打發(fā)走回到喜房時,沈黎硯早就進入了沉睡狀態(tài)。
姬冥修看著喜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俊美的臉上有些欲哭無淚。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可真夠心大的。
他那日答應(yīng)過她,會尊重她的意愿,就絕不會食言。
他將她歪掉的鳳冠輕輕取下,趕忙喚人進來給她沐浴更衣。
沈黎硯是在男人將她從浴池中抱到榻上時醒過來的。
喜燭高燃,燈火朦朧中,男人高大的身影健碩挺拔,他將托盤中兩人的結(jié)發(fā)放入荷包中細心封存,才轉(zhuǎn)身走向床榻。
沈黎硯慌亂地閉上了眼睛,然而許久都不見男人的動靜,她悄悄睜開眼,卻對上了他含笑看向她的深邃眼眸。
她頓時尷尬地?zé)o地自容,一雙睡眼惺忪的星眸四處亂瞟,竟有一種不知所措的可愛與嬌羞。
“終于不裝睡了?”
“我,我也是剛睡醒而已...”
“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我知道...”
男人瞬間將她壓在身下,嗓音魅沉:“邱姑姑告訴你今晚要做什么了么?”
她羞澀地點了點頭,卻又想起來什么似的猛地搖了搖頭。
男人低聲輕笑,薄唇隨之落下,她的額頭,她的星眸,她的瓊鼻,她的櫻唇,他都一一細細品嘗。
她心跳加速,紅著臉躲閃著他的親吻。
他固定住她亂動的小腦袋,眉眼含笑:“你能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