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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偕隱

第三章 入城(上)

大唐偕隱 水聶 6510 2018-10-13 18:29:45

  陸大壯聽得靈堂動靜,奔了出來,只見張鐵漢撞死在地,血漿奔涌。陸大壯嚎啕大哭,呼來了眾兄弟,眾兄弟無不悲號,一時間哭聲震動山野。臨尸哭畢,陸大壯別無他法,安排眾人砍伐山松,制作棺木,為四位亡故的兄弟一同辦理喪事。

  悲痛之際,眾兄弟陡然發(fā)覺:石屋石院不見了張澗雨。

  眾人屋里屋外、山前山后尋找,哪里有他蹤影?陸大壯找到庫房,才發(fā)現(xiàn)當日從呂思稷劫來的三車寶貨中,少了一百吊銅錢、半車錦緞。陸大壯想起張澗雨當晚說的話,不禁悲從中來,嘆道:“莫非澗雨賢侄離我們而去了嗎?”眾人聞訊,也有搖頭嘆息的,也有罵他不孝的,不一而足。

  一連尋了三日,仍然找不到張澗雨。石院里的十一兄弟只得抬了四具棺槨,翻山越嶺,選個吉地,起了四座墳塋。墳頭祭拜完畢,陸大壯聚集弟兄,一同下山,尋找張澗雨、搜捕呂思稷,并去青州將兇信報知黃錦鱗。

  話分兩頭,且說陸澗石、張小雨二人,離了紫帳山之后,歡天喜地、不緊不慢,來到青州城外。臨近青州,人煙漸多,村社相連,田疇之上有村民勞作不息。小雨見田地里有不少是夫婦二人協(xié)力耕種,突發(fā)奇想,嬌聲問道:“石頭哥,你知道什么是夫妻么?”

  陸澗石被他問懵了,搖頭只說不知。小雨追上前,假裝把臉沉了下來:“屈叔叔教你讀了那么多書,你必然知道,快告訴我吧?!标憹臼Υ穑骸扒迨褰涛业?,都是些春秋過國策、詩云子曰,哪里有什么夫妻!”

  小雨撅起嘴來,沒好氣地說:“那你念的‘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便是什么?還有那‘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wèi)侯之妻’,不是講的夫妻,又是講的什么?”陸澗石訕笑道:“‘關(guān)雎’一篇,講的是文王后妃之德。至于‘碩人’一篇嘛,屈叔叔說過,乃是鄭衛(wèi)之詩,取其大概即可,所以我也沒有深究?!毙∮赀艘豢冢骸澳悴徽f也罷,我回去問屈叔叔去,再告你讀書不勤、用功不深,看他不拿戒尺打你!”

  澗石笑了笑。小雨突然又說:“石頭哥,聽叔叔們說,我的娘親是契丹人,還是個大美人呢??蔀槭裁吹鶑牟惶崞鹚??我有娘親,你的娘親又是誰?陸叔叔有沒有跟你說過?”

  澗石搖了搖頭,略有些失落:“你尚且知道你的娘親,我連怎樣來到這世上的都不知道。”因見那田園風光十分怡人,說道:“我們在這里游覽一日吧,明日再進城不遲?!毙∮晷廊粦?yīng)允。二人在鄉(xiāng)野之間任意閑游,晚來投了一戶人家過夜。

  第二日,二人起身入城,遙遙望見城門口行人圍作一團,似發(fā)生什么事情。澗石、小雨甚是好奇,趕馬來到城門之下,擠進人群,卻看見守城的兵士擋住一人,不讓他進城。那人跪在地上,少了一條手臂,血塊、泥漿滿身,極其虛弱,又極是邋遢。他苦苦相求,自稱在城外遇見賊人,僥幸逃脫,如今想要進城投靠城中親友。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紫帳山兄弟的仇人呂思稷。

  一名軍吏沖他嚷道:“我看你不像是被賊人所劫,分明就是賊人,想進城乞討,擾亂治安。若不看你身負重傷,早是一頓無情軍棍,打得你魂飛魄散。速速滾遠些!”呂思稷哭道:“緇青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大人便是我親戚,朝中大將軍駱奉先是我的恩公。求您放我進去,小可必有重謝!”軍吏聞言大怒:“你狗膽包天,竟敢冒認官親!”舉起馬鞭,重重打在呂思稷身上。呂思稷踉蹌倒地,撞到傷口,舊痂尚未愈合,新血立即流出,一時膿血橫流、蒼蠅橫飛。

  眾人議論紛紛,都覺得呂思稷十分可憐。陸澗石初出茅廬、心腸火熱,更不知此人與紫帳山已結(jié)下血海深仇,于是挺身而出,懇求道:“此人伶仃孤苦,身受重傷,如若讓他一人流落城外,哪還能活下性命?還請軍爺網(wǎng)開一面,放他進城投親?!避娎艉浅獾溃骸澳闶钦l家雜種,這青州城有你說話的地方?速速滾開,否則軍棍伺候!”

  陸澗石與黃錦鱗常有見面,也學了些經(jīng)商之道、處世之術(shù)。他湊近了些,懷中掏出一把銅錢,塞到軍吏手中,低聲道:“軍爺何必火大?與人行個方便,何樂而不為?”軍吏收了錢,斜眼打量了陸澗石一下,問道:“你與這廝是親戚?”陸澗石搖頭道:“我與他萍水相逢,本無親故?!避娎衾湫陕暎骸吧倌晖尥?,充什么好人!我奉勸你,日后少管路邊的閑事,省得引火燒身!”說完揮手,放呂思稷進城。

  陸澗石、張小雨牽馬進城。呂思稷跟隨左右,說了一堆感恩戴德的話,陸澗石答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呂思稷因問:“二位從何而來,進城何事?”小雨心直口快,張嘴就答:“我和石頭哥從城外紫帳山趕來,一路游賞山色,這才進城。我們要去找錦鱗客棧的黃四叔,還要上街游玩呢!”

  陸澗石牢記父輩叮囑,不愿透露家底,急忙向小雨使眼色:“些些小事,何必如此張揚?你如此多話,我就不帶你上街了?!毙∮晡嫫鹱煺f:“我不說話了,裝個啞巴便是。石頭哥別丟下我呀!”呂思稷聽到“紫帳山”三字,心頭一懔,連忙滿臉堆笑,滿口稱贊澗石長得俊朗、小雨長得標致。陸澗石被他一番恭維,有些不耐煩了,小雨卻樂開了花。

  三人同行,穿過外郭,又進內(nèi)城。陸澗石說:“這里已是青州城內(nèi),先生究竟有何親友,趕緊去投靠吧?!眳嗡拣问肿饕荆f道:“二位小友,救命之恩,永銘于心。我這便去投親,來日再報恩德!”說完一搖一拐,擠進一道街巷,淹沒在人流中。

  青州城乃是淄青藩鎮(zhèn)的治所,擅魚鹽之利,挾海陸之富,商賈云集、店鋪林立,大街小巷人潮涌動。兄妹二人牽著馬從城中穿過,看不盡繁華富庶,賞不盡高樓甲第。張小雨蹦蹦跳跳,拉著陸澗石,這也要看看,那也要逛逛。

  陸澗石此前已多次進城,但都有父親叔伯陪伴,每次都是來去匆匆,更不敢私自出來游逛。他本是少年心性,眼望街坊美景,心中難敵誘惑,便說:“我們趕快去黃叔叔那里,拴上馬,放下行李,再出來逛街吧!”

  二人行過一個時辰,來到黃錦鱗所開的氐店。這座氐店是兩進院落,門口掛著牌匾,上書“錦鱗客棧”。臨街是鋪面,賣的是各式各樣山珍海貨。進入廳堂,順著樓梯上二樓,便是數(shù)間客棧。院落后面還有幾間房屋,是庫房和馬廄。這錦鱗客棧矗立在長街上,十分氣派。

  黃錦鱗正在算賬,見二人來了,喜出望外。喊來伙計為他們牽馬,又招呼他們來到二樓客棧,邊上樓邊說:“這幾日旅客稀少,空下兩間客房,你們兄妹在此住下?!标憹臼蛷埿∮旮髯赃M房放下行李,仍舊下樓來找黃錦鱗敘話。

  黃錦鱗一邊招呼往來客商,一邊核算賬目,一邊安排伙計跑腿做事,十分繁忙。他抽空安排二人吃些點心,笑著說道:“招呼不周,侄兒侄女休要見怪?!睗臼泵ζ鹕泶鹬x,小雨稱贊道:“黃叔叔這里的點心好吃,我要帶些回去送給爹爹!”黃錦鱗與他們說笑兩句,又到庫房忙去了。

  兄妹二人吃完點心,上樓回房閑坐半日。黃昏時分,一名伙計上樓,喚他二人下去用飯。黃錦鱗已在后院準備了一桌菜肴,為他們接風。當晚,叔侄們把盞暢飲、談天說地,深夜才散。

  第二天清晨,黃錦鱗早早起來,仍然忙得不可開交。小雨醒得奇早,穿好衣服,便來敲澗石房門。澗石宿酒方醒,穿衣起床,和小雨一同下樓用過早膳。黃錦鱗笑道:“今日原本想陪你們城中游逛,只是一早來了幾位客人,我又有生意要談。你兄妹二人就在后院耍耍吧!”

  幾天過去,黃錦鱗都是繁忙不堪,無暇顧及澗石、小雨。這一日,黃錦鱗見他們確實無聊得緊,便說:“你們來到城中,切莫冷落了自己,可去街上逛逛,只是要早些回來?!标憹臼缇拖肷辖珠e逛,小雨更是樂開了花,拉起澗石小跑著跨出門去。

  大街之上,人煙阜盛、車水馬龍。小雨首次進城,真如同脫韁野馬,歡喜到心坎里去了,拉著澗石穿人流、過小巷,沒頭沒腦地亂轉(zhuǎn)。時近正午,二人找了一家酒肆,點了幾樣小菜,風卷殘云般吃完。出得酒肆,街上的糖糕、柿餅,小雨一樣一樣又嘗了個遍。

  穿過大街,來到住戶區(qū)。只見一戶第宅,高墻大院,甚是廣闊崇麗,隔著院墻可以看到里面篁竹高聳、古木參天。二人久在深山,哪見過恁大的宅院?他們橫豎無事,便沿著院墻閑逛,費了半日功夫,一直走到后門。

  后門外是一道小巷,雖然遠離街道,卻是人聲鼎沸。門口擠了三五十人,皆是難民、乞丐,衣衫襤褸,手里拿著破碗破缽。其中一人罵道:“鱉孫,你再敢擠我,我敲碎你腦袋!”另一人道:“我們青州的兵馬使李懷玉大人,放的是青州米糧,煮出粥來只該青州人吃,你外鄉(xiāng)人卻來搶,好不要臉!”又一人回罵:“兵馬使舍粥,造福天下百姓,人人都吃得。你青州人是人,我外鄉(xiāng)人就不是人了么?”

  小雨見這么多人擠來擠去,十分新奇,問道:“石頭哥,他們在這里做什么?”澗石答道:“這里是兵馬使李懷玉大人府邸,李將軍應(yīng)是在開辦粥廠賑濟饑民?!痹捯舨怕洌汉箝T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來三名家丁,扛出一個大木桶,桶內(nèi)裝滿稀粥。

  眾人躁動起來,爭先恐后奔向木桶。家丁喊道:“搶什么?一人一碗粥,一個一個來!”眾人這才規(guī)矩起來,列隊打粥。轉(zhuǎn)眼桶中粥盡,眾人三口兩口飲盡碗中稀粥,仍徘徊不去,稱頌兵馬使李將軍盛德。其中一人說道:“緇青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大人遠不如李將軍仁義,不如讓李將軍當這節(jié)度使吧!”那些家丁聽了,呵斥他不要胡說,便扛起木桶退入院中。

  宅院后門正待關(guān)閉,卻見幾人快步走出。前面二人,一位老者、一位少女。老者鶴發(fā)長須、雙目炯炯,身披青袍、腳踏芒鞋;少女不施粉黛,一條辮子盤在頭上,挽成一個發(fā)髻,衣著樸實,然而神態(tài)悠遠、清麗脫俗。后面追出來一人,瘦骨嶙峋、眼圈發(fā)黑,腰上掛有符咒,背上插一只木劍,像是道士,更像是巫師。

  老者、少女悠悠往前走,巫師急急追出來,點頭哈腰,連聲哀求:“我在李將軍面前好說歹說,可他只愿出一百緡錢買你那藥丸。你將就一點,賣與我們吧!”唐朝貨幣以銅錢為主,金銀極是稀罕。錢一緡,即銅錢一千文,乃是貧寒之家半年的收成,在當時已十分貴重。不知老者賣的是什么藥,出錢百緡仍嫌價低,實在是貴得離譜。

  老者、少女只顧往前走,巫師哭喪道:“你一步也不退讓,我買不到藥,不好向李將軍復(fù)命?!崩险叩溃骸拔也恢裁蠢顚④娦訉④?,只知袖中丹藥值錢三百緡,一文也少不得?!?p>  巫師一心求藥,見討粥的饑民尚未散去,心生一計,故意高聲道:“兵馬使李懷玉大人,悲天憫人,開辦粥廠賑濟饑民。如今李將軍有一位至親,身受重傷,性命危急。求你幾顆藥丸,你卻嫌價賤不賣。好人行善積德,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親人死去,天理何在?”

  眾饑民聽得真切,頓時被他鼓動,圍上前來擋住去路。老者見狀,正聲道:“天命循環(huán),誰知始終?你家李將軍行事如何,日后自有應(yīng)驗,休在我面前纏攪不清。”

  饑民聽罷此言,一片嘩然。一個饑民喊道:“見死不救,你良心安在?幾顆藥丸賣三百緡錢,難道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又一饑民說道:“李將軍分粥給我們,分文未取。你就該把那丹藥贈與李將軍,一文也不能收!”

  老者被擋住去路,進退不得,然而絕無半點畏懼、不改高傲姿態(tài);身后女子亦是目空旁人,仿佛遺世獨立。陸澗石站在一旁,見那女子面容清秀、氣質(zhì)如蘭,好似出水的菡萏、歷雪的寒梅,不禁看得呆了。張小雨心中生出醋意來,拉著陸澗石想要離開。

  饑民攔住去路、吵嚷不休,老者終于露出恚怒之色,說道:“爾等哪知這府墻之內(nèi)諸多故事?好生吃他幾回粥吧,其他事情,你們管不得,也休要管?!币蝗艘娎险哒Z帶譏諷,沖上前來抓住他的衣袖,怒道:“你這勢利小人,裝什么清高?再不獻出藥丸,我把你撂在地上,揍扁你的腦袋!”老者翻手掙脫,那人卻轉(zhuǎn)向他背后,抓住了女子的手腕。饑民群情激憤,紛紛喊打,不少人攥起了拳頭。

  陸澗石正在胡思亂想,忽見那女子被饑民抓住,大為焦急,也不管小雨吃不吃醋,撲進人群,護住那女子,將饑民擋在一邊。

  身邊冷不丁闖出一個少年來,老者、巫師都吃了一驚,那饑民也嚇得倒退三步。陸澗石從腰間摸出一錠銀來送給老者,恭恭敬敬說道:“老先生,你的靈藥,在下雖未領(lǐng)教,但知它必然得來不易。我這點銀兩,值不得幾緡銅錢,還望先生大垂憐憫、廣施恩德,將丹藥賤賣,解人危難,豈不是一番美事?”一面說,一面拿眼瞟那女子,那女子竟回看了他一眼。

  在對眼的一瞬間,陸澗石怦然心動,愈發(fā)驚為天人,只當是洛神重現(xiàn)、宓妃再出。那女子微微一怔,將眼移開。小雨盯著澗石手中的銀兩,又看著他的眼神,暗自氣惱。

  老者在澗石身后,問道:“你可知李將軍府上是何人受傷,急需我的丹藥?”陸澗石不知。老者繼續(xù)發(fā)問:“你是李將軍的親友?”陸澗石搖頭。老者長嘆道:“既不是親友,為何出手這般大方,去救那些朱門大戶里的閑人?”陸澗石道:“我本是無意間路過此地,見到大家將您圍住,情勢緊急。萬一爭執(zhí)起來,先生難免吃虧,官府也追究不得這些饑民。不如各退一步,也算得兩全其美。”

  老者冷笑一聲,問道:“你當真不知道是何人要用我這袖中丹藥?”陸澗石道:“我路過此地,與您偶遇,怎知道將軍府的事情!”

  陸澗石哪里知曉,將軍府中急需用藥之人,乃是呂思稷!

  呂思稷別過陸、張兄妹后,一人穿街過巷,來到平盧淄青節(jié)度使侯希逸的府門前——他受了監(jiān)軍駱奉先之命,護送三車寶貨,正是要送給侯希逸。然而帥府恢弘廣闊、守備森嚴,呂思稷身上的印信悉數(shù)遺落,想要進去絕非易事。看門的士兵見呂思稷邋里邋遢、滿身血污,而且殘廢將死,便將他攔在門口,拔刀怒罵:“何處來的狗雜碎,與我滾遠些!”

  呂思稷磕頭作揖,啞聲道:“我奉了京城駱奉先大人之命,有要事參見節(jié)帥。軍爺容我進府一見,真假立知。”士兵將他一把提起,從府門前寬闊的街衢上拖行而過,狠狠摜在地上,厲聲道:“拖你到此,是怕你腌臜了節(jié)帥府門前的土地。再敢啰唣半句,一刀送你見閻王!”

  呂思稷不敢再說話,卻也不愿離開,只是蹲在對面的街衢之上,雙眼盯著帥府兩扇大門。半日過去,士兵忍耐不住,提刀走了過來,吼聲如雷:“狗雜碎,還不快滾?”呂思稷淚流滿面,聲嘶力竭:“我有多大膽量,敢編造謊言、擅闖帥府?你不容我進府相見,我便在這里等侯大人出來!”

  士兵見他如此執(zhí)著,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語氣變?nèi)嵴f道:“節(jié)帥昨日才出府邸,到郊野打獵去了,少則三天回來,多則十天半月。你等在這里也是無用。”呂思稷道:“素知侯大人喜田獵、好禮佛,怎么偏偏這般不巧,我一來他便出城?”士兵聽他口氣,覺出他有些來頭,不敢輕易得罪,便說:“我何苦欺騙你!你繞道向后,去兵馬使李懷玉府上投靠吧。節(jié)帥不在時,軍政事務(wù)都由李將軍主持?!?p>  呂思稷無法,只得來到李懷玉府府邸。李懷玉是侯希逸姑表兄弟,十余年前,隨同侯希逸發(fā)兵討伐安祿山,曾立下戰(zhàn)功,因此侯希逸舉薦他做了兵馬使。安祿山敗亡,侯希逸坐擁緇青平盧,只剩下兩大愛好,一是田獵游玩,二是禮佛敬僧,軍政大事疏于理會,李抱玉在青州的名望因此漸漸上升。

  帥府難進,將軍府也是難入。呂思稷費盡周章,方才說動將軍府的守門軍士。軍士稟報李懷玉,李懷玉將信將疑,命人將呂思稷引入內(nèi)宅,經(jīng)過一番質(zhì)對,方才信服。呂思稷身上創(chuàng)痛發(fā)作,心中仇恨熾烈如火。他將紫帳山之事變本加厲說出,李懷玉聽罷,怒目圓睜、鋼牙咬碎,當即命令副將清點一千兵馬,前往紫帳山捉拿暴徒;另安排家丁好生款待呂思稷,尋訪醫(yī)者上門為他診療。

  那個巫師模樣的人,姓名不詳,自取雅號“鹿友先生”,自稱修道之人,乃是侯希逸的幕僚,侯希逸每次行軍、出獵,都要找他卜卦問簽。鹿友先生私下與李懷玉格外交好。侯希逸此次出獵,并未帶他同行,他因此在李懷玉府上廝混。因見呂思稷受命而來、身負重傷,便向李懷玉說道:“呂思稷傷及靜脈,如不妥善醫(yī)治,性命難保。我聽說有一高人,這幾日正在青州城中云游。他袖中藏有奇藥,有起死回生之效用,不如請來一試。”李懷玉說道:“看在監(jiān)軍駱大人的顏面上,我權(quán)且收留呂思稷。青州既有如此神人,只管請他過府,買下他的藥丸便是,切不可叫呂思稷死在我府中?!?p>  鹿友先生領(lǐng)命出去,從集市上把“神人”引至后院,這神人便是那位老者,老者身后的妙齡女子,乃是他的女弟子。老者見呂思稷一臉奸相,滿心煩惡,扭頭便走,說道:“此等小人,不配吃我的丹藥?!甭褂炎妨顺鋈?,點頭哈腰說道:“你出藥,我出錢,公平買賣,怎么抽身便走?”老者看了鹿友一眼,說道:“這話倒也在理。我這三枚丹藥,值錢三百緡。你付錢款,我給你丹藥。”鹿友假裝為難道:“我是替李將軍辦事,他只許了我一百緡錢,你吃些虧賣與我吧!”

  老者頭也不回,跨出府院后門,鹿友在后面急追,這才遇上一眾饑民和陸澗石、張小雨兄妹。老者被饑民團團圍住,無計脫身,又見陸澗石言語真誠,只得長嘆一聲,說道:“也罷,遇上這位小友,也是緣分。這丹藥我就賤價賣了吧!”說完,取過鹿友的一百緡錢,又收走陸澗石手中銀兩,這才把袖中三顆丹藥扔給鹿友。那呂思稷服了丹藥,果然止血化瘀、生筋活絡(luò),氣色大為好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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