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稍顯單薄,也含有一絲悲涼。
在這宮中,若不是著華服,怕是被這重重宮門回廊壓得喘不過氣。身著華服不過是為了與這皇城后宮相協(xié)調(diào),不顯突兀。
一襲白色錦服,雖華麗但也過于素雅,所以沈云陌給人的感覺是悲涼,眼底無一絲光彩,看著她如同望向深淵。
重華宮。
“參見如妃娘娘。”做了個生硬的福禮。
“免禮。”沈傾顏一絲不悅一閃而過,怎么也是代表是沈家的人,怎么一點禮數(shù)都沒教?怪不得只是離家?guī)兹毡隳芘c祖母
反目。
“見過其他娘娘吧?!?p> 如妃一一介紹后,讓內(nèi)侍放了一凳子在自己身邊讓沈云陌坐下。
“眾妃嬪都說沒有見過我們沈家的三小姐,聽說你回來了,特宣你來讓大家見見。”
沈傾顏沈家的大小姐,沈玄揚之女。
真是人如其名,有著傾城又傾國之貌。杏眼桃花臉,眉目倩兮,如此端莊之服也蓋不住她的媚態(tài)。那張臉就算不笑也能讓失魂三分,若是能博得美人一笑,要美人不要江山,怕不是不可能。
點頭向眾人致意。
“云陌小姐真是氣質(zhì)清雅,不像是大家所說的……”
“妹妹說的是什么話,這么標致的人兒,跟如妃可真是像呢?!卑褎e人要說的話打住,轉(zhuǎn)而說像如妃,真是棉里藏針,說她們一家人善弄風情。
如妃在心里冷哼一下,在嘴上讓你們幾分又如何?
臉上帶著笑意說:“今日云陌來了,可要讓姐姐好好看看,那些在路上的事,本宮聽得驚心動魄的。身上的傷病大好了沒?”
若真是關(guān)心,不會在回來第二天就召見吧。
“已無大礙,謝娘娘關(guān)心?!?p> “聽說還被賊人擄了去,沈姑娘一定嚇壞了吧?!?p> “并未被擄,只是跌下了山崖,命大揀回一條命罷了?!?p> “所以才失去了記憶?”在座的各宮妃子左一句右一句地問著。
知道得真清楚,還以為她們是一起走過來的。
“……”沈云陌不再回答。
氣氛一下子尷尬,有幾個已經(jīng)不滿沈云陌。
“京中傳言,是一位江湖人士救了沈姑娘,不知可有此事?!?p> 在這里的人都是一些想巴結(jié)如妃的人,得出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
“沈姑娘跟江湖人士真是有緣呢?!?p> 沈云陌皺皺眉,這話用如此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來說是為何?
“順?gòu)迥氵@話是何意?”如妃斜著眼看著她說。
“這也怪不得順?gòu)暹@樣說,離京前就傳聞說沈家四小姐與江湖俠士有染,還與江南表兄……”
“住口!”如妃厲聲喝止。
“如妃你也不要生氣,既都是傳聞,不如今日我們就辟謠,讓沈姑娘驗個身以證清白。”
“是呀如妃,皇上不是賞了一個女醫(yī)給你嗎,今日也沒有外人,女醫(yī)又醫(yī)術(shù)高超,總不會出錯?!?p>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自己,沈云陌冷笑,真是個好姐姐,怪不得沈?qū)④娺M個宮也能入獄。
“若說我不愿意呢?”沈云陌緩緩地說道,眼神堅定又冷漠地看著她們。
“這可由不得你,女子最重名節(jié),身為沈家兒女怎可如此任性?!鄙騼A顏四兩撥千金的回了沈云陌,聽不出她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
沈云陌沒回話,她心里想的是若是這樣都保不住自己,跟死了有什么區(qū)別?這命本來就不是她的,她可不會想拖不拖累。當然,死之前拉一兩個墊底不在話下。
沈云陌看了一圈,想著讓誰死在她之前。離她最近的是沈傾顏,所以算她一個。
沈云陌的眼神變成了看獵物的眼神,幾個妃嬪與她目光相對,居然被逼得目光逃開了去。
一個女侍領(lǐng)了一個女官打扮的女子過來。
“先診一下脈吧?!?p> 如妃下令道。
還沒等沈云陌拒絕,以眾人看不到的手法點了沈云陌的啞穴與定身穴。
沈云陌的驚鄂在眾人眼中是些許的慍怒。
這是隔空點穴。此人內(nèi)力深厚,深宮之內(nèi)怎會有如此高手。紅葉堂的卷軸竟只字末提宮中有武林中的人。
沈傾顏是個危險的人。
旁若無人般,那女醫(yī)給沈云陌診脈道:“……?!敝钡皆\脈結(jié)束,她也沒能說一個字。
受過嚴重的內(nèi)傷,現(xiàn)在不過是在續(xù)命般地活著。若是受如此重的內(nèi)傷,會不會曾是武林高手?
女醫(yī)官仔細端祥著沈云陌的臉,然后用手輕輕地沿著沈云陌的頰邊撫摸。
眾人面面相覷,這是什么醫(yī)術(shù)?看臉就能看明白?
“沈小姐身體曾受過重傷,現(xiàn)在正是需靜養(yǎng)的時候。”說完順手解了沈云陌的穴位。
逃沈云陌還沒有開始說話,其她人馬上說:“這是驗完身了?”
“帶下去吧?!比珏戳艘谎鬯齻?,立馬噤若寒蟬。
本來她們就想不明白,如妃怎么會讓她們把話題往那邊引,就算與沈家這個四小姐不和,但還是本家人,怎么也要顧點臉面,不會讓她們這樣貶損才對。既不介意,她們倒樂意踩上一腳。就算驗身沒驗出個所以然,受此大辱也是沈家,也算是喜聞樂見的事。
“醫(yī)官只是當我的面幫四小姐診脈,好讓我安心。”
眾人不知道的是,沈傾顏已張開網(wǎng),今日到場的眾妃嬪,誰話多誰目中無人。
兩個侍女把沈云陌架住,外人看起來就像是扶著她進了內(nèi)幃。
醫(yī)官只是解了她的半身穴,沈云陌還是受制于人。
無論是當離阡還是沈云陌,她從來都是受制于人。
沈云陌滿臉焦急。
不要碰她。
沈云陌只能瞪大雙眼,這比受制于蘇隱還令人絕望。
“皇后駕到?!?p> 沒等如妃的宮女通報,皇后已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一眾妃嬪起身做禮。
“都坐吧?!比珏乱浑A給皇后請安,皇后非常自然地坐了她的主位才下令。
“沈姑娘呢?今兒聽宮人說如妃妹妹這里熱鬧非常,都是沖這個沈姑娘來的。怎得我一進來就不見了?”如妃的貼身侍女給皇后上了茶,馬上進到內(nèi)幃把沈云陌帶出來。
“拜見皇后娘娘?!鄙蛟颇霸趯m女的提點下做了禮。
本該是跪下的,但皇后想起是受皇兒所托是來找沈云陌的,便不再計較。
皇后來的確是時候,正在宮女給沈云陌寬衣時阻止了他們。
“果真是個標致的人兒,只是沈姑娘跟如妃比還是差了些,要是想看美人,天天來重華宮就好何需如此麻煩,讓沈姑娘進宮?!被屎箅m是受皇兒所托,但沈家的人一向明哲保身,如妃又無皇嗣,一直拉攏他們都沒能成功,所以也不想對沈家的人有多客氣。
“皇后說笑了,沈姑娘是我的四妹,聽聞她此次回京身體不大好,我便宣她進宮讓女醫(yī)宮給她診診脈罷了。”
“哦,就是景宣王送給皇上的女醫(yī)官,后來皇上賜與你那個?”
“是的?!比珏氐馈?p> “怎么不見人?”皇后左右看也沒看到人。
“……”如妃臉色有點難看,她也想知道。只能說道:“我命她給診完脈后就退下了,若是皇后想找她,我宣她上來?!?p> “不用了,年輕時本宮就想去江南看看,只可惜沒一直機會,你們這些后進宮的也沒有從江南過來的,想聽聽江南風貌也不知找誰好,這次沈姑娘在江南住了半年就打起她的主意,不知如妃愿不愿借給本宮?!?p> “既如此,云陌你便跟皇后走一趟吧。”如妃并不在意,但其她妃嬪卻暗笑,如妃你再怎么受寵,還不是矮人一頭,還能上天不成。
“本宮也不想打擾你們的雅興,這就帶沈姑娘走了。今日難得你們?nèi)她R,你們再坐坐吧?!?p> “擺駕。”
一個太監(jiān)上到皇后跟前,扶皇后起身離開。
皇后經(jīng)過沈云陌身邊,居高臨下地說:“走吧。”
沈云陌跟在皇后身后一起離去。
皇后離開,如妃懶懶地說:“我乏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改日再到姐姐們處叨擾?!辈坏缺娙嘶卦?,如妃自己起身回到內(nèi)幃。
“哼!”一個氣不過的清秀主子一甩帕子離開。
用完她們就開始趕人,其他人心里明白又怎樣,現(xiàn)在她正受隆寵。
皇后把沈云陌帶到御花園的某處后,一宮女把她攔下道:“沈姑娘在這里就好了?!?p> “謝宮女姐姐?!?p> 這是皇后的侍女純兒,聽到沈云陌如此稱呼自己,不覺笑了笑。
不由得對她多說了一句:“這里是御花園的南邊,你一直往前走就能到南門便可出宮了?!睕]人帶著,能順利出宮的機率不大。
純兒說完后往另一個方向走,皇后交待只能送她到這里,但沒有說不能打點好讓她好出宮。純兒便先她一步,跟需要交待的人都交待一遍,并跟幾個常在南門那多走動的宮女太監(jiān)說有一個沈家的姑娘要出宮要是遇到了就帶她出去。
沈云陌的方向感一向很好,挺自信自己能走出去的,兩圈后就放棄這種自信了。而且她靠本能,把差點要遇上的宮人都避開了,純兒完全白費功夫。
不由得擔心起來,現(xiàn)在能這樣自由走動是有時限的,是蘇隱用的藥在發(fā)揮作用。還有那女醫(yī)官,想必就是為了查探她的底細,蘇隱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漏洞百出。
額上出了密密細汗,正當她想找個地方小憩一下身后有一個男聲響起:“沈小姐要去哪里?不如由本王帶你去?”說完已站到沈云陌的面前。
沈云陌定定地站著,她受夠了見個人都要行禮。
“不得無禮,見了太子還不跪下。”跟在身邊的待衛(wèi)沖上前要壓下沈云陌。
“不許沖撞了沈小姐,況且本王也不喜歡這繁文縟節(jié)?!?p> 沈云陌還是不出聲。
“皇后是本王讓她去找到你的,并把你帶出來的。雖我不知如妃會對你做什么,但這是你父親托付于我的?!豹毠卖釠]有表示出一點不耐煩,反倒時把事情盡可能地說清楚。
“謝太子殿下?!苯K于行了禮。
“這不過是為了讓你沈家欠我一個人情罷了。還有什么事盡管開口,只要我能做到。”他不介意賣多幾個人情給沈家,以前想擾絡沈家一直找不到機會,明明是他的學博卻能如此明哲保身。
“這可是你說的,但欠這個人情是我自己欠你的,你不用算在沈家身上?!鄙蛟颇袄淅涞卣f道。
“哦,這我倒感興趣,你說說看?!?p> 真是一個干凈利落的人,沈云陌瞧了瞧他,并不是反感之人。
“帶我去見沈……”差點脫口而出的是沈?qū)④?,頓了頓道:“帶我去見大哥?!?p> “那你可真欠我一個人情了?!豹毠卖嵴f完自顧自地想著,怎么讓兩人在宮外會合。
“我會銘記在心?!?p> 讓劍回帶出去――招搖,安排人帶出去――招是非。
這時只見一個太監(jiān)左顧右盼,劍回上讓其向前回話。一問才知這是皇后身邊的純兒安排給沈云陌帶路的人,獨孤翎暗暗發(fā)笑。要是純兒聽到此事,一定也忍不住想笑話她。
如此這般地交待沈云陌便先行離開。
“帶我從南門出吧?!鄙蛟颇案√O(jiān)說,低頭向他致了謝。
按獨孤翎安排的一樣,沈云陌如期在街巷與他匯合。
“我倆分開乘坐馬車太明顯,沈姑娘介意與本王同乘一車嗎?”獨孤翎其實只是打算逗一下她,并不用同乘一車。
“上車吧?!鄙蛟颇岸挷徽f便上車。
獨孤翎愣住,這流言蜚語也不是沒道理,太不拘小節(jié)。同乘一車,也不算小節(jié)了吧……獨孤翎懷疑自己的價值觀。
車內(nèi)極安靜,沈云陌閉著目靠在邊上。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剛還在擔心藥效過了,回不去沈家。聽到來人是太子殿下,心下涌上的念頭居然是想見一面沈?qū)④姟?p> 所有人都按沈云陌的身份稱呼了,就是沈云追在自己心里一直就是沈?qū)④姟?赡苁亲约翰桓医幸粋€將軍為大哥吧,自己曾是刺客,目標就是沈云追,現(xiàn)在叫兄長有點過意不去。
“沈姑娘,到了?!陛p喚一聲沈云陌。同乘一車一路無語卻也不尷尬,獨孤翎奇怪的是這個。
沈云陌睜開眼,這車真是安靜。
身體開始有點刺痛,沈云陌皺皺眉。
“把這個戴上?!豹毠卖岚衙婕喗o她,下車時扶著她站好后把披風給她系上,又把面紗戴好才進入牢房。
走過又長又昏暗潮濕的牢房,來到盡頭的最后一間霍然開朗如同世外桃源。
屏風、浴桶、薰香、茶具、棋盤、點心……還敢再夸張點嗎?
沈云陌把自己已準備好的情緒硬生生逼回去。
“兄長?!眴玖艘宦暽蛟谱?,把面紗揭下。
“陌兒你怎么來這了?”先看到沈云陌才注意到獨孤翎也在,馬上行禮:“參見太子殿下?!?p> “沈?qū)④姴槐囟喽Y?!豹毠卖嶙岄_一位置,讓獄卒把牢門打開。
沈云陌進到牢房里,站了站才發(fā)現(xiàn)她不知要跟沈云追說什么,本來就是想來看一下讓自己安心。
“兄長,為何你在這里?”沈云陌也不是很想知道。
“犯了點宮規(guī)罷了,不用擔心過幾天兄長就能出去了?!卑参苛松蛟颇?,看向站在牢門外的太子殿下道:“太子殿下,可知皇上幾時回京?”
“三日后?!豹毠卖岵挥傻眯α似饋恚f得也是關(guān)押沈?qū)④姷淖锩菬o詔回京又無宣進宮。別人可能是大罪過,但沈云追有皇上親賜的令牌又是戰(zhàn)勝而歸,只是進宮請御醫(yī),要治罪也要經(jīng)過皇上。經(jīng)過皇上,就沒有什么理由關(guān)押著沈?qū)④娏?。既是如此為何要多此一舉,這是他們在想的事,若是誰在背后指使這一切,能得到什么好處。雖然也想到是皇上在背后默許的,但這完全沒好處呀。獨孤翎知道不可心急,有些事態(tài)不可看當前,若此事是為了將來,那這背后之人下得是一盤大棋。
“為兄三日后便可回家,你陶表哥來看過我,你們先瞞住母親?!?p> “好?!毕肓讼脒€是說一句:“兄長保重身體?!?p> 這感情是怎么來的,沈云陌笑笑。
倒是沈云追看到沈云陌后心情輕松了許多,被關(guān)在這里他一直在意的是,她的身體如何了,有沒有按時吃藥,蘇大夫有沒有定時給她診脈,在路上受的上傷現(xiàn)在恢復得怎么樣了,家里安排的丫環(huán)照顧得怎么樣?無數(shù)的不確定讓他坐立不安。
現(xiàn)在看到沈云陌能出門站在自己面前只是臉色差了點,稍稍安心了些。
“怎么是太子殿下帶云陌來到此地呢?”很快沈云追就恢復了君臣該有態(tài)度。
“這說來話長,不過最終也是沈姑娘要來,本王便帶她來了。沈姑娘不該久呆這里,沈?qū)④娺€有其他話要說嗎?”獨孤翎道。
“對,陌兒你先回去,這里是寒濕之地不宜久呆?!弊叩缴蛟颇吧磉呄氚阉銎穑蛟颇拜p輕一避躲開了沈云追自己起了身。
“那我回去了?!北硨χ蛟谱反魃厦婕啠膊诫x開。
“有勞殿下?!鄙蛟谱飞钌钜灰尽?p> 獨孤翎追上沈云陌道:“要來見他的是你,怎么對你好又這么冷漠?!?p> 看了一眼他,并不回話。
還是一樣拐進一個胡同把沈云陌換上另一個馬車后把她送了回去。
“掉頭回南門!”想起什么一樣,沈云陌緊張起來。
誰知馬車沒停下只聽見車夫說道:“姑娘不用擔心,剛才那位公子說沈姑娘擔心的他已經(jīng)安排好了?!彼裏o非是想起她沒跟沈家的人交待,怕來接她的人還在哪里等著。她忘了,太子遇到她也是沈父安排的。
不消一會馬車停在了后門,并已有人守在門口。
“四小姐!”李嬤嬤快步去扶著沈云陌。
“去請?zhí)K大夫?!痹谝庾R清醒時,這是沈云陌最后的一句話,車夫的話讓她突然放松,既都交待好就沒什么好顧慮了。
沈老夫人以為沈傾顏不僅會讓沈云陌難堪,也會施壓給沈玄明讓他認錯,她要的就是占理,好讓沈清海有機可尋。
沈云陌走后,如妃把女醫(yī)招來細細問了話。
身受極重的內(nèi)傷,沒有易容,沒有武功。
如妃想起沈云陌回京前,沈老夫人派人去刺殺過沈云陌,莫非是那次受得傷?
沈云陌到底是不是他派進來的人?按探子回報,沈云陌已經(jīng)失憶,那就是各占一半。如果不是,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費了。她所求的跟沈老夫人所謀不是一事,只是敵人相同罷了。沈老夫人龐氏把她當自己手里重要的一張牌,而龐氏在如妃眼里,連棋子都算不上,雖是親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