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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以瑾年

第三十章 輕觸

時以瑾年 叔于 2691 2019-01-17 20:25:01

    孟長瑾和衣瞇了一會兒,天便亮了起來,想著香芹整夜未睡很是辛苦,便自己梳洗穿衣,出門前再去碧溪和安達房里瞧過方才感到安心。

  孟長瑾到文德殿的時候,瞧見文德殿侍奉的宮人已全換成了生面孔,昨日發(fā)生之事還歷歷在目,想起也仍是心悸不已。

  被雨水打濕的書冊已經(jīng)被撿至一邊的長桌上,因是潮濕過久,散發(fā)出一陣陣刺鼻的味道,那味道聞起來就好似一堆腐爛了的菜葉。

  孟長瑾撥了一下雜亂的書堆,那股味道便似打開了一道窗口,肆意地飛散。孟長瑾用力揮了兩下廣袖,想將這味道扇走,可這味道不淡反濃。本來安靜立于一旁的宮人和內(nèi)侍,此時也忍不住捂住鼻子,偷偷地向后退了幾步。

  書冊的數(shù)量本就不少,又經(jīng)過一場大雨,已是殘破不堪。一些較為輕微損壞的,只是書面皺如樹皮,又或者是破了些書腳。而一些損毀比較嚴(yán)重的,書頁已是散得七七八八了,有些能尋得回完整的,但有些已是殘渣一片。

  孟長瑾嘆了一口氣,忍住胃里強大的不適,開始將書一本本翻出來,按照損壞程度整理在一旁。因著皇帝的口諭,一旁的宮人無一人上前,只是冷眼旁觀。

  堆成山的書,又只有她一人,因此單單將書冊歸類,都用了大半天。

  當(dāng)孟長瑾將書冊于室外擺放好后,已是正午剛過,宮人過來問膳,因著沒什么胃口,便只傳了一小碟點心。

  孟長瑾用完午膳,便跪坐在矮案旁拼湊那些散落和殘破的書頁。午時的風(fēng)帶著暖意,陽光從窗沿溢出,暖黃一片。此時,她雙手撥弄書頁的速度也漸漸緩了下來,眼皮也似灌了鉛般重,頭也似無支撐般輕晃。為了讓頭不再晃動,曲起一只手托頭,另一只手夢游般在紙頁上輕劃。

  王裕隨著李洵時進來時,瞧見的便是這一幕。一女子發(fā)髻微散,幾屢青絲從額鬢落下,在她白玉無瑕的臉頰上來回擺動,倒顯得嬌俏可愛。陽光悄悄爬過桌角,爬上她單薄的一側(cè)肩膀,她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暴露在陽光下,那一處肌膚仿若透明,日光流動,光華輕淺。

  “陛……”

  王裕站在李洵時身后瞧不見他的表情,又看向那一隅伏案入睡之人,思量片刻,正欲開口,便被李洵時豎起的手打斷。王裕眼觀鼻,鼻觀心,抬眼瞧了瞧身前那人,瞬間覺得自己有些多余,便躬身退出。

  李洵時將昨日之事交給王裕處理,自己便也不再理會,今日已是忘記還有抄書這事?,F(xiàn)下自己常用的宮殿突然多出了一個人,雖有些不太習(xí)慣,卻也不覺得突兀。

  李洵時并不想吵醒她,不由地放緩了步子走至正案處落座,拿起自己書桌上的一冊書,翻到昨日的書頁,自顧地翻閱起來。

  孟長瑾做了個長長的夢,夢里面她看到了長姐,長姐正與旁人說著話,自己想張開口喊她,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突然她看到屋內(nèi)角落里有點點火星,再去看時,那火星已經(jīng)變成一股火團,肆意地擴張。她用力地呼喊,可是屋里的人沒一個人看她,那火勢瞬間傾吞了半間屋子。這時屋里的人四散逃跑,慌亂中長姐被推搡至地上,她感到害怕極了,她想沖上去救她,可是半點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火光沖天,一點點將長姐無助的身影吞噬干凈。

  突然,眼前的火勢不見了,她四處張望都尋不到長姐半點蹤影。她聽到滴滴答答的聲音,回頭一看,碧溪胸口處插著一把刀站在她面前,那血浸透了碧溪的衣衫,蜿蜒至自己的腳下,她連連往后退,那血流也死咬著她不放。她開口問碧溪到底怎么,可是碧溪只是笑著看著她,然后抬起手將那把刀往自己胸口深處扎去,越來越深……

  “不要!”

  孟長瑾大呼一聲,手重重地撞在案角,她吃痛地吸了口氣。再看了一眼書案,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做夢,不由地放下了心,暗暗僥幸方才眼前所見都只是夢。

  “你方才夢到了什么?”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孟長瑾心中一驚,猛地抬起頭便撞上了一雙像沉在深潭下黑寶石一般的眸子,那眸子閃著冷冽的光,叫人視之生寒。

  “嬪,嬪妾見過陛下!”

  孟長瑾回過神來,正欲起身行禮,一個寬厚有力的手按在她肩上,隨之又響起方才那個低沉的聲音:“不必行禮?!?p>  “是。”

  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張矮案,他微微向她欺身,一手按在她肩上,身子比她高出半個頭,她微微仰起頭看向他,兩張臉只離一拳的距離,仿佛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氣味,清冷淡漠,一如其人。

  他看著眼前這人眼神迷離,仿佛神游一般,正欲收回目光,卻瞥見她眼角處晶瑩一片,竟是淚痕未干。他似是著迷般,按在她肩上的大手緩緩松開,輕劃至她眼角處,指尖傳來一陣微涼的觸感,心底也不由地一動。

  她眼角與他指尖相觸的那一霎那,她立馬回過神來,眉心微動,眼簾撲閃,似是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他卻好似感受不到她投來的目光,任由指尖在她眼角處輕輕摩挲。

  孟長瑾心底微顫,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周邊的聲音仿佛都被隔開了去,耳邊只余二人交疊的呼吸聲。屋內(nèi)一片寂靜,一陣飛鳥振翅落枝之聲都清晰可聞。她一眼不眨地望著他,從他幽深的雙眸中,能很清楚地看著自己的身影。

  她第一次從別人眼中見著自己,這一瞧便挪不開眼去,呆呆地盯了許久,眼前那眸子仿佛變成了三個、四個……

  心底忽然升起一個聲音,叫她漸漸渙散的深思又回復(fù)清明,她不敢再看眼前這人,收回目光,臉微側(cè)避開他的大手,低喚了聲:“陛下!”

  李洵時被她這么一喚,已是回過神來,不留痕跡地將手收回,身子正坐于她前方,仿佛什么都未發(fā)生。

  孟長瑾突然想到他之前問自己的問題,現(xiàn)在見他不再提,心中才輕松了口氣,突然聽他又開口問道:“你方才夢到了什么?”

  孟長瑾想起自己剛才的夢,心中寒意漸起,嘴唇微動了幾下才開口答道:“嬪妾,忘了。”

  李洵時聽她這么一說,自是不相信的,只是她既然這樣回話,恐怕夢里的也是她不愿被人提起的傷心事,便也不再問。

  他將目光移至她發(fā)髻處,只見她鬢角微亂,發(fā)髻上隨意別著一支發(fā)簪,再聯(lián)想到昨日之情景,本已大致了然。照他的性子是不會再問,可是今日他卻一反常態(tài),故意開口問道:“今日發(fā)髻為何會這般散亂?”

  她立馬伸手撫向頭頂,今日發(fā)髻是自己綰的,雖不是那般精致,卻也未有他口中“散亂”一說。又想到如今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碧溪和安達,而他們今日又是他下的令,不由地冷下面孔。

  不過他既然這么問,她只好忍住心中不快,低聲答道:“嬪妾今日是自己第一次梳這種發(fā)式,太過生疏,請陛下恕罪?!?p>  她面上的變化被他看在眼里,他如何不知現(xiàn)下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正欲開口,突然意識到眼前此人竟是如此簡單便被自己看透,一時分辨不清這是她真正的一面,還是她故意讓自己看到的一面。

  想到此處,他面色也變得凝重,絲絲冷意又從他眼底升起。

  之前曖昧的氛圍,瞬間被打破,此時二人之間只余下微妙的尷尬。

  李洵時為自己這莫名的情緒感到煩悶,撐案而起,沉聲對外喚道:“王裕!”

  殿門輕吱,隨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近。

  “陛下!”

  “送孟寶林回玥覃苑?!?p>  王裕感受到殿內(nèi)不尋常的氛圍,立馬抬眼看向孟長瑾,見她跪坐案側(cè),卻似正常人一般,不敢再多想,躬身答道:“是?!?p>  孟長瑾隨王裕走出殿門時,天空已被鍍上了一層青色,已是暮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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